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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厄

    2016-09-10 00:34:07彭鈺珊
    文學(xué)教育·中旬版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金縷衣阿吉阿文

    國曰西寄,江曰莫須。國中有位無名的艄公,誰也不知他已這樣來來回回干了多少年。老爺子常年披著一件褪下草綠色的蓑衣,孑然只影與白鴉為伴。

    江對岸是叫桃花源的好去處,因而擺渡的生意好做。遇上天降大雨,誰也不能指責(zé)船家漫天要價。老艄公這兒呢,船錢向來是一律兩文銅板,過江人漠然地來又漠然地走,他從不過問人家身后的故事。

    這日江上霧氣遙生,幾乎看不清對岸那片孤零零的陸地。艄公在船頭支起一只小灶,翻出上了年頭花紋磨去的雙耳陶罐,熬出一鍋魚湯來,乳白色濃稠的魚湯盛出來,香噴噴的白米飯也煮好了。一人發(fā)一只扁口藍青花的粗糙瓷碗,桌上黑漆的瓦罐不發(fā)一言。艄公獨自坐在船篷外,臉上笑瞇瞇地,斯理慢條地嚼鍋底的魚骨渣。

    “船家,到岸還有多久???”

    這時船篷里鉆出一位黑袍年輕公子,生得劍眉星目,十分俊朗模樣。他想必出身高貴,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他站在船舷邊,注視著深深的水底。

    “順風(fēng)順水,自然就快;若遇上島外的怪風(fēng),怕是得繞著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耗個幾夜吶?!?/p>

    那公子哥不悅道:“耽誤了事可不行?!?/p>

    他們這一行四個年輕男女,長相都非常引人注目。領(lǐng)頭的青衣女子一雙鳳目分外明艷,五官端莊,額心一枚朱砂痣楚楚動人。她背上背一柄焦尾琵琶,全身上下再無飾物,素凈清麗,頗有大家之風(fēng)。黑衣公子一直跟隨在她左右,腰間佩一把長劍,式樣古樸,用粗布裹纏得嚴嚴實實。此外的二人似乎是一對姐妹,姐姐二八年華,朱顏如花,玉簪挽著一頭黑絲緞般的長發(fā),聽口音是吳儂軟語,江南人氏。妹妹盤著兩個發(fā)髻,乖巧玲瓏。

    他們與老艄公相比,后者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卻自帶一股仙骨,兩分逍遙;一份悠哉,兩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畏他的草根傲氣;一段磊落,兩分勘破無常世事的勇氣。四位遠客臉色憔悴,衣冠楚楚卻憂心忡忡。四人在艙內(nèi)很少交談,各懷心事。

    彼岸究竟是何處,其實眾說紛紜。有人去桃花源經(jīng)商送貨,有人去桃花源訪道,有人去桃花源安居,人潮洶涌,正如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不是按照某種既定的約定俗成來運行一樣。某種規(guī)則,某種不謀而合的關(guān)系,某種套路下從醞釀萌芽到高潮迭起再到黯然收尾的故事情節(jié)。人人沒有例外。

    我這篇文章里,擺渡這個情景不過是引用傳說。桃花源只是一個理想狀態(tài),如佛家談到的頓悟。人過身后,要在他眼皮上放兩枚銅錢,好買通鬼門關(guān)的擺渡人,幫助死鬼順利轉(zhuǎn)生。在人間的平行時空那頭,亡靈們懷著各自的遺憾漂洋過海,到達無憂彼岸。莫須有的傳說囊括了從古至今人類的愿望:擺脫過去,擺脫憂愁,羈絆和煩惱。因為人是軟弱的,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無力抵抗或是對現(xiàn)實中種種重負還擊的。既不能撂挑子不干,又不能再繼續(xù)承受。

    從原本青澀無知成長,到進入三教九流,養(yǎng)成自己的性格。人必得沾染酒色財氣,因此我寫了四個故事,串在一起。我知道這篇故事有很大的缺點,但表達了我對人生存的狀態(tài)的小小理解。也算是,一種自白。

    酒者舒暢天真,使人快然飲而忘憂,應(yīng)當為孩童形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良友、佳人相伴之樂也。在愉快的感受上來說,色不如酒,財亦弗如。財神是高貴冷艷的霸道總裁,寡言少語城府頗深,卻不能免得了替意氣奔走的命運。意氣是人活著的腔調(diào),窮盡一生縱然享受無度,和那些說一不二手筆磅礴的弄潮人,是比不了的。

