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游德國“書籍之路”

王睿

從柏林、萊比錫到美因茨、海德堡與慕尼黑，帶你尋游德國的“書籍之路”。

德國有所謂的“十大線路”，比如追尋浪漫主義發(fā)展的“浪漫之路”，《格林童話》發(fā)生地的“童話之路”，玩具制造的“玩具之路”，還有音樂之路，玻璃之路，工業(yè)文化之路……但是對于出版界和圖書愛好者而言，還可以有一條“書籍之路”，從昔日的書籍之都到如今的出版中心，這條書籍之路處處彌漫著書香。

柏林：藝術圖書圣地

書籍之路的第一站，是德國首都柏林?！案F，但性感”的柏林，隨著1989年柏林墻的倒塌，東西柏林再度聚首，才重新獲得了遲來的首都之名。這座飽經(jīng)風霜的城市逐漸開始聚集各種設計元素，成為德國藝術出版社和書店的集中地。用建筑師Judith Haase的話說：“當倫敦或巴黎涌現(xiàn)出新建筑時，他們總是會造就新的歷史。但柏林不同，因為不斷地改造就是這兒的日常?！?/p>

在柏林的米特區(qū)，密布著十幾家大大小小的設計書店，各具特色。創(chuàng)辦于1999年的Pro QM，因其濃厚的文化創(chuàng)意氛圍而獲得最佳書店稱號，因為開在一家青年旅館旁邊，這里的英語和德語藝術與旅行圖書吸引了全世界的年輕讀者。

Do you read me？號稱柏林最好最全的雜志書店，在這里可以看到來自全世界20多個國家的近千本雜志，種類涵蓋設計、藝術、建筑、時尚、文學、政治、音樂、攝影、漫畫等，收納了全球幾乎所有主流的獨立雜志，另外也有部分與平面、建筑、工業(yè)相關的設計類書籍。

同樣位于米特區(qū)的ocelot書店，口號是“not just another book store”。這里的書籍品種除了設計類之外，也有一些更貼近大眾的選擇，比如前衛(wèi)出版社出的兒童書。書店內(nèi)的簡餐在顧客中也很受歡迎。

Buchhandlung Walther Koenig是一家連鎖的藝術設計書店，在市中心的博物館島等地都有分店。對學藝術設計的學生和研究者來說，這里簡直是一座寶庫。曲徑通幽的空間利用，從天到底的書架陳設，涵蓋了設計、建筑、藝術史、攝影、以及相關文獻資料書籍。店員都具有專業(yè)水準，店內(nèi)還特別設置了類似圖書館內(nèi)供查閱資料和翻看書籍的小書桌。

1995年成立于柏林的Gestalten出版社，目前已經(jīng)是德國最重要的視覺藝術出版社，在倫敦、紐約、東京都有分部。與另一家德國知名的藝術出版社Taschen相比，Gestalten的出版物更多元化，除了藝術、設計潮流之外，還涉及生活方式，甚至兒童出版，但共同點是出版品的質(zhì)量上乘，質(zhì)感極佳，充滿年輕的時尚感。

在出版領域之外，Gestalten又逐漸發(fā)展起工作坊、展覽、以及影像類的相關活動。Gestalten的書店以前也開在米特區(qū)，在發(fā)展壯大之后，現(xiàn)在搬進了柏林市中心一家新建的時髦購物中心，更名為Gestalten Space Berlin。新的Space空間寬敞，設計上帶有工業(yè)風格，舒適且休閑。除了出版物之外，還集合了飾品、家居、香水以及其他獨立設計師品牌，搭配不同主題的圖書，讀者還可以在這里悠然享受下午茶。

萊比錫：書之都的新生

書籍之路的第二站，是曾被歌德譽為“小巴黎”的萊比錫。雖然距離柏林只有一個多小時車程，但相比柏林的時尚感，萊比錫呈現(xiàn)的是古老“圖書之都”的風采。

從12世紀開始，萊比錫就成為經(jīng)貿(mào)中心，中世紀的“萊比錫貿(mào)易展”是世界上最早的貿(mào)易展會。1409年，萊比錫大學成立，對書籍的需求日盛，在萊比錫的“刻印區(qū)”里逐漸聚集起大批印刷商，在接下來的500年間，萊比錫一直是德國乃至歐洲圖書出版與印刷業(yè)的中心。19世紀初創(chuàng)立的萊比錫書展則成為現(xiàn)代書展的雛形。

