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臉妝”到全素顏：我們究竟該不該化妝

張月寒

法國作家巴爾扎克曾說，一個相當標致的女人可以無須裝飾品的幫助，運用藝術(shù)的手法，把化妝下降到次要的地位，而突出自己樸素的美。在剛剛結(jié)束的2016年美國MTV音樂錄影帶大獎的頒獎典禮上，美國著名女歌手艾麗西亞·凱斯（Alicia Keys）以全素顏出席頒獎典禮。與很多女星宣稱自己素顏其實仍暗暗化了妝不同，艾麗西亞·凱斯這次是口紅、遮瑕膏、刷一點睫毛都沒有的“全素顏”。而之前，飽受愛戴的英國著名年輕女歌手阿黛爾也在很多場合經(jīng)常素顏，今年6月她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的一則于加拿大溫哥華度假時的素顏視頻，褪去了她標志性的黑色粗線條煙熏狀眼線，更是掀起眾多贊賞。有西方媒體稱，如今，一種“全素顏運動”已在全球悄然展開。

美國女歌手艾麗西亞·凱斯以全素顏出席2016年美國MTV音樂錄影帶大獎的頒獎典禮

其實，早在2015年，YouTube上就有美妝達人發(fā)布自己的“半臉妝”視頻，即一半臉化妝，一半臉素顏，用來表示自己化妝的“單純性”：不是為了取悅?cè)魏稳耍瑑H僅是為了讓自己高興。她的這一舉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于是西方社會一時間非常流行“半臉妝”，以昭示自己化妝背后的深刻自信。

那么，在如今這個時代，我們究竟該不該繼續(xù)化妝呢？

女生為什么喜歡化妝，首先當然是為了增強一種外表的吸引力。而一個擁有好的外表的“用戶體驗”，不僅是自己的，也是他人的。一張美麗的臉所帶來的，不僅僅是鏡子里美好的觀感，也更是路上別人的眼以及生活中別人對你的態(tài)度?；瘖y的終極含義，是追求“美”。但什么是美？這個命題在跨文化研究領(lǐng)域已被探討多次，最終人類學家們發(fā)現(xiàn)，美不僅僅是外表身體上的，還是“社會化的”。《今天心理學》（Psychology Today）指出，“美”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年輕，這一點是全球性的。這個原因不僅僅因為年輕時的皮膚狀態(tài)、身形都是最好的，代表“豐繁生育”，還因為著一種“可能性”、潛力性。年輕的人之所以更容易被視為“美麗的人”，是因為那時的他（她）看過去，充滿一切可能，即他（她）可以成為任何人。這是年輕美學的最贏人之處。于是，很多人化妝的原因，是為了“顯得年輕”。

而從另一個角度，物種進化理論進行研究，女性是尤其需要“化妝”的。心理學家大衛(wèi)·巴斯（David M. Buss）在論文《人類性間進化：交配吸引策略》（The Evolution Of Human Intrasexual Competition：Tactics of Mate Attraction）中指出，從進化學角度考慮，女性的“生殖能力”取決于健康、年輕。由此推論，化妝也是一種符合進化學理論的必然舉動。

莎士比亞曾說過那句著名的“每一張臉，都是一本書”（A face is like a book），認為我們的臉，揭示了我們的深層情感。而近來，在皮膚外科醫(yī)生艾瑞克·芬濟（Eric Finzi）所著的《情感的臉：肉毒桿菌如何影響我們的情緒和關(guān)系》（The Face of Emotion：How Botox Affects Our Moods and Relationships）這本書中，更有理論有科學依據(jù)地指出，我們的面部表情決定了我們的情緒。基于臨床和多年的理論研究，芬濟醫(yī)生闡述了讓一個人臉變美后是怎樣影響了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和其他人的關(guān)系、和“自我”的關(guān)系。他研究中聲稱肉毒桿菌使很多抑郁癥患者走出抑郁。眾所周知，肉毒桿菌是能起到減少皺紋、使皮膚緊致并達到局部瘦身效果的一項重要微整手段。