    艄公這一遭,正是要渡酒色財氣,去彼岸向神描述人間的事。

    桃花源尚遠。此去經(jīng)年,只怕是天上一日,地下十年。

    酒顛童子

    大地上沒有朝代也沒有國度,人們依然生老病死,時時提防山精妖怪。人活得太脆弱,只好非常珍愛自己擁有的一切。

    洞穴就像每個族人來到世上前曾棲身的母體內(nèi)的巢穴,當人們沒有學(xué)會搭建房屋時所依賴的天然庇護所。單身媽媽阿漯帶著兩個兒女,還有她的姐姐阿吉,住在一個溫暖的洞穴里。離族人很遠。偶爾阿漯的男人帶著捕獵的戰(zhàn)利品來過夜。也帶來一些外界的消息。

    阿漯的男人叫格楞。他在一年之中只有一兩個季節(jié)會來,其余時間在外流浪。女人們都不指望他留下,每次都這樣,帶來圍捕后的戰(zhàn)利品,舒坦地住下,走時給阿漯的往往是腹中性別未詳?shù)暮⒆印?/p>

    阿吉是族里的女巫,她生下來就會看懂先輩留下的圖案和符文,那些對阿漯來說,好像神明一樣的龜甲和獸骨,不過是阿吉手中的玩具。阿螺比阿吉小五歲,族長宣布妹妹應(yīng)該侍奉姐姐。她們從阿吉滿九歲起,就離開族人的視線,到這里罕有人跡,終日鳥獸為友。

    格楞是個隨心所欲的游獵者,人們常??床黄鹚粋€男子到了十九歲還不愿成家,那只好去游獵。在深夜被狂風(fēng)吹得亂響的森林里,他大聲唱歌抵御恐懼,生起火來烤熟野豬,他用豬獠牙穿成項鏈,戴在熊皮外衣上,顯得很威武。第一次看到格楞時,阿漯就被他這種野性又自由的樣子吸引了。

    阿漯不能離開姐姐,但顯然格楞也無意安定,他們就這樣保持著默契。格楞來,阿漯就用他打到的野味做他最饞的美味肉湯;格楞不來,阿漯忙碌一天,晚上躺在毯子下面,望著星星想他。

    說來,格楞并不溫柔,甚至還有些隱約令阿漯瞧不起的貪小便宜。

    但阿螺最貪圖的大概就是她一輩子也無法做到的流浪吧。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阿漯坐在山崖下面盛水。格楞高高在上地瞧著蜷坐巖間的黑發(fā)女孩,問她可不可以給他喝點水?阿漯愣了愣,慌忙點點頭,她看著他猛地一口喝光水,心里有些從未有過的東西產(chǎn)生。阿漯站起來,把自己掛在石頭上的包裹拿給格楞。

    格楞接過來,明白阿漯是要他吃包里的樹莓。

    他傻呵呵地笑著,把包裹舉起來,夸獎阿漯這個上頭的花紋做得很好看。阿漯紅著臉笑了。當格楞跟她回到洞穴時,阿吉不在,這個時間她都要去采特別的植物。格楞聽說她姐姐是個女巫,還吃驚了一下呢!

    阿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烏黑清亮的,每次在溪水里洗澡,她看著自己的倒影,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是隱隱的欣喜,還有不會表露出來的驕傲?!粗约旱牡褂?,是從格楞那雙同樣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的。好像只有對方眼里印著她,好像除了在那雙眼睛里,她就不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阿吉半夜回來,兩人都縮在毯子里熟睡。阿吉舉起燈,照陌生男子的臉,直到格楞迷迷糊糊地醒來了。阿吉一看格楞的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姐妹之間有些東西還是相通的。她爬到面朝石壁睡的妹妹身邊,重重地親吻她的額頭,阿螺被她弄醒了,但沒有睜眼,她很怕姐姐要向她要格楞,因為那樣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然后,阿吉果然那樣做了。她脫下自己寬大的罩衣,向格楞展示自己豐滿的身體,并拉著他去她放毯子的地方。阿螺一直閉著眼,默默聽著,直到阿吉身上那些叮當作響的項鏈終于消停了。格楞重重地躺在她身邊,用結(jié)實的手臂環(huán)住她,阿漯才覺得自己緊繃的脊椎都慢慢松弛下來。