到1939年時，萊比錫共有405家出版社，330家印刷廠和190家圖書裝訂工廠，萊比錫的50萬居民中的十分之一都從事跟圖書有關的工作?？梢哉f，萊比錫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書之都。

但是，二戰(zhàn)摧毀了一切。1943年的轟炸中，刻印區(qū)80%以上的出版社和印刷廠都毀于一旦。到了兩德分裂時期，萊比錫成為東德重鎮(zhèn)，但徹底喪失了圖書貿(mào)易中心的地位。東德和西德分別在萊比錫和法蘭克福設立書展和各自獨立的國家圖書館與書商協(xié)會。兩德統(tǒng)一之后，大批在萊比錫創(chuàng)始的出版社又將重心放在經(jīng)濟發(fā)展更快的西德地區(qū)，萊比錫的書都風光不再。

不過，萊比錫這座古老的出版之城近年來也在逐步復興，出版社數(shù)量比1989年時翻了數(shù)倍，其中不乏歷史悠久的老牌出版社。比如創(chuàng)社200多年的布洛克豪斯（F.A. Brockhaus）出版社，雖然也經(jīng)歷過在分裂的東西德分別發(fā)展的時期，但最終還是回到了當初創(chuàng)辦的地方——位于萊比錫刻印區(qū)的布洛克豪斯中心。還有“炫技”的萊比錫迷你書出版社，萊比錫作為印刷工藝先進的中心一直有出版迷你書的傳統(tǒng)。在東德時期，迷你書出版社的出版物有600多種，目前這一書籍品種也已復興，種類從傳統(tǒng)的圣經(jīng)，名著，拓展到生活類等多種出版物，最小的迷你書僅有成人拇指指甲大小。

兩德統(tǒng)一之后新成立的多是中小出版社，多元化成為其生存的根本。比如出版人埃爾馬·法貝爾（Elmar Faber）在統(tǒng)一之后回到故鄉(xiāng)萊比錫，并再次白手起家，和兒子一起經(jīng)營費伯出版社（Faber& Faber），以東德文庫系列和東德兒童經(jīng)典等獨特而精致的出版物而聞名。

在萊比錫的798——紡織廠藝術區(qū)也聚集了一批小出版機構。比如圖書藝術家托瑪斯·西蒙的工作室，專門為圖書收藏愛好者使用鉛字制作Carpe Plumbum書籍珍藏版。

古老的萊比錫書展也重新恢復了活力。我國出版界熟悉的“最美的書”評選就來自于此。基于地緣因素，書展特別力推東歐作家和中東歐的出版社。每當書展期間，萊比錫舉城慶祝“閱讀萊比錫”的盛大圖書節(jié)，從市政廳到電影院，從博物館到著名酒館，從動物園到具有巴洛克風格的宮殿建筑都有相應的閱讀活動。

美因茨與海德堡：印刷業(yè)的過去與未來

書籍之路的第三站第四站與印刷有關。美因茨是法蘭克福周邊的一座小城，在這里，誕生了歐洲的活字印刷術，引發(fā)了現(xiàn)代史上的媒介革命。而海德堡不僅是德國乃至整個歐洲的學術重鎮(zhèn)，更是現(xiàn)代印刷技術研發(fā)的中心。

15世紀初，古登堡在美因茨發(fā)明了活字印刷術，他使用合金生產(chǎn)字模，并創(chuàng)新性地使用含油墨水，形成了一套經(jīng)濟實用的印刷系統(tǒng)，大大降低了印刷成本。他的主要作品《古登堡圣經(jīng)》具有極高的美學和印刷水準。一本《古登堡圣經(jīng)》在當時的售價大約相當于一個普通職員三年的工資，遠比手抄圣經(jīng)便宜。而手抄圣經(jīng)一般要花費一年的時間制作。

美因茨的古登堡博物館猶如一座印刷藝術寶庫，全面展示了印刷技術、書籍裝幀藝術、紙張以及書籍發(fā)展史，并且在中國展區(qū)展示了畢升和中國的活字印刷書籍。而鎮(zhèn)館之寶就是如今已經(jīng)價值連城的一套古登堡圣經(jīng)。在博物館的工作坊，還可以親身體驗手工印刷的神奇。

