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天然
儀式中的溫暖
□ 鄭天然
我們能隨時相見,而永未再見。
因為冬至,晚上約了好友出去開開葷。今日隔壁的飯店格外熱鬧,平時一貫保持聚餐圣地形象的小飯館聚集了兄弟、閨蜜、情侶、同學、師生各色人等,老板和僅有的幾個服務(wù)員忙得不亦樂乎。無一例外,每桌都點了餃子。
這幾年的冬至一直是在外面過的,以前在家時對這個節(jié)氣并不怎么上心,完全沒當作一個節(jié)日。在家母親都會包餃子,絮絮叨叨說著不吃餃子會凍掉耳朵,小時候的我卻常以沒吃餃子而耳朵也沒凍掉為驕傲,后來懂事了也不過是當成家鄉(xiāng)的一種習俗,跟著父母一同遵守。反倒是最近幾年每年冬至都在外面,竟然格外認真地過這個節(jié),總要去找了餃子才算圓滿。
開始時候因為身在南方,周圍朋友多是吃湯圓,就自己去找,后來漸漸熟識一些同樣北方來的朋友,都要一起三三兩兩地找家餃子館,成了一種儀式。
第一次對冬至日的印象由地理書上的南北回歸線轉(zhuǎn)為傳統(tǒng)節(jié)氣,是在剛上大學的那年冬天。大概因為想家,又或是北方人初到南方不想被同化的賭氣一般,舍下三位南方室友自己去了食堂找餃子,本以為只是自己的一點偏執(zhí),卻發(fā)現(xiàn)竟然有為數(shù)不少的人為了同樣的原因同樣獨自出現(xiàn)在這里。似乎是那個瞬間,冬至這一天不僅僅是一個名稱了。
人們在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用習俗來尋覓一種歸屬感,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反倒成了一個儀式。這一天沒有相互祝福的禮節(jié),也無須過得繁瑣,最虔誠的姿態(tài)大概就是吃頓餃子,吃碗湯圓,喝口羊肉湯。因為遙遠,因為天寒,我們把遵循傳統(tǒng)當作離家的慰藉,逃離短信與電話過節(jié)的轟炸,安安靜靜享受懷念。
我們其實是一群在冬天里尋找一絲熱氣的人。
這大概就是冬至之于我的不同,在一直對冬天提不起什么興致的時候,唯獨想念一口餃子、一碗羊肉湯。于是寒冷里有了溫度,而天一涼我的身體又總是違背我的指令去尋求溫暖。
冬至把冬天劃分成兩半,前一半和秋天告別,后一半迎接新春,時間段切割開,我們在最漫長的黑夜里從一邊走向另一邊,溫度和夜晚的長度一起降低,提醒著人們一直如履薄冰。
可即便如此,冬至日在科學上最典型的特征,對于在夜里沉睡的我們來說,仍是難以察覺的。反而人為賦給它的天涯路遠或擁爐取暖最是被記得。傳統(tǒng)是自古流傳,古人行路多難,遠行人獨飲一杯的心情尚未可知,今天的距離卻不僅僅是相見遙遙無期了。庸碌而無常的生活把我們裹挾其中,權(quán)衡著個人利弊得失,偏居一隅,忙于荒廢或獨自安頓。這個世界最大的荒誕大概就是人把轉(zhuǎn)身即視的距離活成了天涯。
也許我們真的需要一種儀式,就像在某一個節(jié)氣一定要去尋找某一種味道,失眠的時候告訴自己“我要睡覺了”,要忘掉一個人總要下定決心。在行動的那一刻,這些事情就好像變成了使命,接受虔誠的努力然后予以某種回報,比如歸屬感、睡意或解脫的錯覺。不論最終是何種回報,總會有一絲安慰。往前看感覺無路時,就往后看,看看迄今為止的一生中曾經(jīng)讓自己下定決心的那些日子,都是怎么過的。也好給自己個理由,做個尋求溫暖而需要慰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