    這樣和格楞相好已經(jīng)七年了。

    阿吉也喜歡格楞,阿漯看得出來,但阿吉是女巫,她從來不會在她要的東西上面浪費時間,從不討好格楞,她往往直接去要。

    外面的樹林都變成蒼綠色時,天氣轉(zhuǎn)寒了。阿漯記掛著在外的格楞,利用閑碎時間做了一件新皮袍。兩個孩子都還不會幫她做事,女孩和格楞一樣脖子上有一塊月亮形傷疤,男孩像她,都扎著滿頭小辮子,分不清誰是誰。

    格楞冒著雪回來。他帶回了一罐無比芳香的液體。阿吉不在家,阿漯有點慶幸。格楞請她嘗嘗那罐東西,說是從附近村子里捎來的,最近剛開始流行的“酒”。阿漯喝了一口,果然和平時喝的不一樣。后來兩人太開心,竟然喝掉了整整一罐。

    這樣好么,還沒來得及讓姐姐嘗。

    不要緊的,她什么沒嘗過?格楞把阿漯環(huán)在自己雙膝之間,用胡子拉碴的下巴使勁兒蹭她皮袍下捂得嚴嚴實實的臉蛋和耳朵。

    阿吉果然回來得晚?!熬啤弊尠鸷芸鞗]了力氣,四肢綿軟地睡去。

    阿漯半夜醒來,聽見格楞和阿吉在說話。原來哪里的幾個部落發(fā)生戰(zhàn)爭了,害怕戰(zhàn)火會蔓延到此,格楞要帶阿漯和孩子一起走。阿吉冷冷不在意的樣子,一把揪著格楞上衣的衣領(lǐng),威脅他敢?guī)ё甙穑蛣e再上門。

    阿螺不敢睜眼,隨后她又聽到了叮叮當當項鏈碰撞的聲音。

    每當這個時候,阿漯都是醒著但裝做一無所知的。這件事,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平日都不談及,阿漯生孩子還是阿吉給她接生呢。似乎阿吉不會大肚子,不管和格楞怎么鬧也就像一陣鈴聲,風(fēng)停了就過了。

    但借著酒勁,阿漯睜開了雙眼,看見姐姐騎在格楞身上,像她平時騎族長那匹白牛那樣威風(fēng)凜凜。阿漯突然很想拿頭上的簪子,朝姐姐背上或是頭上,狠狠地刺她,刺得她不能動彈??膳自趺磿軅δ亍0痣y受地閉上了眼,指甲在肉里掐出了血。然后她聽見了格楞的喊叫,平時他要對付兇猛的野獸時,都會這么大吼著給自己助陣。

    阿漯害怕得緊緊閉著雙眼,好一陣子,手指攥著毯子邊兒。

    阿漯!阿漯!阿漯!

    格楞在喊她,她被劇烈地晃動著,又被緊緊抱在懷里。格楞在說什么呢?阿漯從格楞身后,看見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姐姐。她死了、死了?阿漯簡直說不出話來,格楞真厲害,不但能制服獸群,還能制服姐姐這樣的人。她靠著男人,臉上木木的。走吧,走吧,族長知道了他們就沒活路了,她阿漯生來就是服侍阿吉到死的,可阿漯不愿意死,阿螺要陪著格楞去有森林大海的遙遠遙遠什么地方,去流浪呢。

    后半夜,洞穴里安靜了。月光似水流瀉進洞口,那個盛酒的陶罐扔在地上,碎成了幾個瓣兒。

    若這故事有口口相傳,便知道那至高無上的女巫阿吉,被酒顛童子暗算,迷了她最親近的妹妹心智,令她去謀殺。但說到底,格楞和阿漯還是快樂而自由地跑到了遙遠和遙遠的地方。

    色即是空

    窗是西廂的窗,燈是小姐床頭的燈,紅燭下美人還未安眠。窗外的花匠站了半晌,揉揉眼睛,兀自走開了。

    小巧的鐵剪子,干脆地咬斷了紅燭上的燈花,美人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一針針繡著繃子上的芍藥花。珠簾掀開,使女窯兒走進來,笑問主子怎么還不快歇息。趙進士的女兒窈娘十六七,巧手繡活名噪四方。只見她頭也沒抬,隨口道:“姑姑的女兒后天出嫁,我的活兒可得趕緊呢?!?/p>

    “就你忙,從十一歲有人上門來討繡樣,你就年年月月給人做嫁衣裳?!?/p>

    窯兒說著,走到床邊挨著主子坐下。她細心地撩起一絲頭發(fā),又道:“這回呀,也終于輪到我們小姐嫁人了,瞧你,累出皺紋來,不怕新郎官不喜歡你?!?/p>

    “噢,對了,我方才像是看見花匠在窗外。人影子映在窗紗上,都這個時辰了,一準是他?!?/p>

    “嘻嘻,”窯兒笑容不減,“他對小姐可是誠心一片,可惜,是個花匠?!?/p>

    “花匠怎么樣?我說呀,要是他向爹求親,我一定答應(yīng)他。比起那個知府的大少爺,小蘇至少喜歡我?!?/p>

    “好家兒的公子不喜歡你干嘛娶你?”