活字印刷促進了知識和科學的傳播，大大減少了歐洲的文盲率，而如今另一個位于美因茨的機構也傳承了古登堡精神，在做著同樣的工作，這就是德國閱讀基金會。

基金會總經(jīng)理馬斯博士告訴記者，即將步入而立之年的閱讀基金會，是由時任貝塔斯曼基金會主席的萊因哈德·莫恩先生提出的創(chuàng)意，當時在任的德國總理科爾給予了大力支持，基金會歷屆名譽主席由德國總統(tǒng)擔任。如今，他們又牽頭成立了一個更大的組織“歐盟閱讀”，將積累了近30年的閱讀推廣經(jīng)驗與歐盟其他國家分享。

從美因茨出發(f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到達歐洲學術重鎮(zhèn)海德堡。很多人沉迷于這里的浪漫景色，徜徉在著名的哲學家小道，而實際上，這里也是歐洲的科技發(fā)展中心，印刷業(yè)者熟悉的海德堡印刷機就來自這里。

據(jù)介紹，海德堡集團是目前德國印刷機三巨頭之一，在全球單張紙印刷機的市場占有率超過四成，下屬的印刷媒體學院是一個國際級的印刷技術交流，研發(fā)與培訓中心。而海德堡城市最具代表性的標志之一就是海德堡印刷媒體學院前廣場上的巨型“印刷馬”塑像。這也是全世界最大的馬塑像，高13米，長15米，寬4米，總重量為90噸，是由多種金屬以不同的工藝制造而成。

印刷馬代表著印刷機和印刷過程。頸部的洞暗喻打印機側(cè)面板上為缸軸承通過預留的洞。印刷馬兩側(cè)的轉(zhuǎn)動部位代表著印刷所特有的旋轉(zhuǎn)過程。印刷馬的尾部代表著印刷過程的結束，它的方形結構象征著印刷好的書，在傍晚更是由三種顏色照亮：青色， 洋紅和黃色。在這本書的后面有一張面孔正在閱讀，從而實現(xiàn)整個塑像的目的。

印刷馬還代表著思想和印刷之間的關系。典故出自于希臘神話中的神馬，所有的詩人都騎著帶有翅膀的飛馬，代表著詩人般飛躍的想象力。

慕尼黑：出版中心的書之夢

書籍之路的終點站是德國如今的出版中心慕尼黑。在英語里，慕尼黑被稱為“玩具城”，因為這座巴伐利亞州的首府，有著精致安寧的氛圍，就如玩具一般完美。目前，慕尼黑有253家出版社，占全德的十分之一，德國規(guī)模最大的貝塔斯曼出版集團等知名出版公司的總部都設在慕尼黑。然而，每年吸引大批出版業(yè)者和文學界人士“朝圣”的，卻是慕尼黑城郊一座圖書館。

慕尼黑西郊布魯騰堡（Blutenburg）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森林中，是當?shù)厝绥姁鄣倪h足郊游之地，慕尼黑國際青少年圖書館就坐落在這里。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所兒童和青少年圖書館，館內(nèi)收藏了60萬本兒童和青少年讀物，跨越四個世紀和130種語言。

該圖書館是由猶太裔記者雷普曼女士于1949年建立的，在二戰(zhàn)后滿目瘡痍的慕尼黑，她提出了兒童閱讀計劃，給孩子提供能夠帶給他們真正啟蒙、快樂和創(chuàng)造力的書籍，使他們免于重蹈納粹的覆轍。

因此，慕尼黑國際青少年圖書館包容了不同的民族和文化，其理念是傳播一個寬容、人道和和平的世界，致力于跨文化間的交流。同時，這里也是一個學術研究機構，每年都有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學研究者來這里訪問。

我到訪慕尼黑國際青少年圖書館時正逢一年一度的白烏鴉文學節(jié)，為期四天的文學節(jié)從早到晚安排了幾十場兒童和青少年文學作家的交流活動。在館員們自己親手用樹枝和紙折的白烏鴉裝飾的棚子內(nèi)，孩子們聆聽著作家對自己作品的解讀，積極舉手參與互動，表達自己對書中情節(jié)的理解。他們還提前制作了一些關于這本書的繪畫，拼貼畫等手工作品帶到現(xiàn)場展示，氣氛歡快溫馨。

慕尼黑國際青少年圖書館的建筑是一座上百年歷史的行宮，走出圖書館，湖光樹影，遠處是金黃的向日葵田，聽完講座的孩子們在草坪上野餐，嬉戲，踢球，有童年和快樂相伴，也為這一條書籍之路畫上了圓滿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