可是，為什么盡管有諸多理論支持，近來于全球女性群體中，還是日益興起一種“半臉妝”“全素顏風”？艾麗西亞·凱斯除去在此次VMA頒獎禮上全素顏出席，之前在雜志封面拍攝、歐冠決賽擔任表演嘉賓、上電視節(jié)目、美國民主黨大會等重要場合都堅持全素顏出席，并在今年5月于美國如今著名的年輕女權(quán)代表、美劇《衰姐們》主創(chuàng)莉娜·杜漢姆（Lena Dunham）創(chuàng)辦的網(wǎng)站Lennyletter上發(fā)表自己的全素顏宣言《Alicia Keys：素顏時代到了》。

這或許是因為，如今的社會，女性已經(jīng)日益諳熟各種彩妝技巧、明白了化妝的種種好處，于是這時，她們開始要求一些“選擇”。即：是，我明白化妝，我也喜歡化妝，我不介意裝扮自己，但偶爾，我也需要一種素面朝天、完全自由、皮膚呼吸氧氣的日子。我們可以自由地在兩種頻道間切換，而別人，也無權(quán)要求或評判我們。

艾麗西亞·凱斯在VMA頒獎禮上全素顏出席后獲得了兩種極端的評論。一種是極度支持、贊賞、效仿她的。另一種則是各路罵聲：“有些人適合素顏但你顯然不是”“明星就是需要化妝的”“她看起來很無精打采很疲倦，上點眉粉吧”……這個結(jié)果當然是可以預料的，但我覺得最珍貴的其實還是艾麗西亞·凱斯的勇氣。很多人都會愛上一個“假”的自己，化妝過、整容后的自己，日本有很多女性甚至在婚后不惜比丈夫早起、晚睡數(shù)小時就是為了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素顏。在一個外表從未變得如此重要的時代，還是有這種女性能做到坦然面對真實的自己、蛻下全部偽裝。尤其是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其實是更加難得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對艾麗西亞·凱斯素顏后的大部分稱贊，還是集中于“美”。那些支持她的人會說，“你不化妝也很美”“啊！你真是有種天然美”“如果我長成你這樣我也不化妝”。這不禁讓人思索：如果化妝和不化妝的終極追求都是“美”，那么其實，素顏也沒什么好被如此歌頌，化妝其實也沒必要譴責至此。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每個人個人的選擇。正如以洞見、質(zhì)疑著稱的媒體《局內(nèi)人》（Insider）發(fā)表梅根·威利特（Megan Willett）的一篇文章稱，我們應該停止那么關(guān)注明星究竟化不化妝了。這究竟只是每個人個人的事。

“我不想再粉飾自己了，”艾麗西亞·凱斯在那篇“全素顏宣言”中寫道，“不想再粉飾我的臉、我的思想、我的靈魂、我的夢想、我的掙扎、我情感的成長?！?/p>

這無可厚非，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暴露。但是，這則宣言中也有一句話頗值得商榷，即艾麗西亞·凱斯認為化妝是“遮蔽女性的內(nèi)在真實”。這一點，對于她來說也許是如此，但正如梅根·威利特在專欄中指出的那樣，如今很多人化妝，僅僅是因為他們想“化”。

但是，當我在做指甲護理時看見剛跟我說完戀愛失敗經(jīng)歷的老板娘在簡易麻醉后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臉上用針管“埋線”（一種微整形方式）時，那一剎那我還是很震撼。這么不顧衛(wèi)生條件的上癮似的拼上自己的臉究竟是為什么？“打”再多玻尿酸，也“打”不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自信，也“打”不出想要的愛情。

今天，隨著整形的日益普及，很多人都爭議，如果說化妝、整形、PS都是讓自己變“美”，為什么后兩者更容易招致批判？答案很簡單，正如“素顏主張”的女明星米拉·庫尼斯（Mila Kunis）寫的那樣：“我是否偶爾有時希望攝影師稍稍修一下我微腫的眼睛、調(diào)一下照片的亮度？當然！但我卻不希望他們拉長我的雙腿、將我的腰修到極細、臀部曲線過度陡峭、拉長頸部……我不希望看到一張照片，覺得那根本不是我?！庇谑牵约喝仡仦橛叨伺詴r尚雜志《Glamour》拍攝了一期封面。

其間區(qū)別其實是“程度”的問題。適當?shù)奈⒄{(diào)、適當手段讓自己變美，某種程度上都是可接受的，但如果化妝化得讓自己面目全非而不注重皮膚本身的保養(yǎng)，PS照片達到一種自欺欺人的程度，則當然不可取。贊成并加入“全素顏運動”的人，究其根本是一些不想迷失真正自我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