    “誰知道呢......”窈娘放下繃子,低了頭,笑笑。

    “你真愿意嫁小花匠?”

    “瞧你,又來勁兒?!瘪耗锬弥C活兒往窯兒身上搡了一把,窯兒輕聲笑叫著,說針刺疼她了。好不容易,西廂的燈光算是滅了。

    半個月后的清江頭,先前窗下偷偷摸摸的花匠小蘇,正背著癟癟的褡褳在船頭和窯兒一起。他原來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子,有幾分詩書氣,一雙手粗糙而骨節(jié)分明,不蓄指甲,若翻過手掌來看,掌心滿是厚繭。窯兒比他矮許多,穿著水紅的短裝。兩人有說有笑,沒注意那廂岸上一行人的注目,是個騎在白馬上頭的公子,他遠遠見了窯兒,問身邊小廝道:“那不是趙小姐貼身的人么?”

    “喲,您還不知道?那是趙員外家不知好歹的花匠,竟然跟主人求親。說起那個窯兒就更不知好歹了,趙員外派小花匠去南疆打理趙家的生意,這丫頭死也要跟著他去。哎喲,真是不知羞哦?!毙P多嘴了幾句,沒見公子已不大在意聽了。

    “趙家小姐么,呵呵?!惫泳碌哪樕细‖F(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年后如期舉辦盛大婚禮,知府不愧是大戶人家,前面這半院子里吹拉彈唱,后面這半靜悄悄連個響聲都聽不見。為了新嫁娘專門翻修過的園林,連一大片芍藥花都和小姐在娘家時一樣。都說知府在兒媳身上下足了功夫,原來他兒子并未見過小姐幾面,倒是他老爹一眼在街上相中了。這般樣子的美人,就算娶不到,留在家里像壁花一樣兒看一看也是好的。

    新嫁娘該做的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穿正紅裙子的窈娘坐在二樓回廊上,倚著欄桿,偏著頭。她這就是人妻了,心里倒沒什么遺憾的。女孩子嘛,選擇的余地哪兒有那么寬。私心里倒有幾分羨慕窯兒了。

    樓下,芍藥花大片大片地,開成了畫兒。

    財神到

    男人從睡夢中驚醒,習(xí)慣性地往床邊一摸,被窩里空蕩蕩的。他披衣下了床,床頭燈壞了沒換,他在地上瞎摸了幾遍拖鞋,差點一頭栽進那個空空的狗窩。

    客廳里燈亮著,沒人。電視機屏幕也亮著,在放一場網(wǎng)球比賽直播。

    記起妻子說要熬夜看比賽,他放心了些,估計著妻子是在浴室。

    男人打開冰箱門,拿出一桶冰塊。關(guān)上冰箱門,他聽見里面?zhèn)鱽眍愃剖种缸蟽?nèi)壁的聲響。于是他又拉開門,笑道:“怎么,想出來看電視?”

    他從櫥柜里拿來幾只玻璃杯,妻子在過道那頭的浴室里。他調(diào)好薄荷水,束緊睡衣的腰帶,靠在沙發(fā)一端,像往常那樣。電視上那些嗡嗡的播報聲似乎隔得很遙遠。他搖晃著手里的玻璃杯,突然自顧自地小聲說起話來??催@屋子的家具,光是那組令人眼球跳出來的音響,就不難想像主人的身家和水準。

    微微搖晃杯中的冰塊,他嘴角揚起道:“都是你的功勞,說吧,這次想要什么?”

    房間里沒有人回應(yīng),倒是安靜得有些毛骨悚然。

    妻子是不是又在浴室睡著了?她喜歡這樣,因此害了幾次感冒。他起身并撫平腰帶間的褶皺,沿著過道走到浴室門邊。虛掩著的藍色花玻璃門,透出模模糊糊的浴缸和墻壁中央那盞昏黃的燈。他推開門,同時聞見了彌漫的水汽中摻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吹狡拮拥囊凰查g,男人先是愣住了,他抬起手插在腰帶里,定定地看著她。他妻子死在那里,身上插著大大小小七把刀具,血液妖艷而且放肆地遍布了整個空間。他想走過去查看一下她是否死去,卻蹲下身,捧住頭,嗚嗚地哭起來。甚至邊哭泣邊說著,都怪我這樣奇怪的話語。

    隨后,那夜當然變得異常漫長。他是本市的重要人物,在政界也頗有背景,盡管嫌疑很重卻沒人能隨意拘留他。警察帶走了妻子的尸體,她蓋在白床單下顯得好小。

    浴室干凈了,他想終于可以泡個澡放松一下了。

    來清洗的鐘點工是個讓人放心的聾啞人,她做事麻利,性格孤僻,生活拮據(jù),因而他總是叫她上門。她看見那些血跡和門口的警車時,臉上雖然木木的,眼神里還是動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嫌棄了,以后還會上門來么?前幾個月他家的兩條狗死在浴室里,嚇得他妻子神經(jīng)衰弱。狗是被勒死的,并不很臟,也是這位任勞任怨的鐘點工收拾的殘局。

    他順便讓鐘點工留下做早飯,都這個時候了,公司的會議趕不上了,今天就好好放個假吧。

    他還是老習(xí)慣,獨處時總是念念叨叨,像是在和誰說話。一個隨時隨地依附在他身邊某處的,看不見的影子。

    “算了,人總是要死的。無非是早去一步罷了。過幾天我去泰國,給我太太做個法事。那邊的法師很靈通的,你聽說么?噢,你也會嫉妒的?唉,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啊......”

    他慢慢看見眼前的墻壁上,結(jié)著的一層水霧上,浮現(xiàn)了一行字跡。

    “協(xié)議。不能反悔?!?/p>

    全身浸泡在40度熱水里的男人忽然打了個冷噤,和這魔鬼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卻還是隱隱覺得它脾氣詭異,稍不小心就伺候不來。狗和女人的兇殺案只是被外人知道的——從第一次,他眼睜睜看著那個送披薩的小伙子,在面前被花盆砸死,到后來那些人:一面之緣的學(xué)生,便利店的大學(xué)生,在街道上涂鴉的行為藝術(shù)家,晨跑遇到的掃街工人......人數(shù)越來越多,它的胃口可不小,這點人家告訴過他。殺人的原因和手法也是花樣百出啊。想起來最莫名其妙的是那個舞蹈家,在酒店旋轉(zhuǎn)門門口對他笑了笑,晚上就死在草叢里,身上爬滿了蟲類。隨后,他就得到了一份苦追很久的代理權(quán)。

    蠱分很多種。他請的是財神,養(yǎng)在家中最寒冷的地方,也就是冰箱。他沒見過財神什么樣。請蠱的人告訴他,財神和婚神是脾氣最可怕也最不按常理出牌的鬼。

    最基本的規(guī)則是,如果你有所求,就要付出代價。對于他來說,若要更多的利潤,就要一直支付人命。之前死去的都和他沒關(guān)系,他根本不認識他們又何談仇恨??墒秦斏袷墙苹?,它只取你喜愛的人命。如今輪到他家人頭上,念及至此,心頭隱隱作痛。他根本不敢想妻子知道實情的感受,而她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咳咳,我說,”男人覺得自己和財神有那么些投緣,也許有的商量,“我想收手?!?/p>

    壁燈還亮著,卻似乎從什么黑影里掙扎出來一股力量,像個頭顱。

    “你別急,你要什么都可以。”男人不愧是商海沉浮過,頗為冷靜。

    “你妻子是你自己殺的。你怪到我頭上?你要用珍愛的東西換低賤的東西,現(xiàn)在反悔了?要拋棄我?”黑影嘶嘶地說著。

    男人沉默地看著它。

    “走?請神容易,送神難?!焙谟氨平?,“莫非你不知道么,我今非昔比,你如此殷勤地供養(yǎng)我,多虧你,現(xiàn)在就算是請蠱人來,也難奈我何。”黑影里有雙眼睛,令男人真正害怕起來的是,那眼光就像一個女人看著負心的情郎。

    鐘點工走的時候,看見浴室虛掩的門,叩了幾下,聽見里面男人熱情地說道:“謝謝大姐,你走吧,下次再來!”

    黑影玩弄著男人的頭顱,擺動他的嘴巴,模仿他的聲音,不一會厭了,就丟開這丑陋的頭顱,和剩下七零八落的軀體散放在浴缸周圍。

    氣吞山河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明清換代之初,這里藝伎的畫船比不得金陵秦淮那里,卻別有雅趣。多是縣里的小戶女子來以此謀生,也有游妓,乘著畫船,上面住著一家子,四海為家浪蕩江湖。

    這其中金縷衣是最叫座兒的一位了。

    金縷衣的船和別家的不同,黑船座頂上烏蓬,里頭掛著綴金粉鳳凰的黑紗簾。既是游玩用,也可與官船試速??粗褚槐诒笆?,無聲無息地停在江畔。

    金縷衣生得大氣的美,倒六角形的瓜子臉,云鬢上總插著一只鳳釵,她僅僅隨意地坐在那兒,穿著一襲紫色錦袍,在玉琵琶上頭輕抹慢捻,就教人上了癮。

    今兒霞光漫天,可好的火燒云映得江水柔情蜜意。接的客是府衙里的尋常小廝,名叫阿文。攢了許久的月錢,可算等到金縷衣走到這一片地界。他邀上幾個朋友,新結(jié)交的,四個人,正在打聽畫船里的頭牌。在天香樓大伙吃了鴨子,阿文清楚幾位爺腰包比他鼓,這樣就能白跟金縷衣多待一會了。他心頭竊喜。

    這四人都配著劍,打頭者穿白衣,束高髻,略有古意。

    金縷衣與他們像是舊相識,彼此點過頭,她坐下彈了一曲琴。阿文正在那兒神魂顛倒,金縷衣竟朝他款款走來,笑道:“小哥請回吧,今日就到這兒了?!?/p>

    仙子說話樣子也極美。說金縷衣個性十足,果不其然。

    阿文一夜好夢。

    醒來卻聽說出事了,復(fù)社的殘黨流竄到這地界了。他當然第一個被抓起來吊著打,審了半天沒見個分曉。阿文和那四人同行吃鴨子是有目共睹,后來去了哪里,見了誰,做了什么,他卻不能說。金縷衣一定是無辜的,他鐵了心不能將她供出來。

    審了四五六天,官府才把遍體鱗傷的阿文放出來,差事自然丟掉了。他現(xiàn)在在天香樓跑堂,心里有時好笑,為了一個來去無影的藝伎,竟至于此。

    直到一日,他引一位穿斗篷的蒙面人上樓,那人只要了一碟煮干絲,一碗陽春面,一盤片鴨子,在靠窗臨江的位置坐了許久,也沒有見他動上幾筷子。

    阿文殷勤,上去問道:“這位爺,要不要上碗熱湯面?”

    那人正敲著折扇望熱鬧的金陵集市,回過頭來,打量這堂倌,揭下面紗,滿臉似笑非笑。卻叫阿文如墜夢中。那雙攝人心魂的鳳眼,不是金縷衣是誰?

    仔細打量了他,問道:“可是文龐仲?”阿文點點頭。金縷衣往常年攢下油漬的方桌上扔下一個沉甸甸的包裹,笑道:“好,給我換一碗。這個是賞你的。”

    下樓時阿文險些撞上那個大腹便便的大老板,賠了半天小心。

    居然是記得他的。再興沖沖地上樓來,卻發(fā)現(xiàn)位子空了。正對那座位的一方墻壁上寫著四行詩句: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p>

    是李白的《俠客行》,好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金縷衣。阿文手里握著她給他的打賞,突然記起那夜三生有幸聽得金縷衣那一曲琵琶亂彈。窗外是杏花上市的季節(jié),嗓子脆亮的盤髻小妹聲聲喚了起來。

    她雖眼眉含笑,自顧自輕攏慢捻,卻弦弦暗藏殺機,氣勢磅礴。果然奇女子也。

    可惜了,那樣輕的年紀就行走江湖,身邊也沒個人啊。

    結(jié) 尾

    老艄公的船在一個桃花勝雪的船塢里泊住,岸上有人問他:“你又開始休假啦?”

    “是啦是啦,渡完了酒色財氣,你說厲害不厲害?”

    “哼!你這老兒,有空來幫我理理世間千頭萬緒的紅線!”

    說罷那白胡子老頭伸出手,拉了艄公一把,二人往桃花林深處走去,隱于嬌艷芳蕊之間。

    (作者介紹:彭鈺珊,學(xué)生,現(xiàn)居湖北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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