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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為觸摸那片藍天

      2016-08-19 20:49:27亦橙
      西藏文學(xué)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韓磊安多衛(wèi)民

      亦橙

      林蕭坐在車里,望著眼前混沌而又朦朧的高原,深藍色的天空此時已經(jīng)開始變淡,閃爍了一夜的繁星也逐漸隱退了光芒。清晨的高原是寂靜的,寂靜的連林蕭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這是一片孤寂了上萬年的土地,就猶如此時孤寂的自己,林蕭閉了閉眼睛,很自然地從衣兜里掏出一根煙,右手拿出打火機輕輕一按,嗵的一下,橘黃色的火苗在手間燃起,她深吸了一口氣,把頭靠在靠椅上,輕輕地吐出一縷青煙,然后閉上眼睛,靜靜地思量。

      林蕭有一霎那的恍惚,仿佛記得自己昨天還在北京的高樓上張望著那車水馬龍的街道。今天,自己卻坐在世界脊梁的唐古拉山上等待著那壯觀的日出,寂靜的四周,居然聽不到一絲聲響。到唐古拉山看日出,這是韓浩給她的承諾,自小在北方長大的林蕭,骨子有著北方女人固有的豪放,在走過了大江南北后,韓浩對著她深情的承諾。

      “蕭蕭,結(jié)婚我們就去西藏,我要摟著你站在世界最高的唐古拉山上,看全世界最美的日出。”

      林蕭逼回那即將溢出的眼淚,從副駕上抱起韓磊的骨灰。韓磊,你看到了嗎?我們現(xiàn)在就在唐古拉山上,等待著那最美的日出。一個女人,從北京到西藏,顛沛流離地橫跨幾個省,這是一段異常艱辛而又漫長孤寂的路程。如果不是為了完成韓磊走遍西藏,觸摸那片藍天的遺愿,林蕭是絕對沒有獨自一人開車到西藏的勇氣。假如不是韓磊跟著自己一路隨行,路上的孤寂和落寞,足以殺死她跳動著的神經(jīng)。

      車窗外的天空像是被一層帷幕給深深地包裹,緊閉的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地,林蕭感覺自己就被這層帷幕給緊緊地桎梏著,渾身都無法動彈。渾渾噩噩中,天邊忽然像是被人撕開了一條裂縫,橘紅色的陽光從縫隙里拼命地擠出來,原本混沌而又寂靜的高原,突然間變的溫暖。那火紅的太陽不停地拉扯著這條裂縫,那塊包裹著的帷幕最終被硬生生地拉掉在草地上。騰的一下,火紅的太陽就從裂縫中冒了出來,天空放亮,枯草搖曳,遠處似乎還有藏羚羊奔跑在陽光下的身影,太陽,把這個沉寂的土地突然間點燃了。林蕭興奮地看著那奔跑在陽光下的矯健身影,剛剛還沉悶的心瞬間被這活生生的美給點燃,一踩油門,車就向著這身影飛馳了過去。藏羚羊在陽光下愜意地奔跑著,時而回過頭看著身后不遠處不緊不慢跟著的林蕭,渾然沒有一絲的畏懼,停下來的順當(dāng),它定定地望著林蕭,那眼神,似乎在對她訴說著什么?林蕭在看到它的眼神時,沒來由的心頭一震。那尖尖的羊角,在陽光下耀眼地蕩漾,像是一把二月春風(fēng)的剪刀,讓林蕭初次在寂寞的高原上,感受到類似家鄉(xiāng)春天的溫暖。

      “磊,你看到嗎?高原、日出、藏羚羊……”

      潔白的雪山,黃黃的枯草,凜冽的寒風(fēng),橘紅色的陽光,奔跑的藏羚羊,這粗狂的美,讓林蕭沉醉。自從韓磊離開她之后,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到渾身的輕松。

      林蕭入魔般地跟著藏羚羊在曠野的高原上馳騁,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方位,繞著草原,翻過一個又一個山坡,轉(zhuǎn)過一道又一道山彎,藏羚羊在陽光下跳躍,把林蕭那顆沉寂心也給帶動的活絡(luò)了。那只可愛的藏羚羊仿佛是跟她游戲似的,她慢它也慢,她快它也快,隨時還用它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望著車內(nèi)的她,似乎享受著這樣的眼神交流和配合的默契。林蕭轉(zhuǎn)過頭望著副駕上韓磊的骨灰,露出了近兩個月來的第一抹微笑。磊,你說的對,西藏,是可以凈化心靈的。

      天,藍得透明,如一抹水洗過的純凈,陽光已經(jīng)變成金色,漫野里都浸著溫暖,藏羚羊停在不遠處的山崗上,望著頭頂?shù)乃{天,閉著眼睛享受著暖暖的陽光。林蕭忍不住從車里走了下來,風(fēng)吹亂了她的長發(fā),吹起了她的衣衫。她抬起頭,仰望著這觸手可及的藍天,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磊,這就是你一直想觸碰的藍天,這里,伸手真的就可以摸到。林蕭的神情突然間落寞了下來,她舉起懷中的骨灰,努力跳躍了幾下,眼淚突然忍不住的決堤而下。她頹廢的蹲下來,放聲嚎啕大哭,荒涼的高原上,只有她一個人痛苦地宣泄著,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在高原上回蕩,一會又隨風(fēng)給飄向了遠方。

      韓磊,她這一生用生命去深愛的男人,她以為,這一輩子,他都會牽著自己的手,不管風(fēng)雨的走下去。可誰知道,這條路,走了不到三分之一,他就松開她的手,獨自歸去?,F(xiàn)代的文明,帶給了世人無數(shù)個方便,卻帶給了林蕭無法彌補的創(chuàng)傷。假如,讓她選擇文明而又富足的孤獨生活還是選擇兩人平淡落后的艱苦歲月,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那怕是讓她跟韓磊,就在這片世人都認為最貧瘠的土地上簡單地生活,她也愿意。可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的麻木,生活沒了憧憬,未來沒有了盼頭,就連愛已開始變的無能。林蕭,是一個瀕臨死亡邊界的孤魂,只是淡漠地行走在陽光下,維持著生命,只是為了不讓年邁的父母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傷痛。

      一個暖融融,毛茸茸的身子觸碰著林蕭低垂著的頭,她像是驚醒般的抬起頭,看到了剛剛站在山崗上的藏羚羊蹲在她的旁邊,用它的身子輕輕觸碰著她的頭。林蕭看到它的眼睛里,居然盛滿了像是親人般的關(guān)切,她突然間為自己情緒的失控感到抱歉,伸出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看著這個從古至今對人類充滿了敵意的小可愛。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它的毛發(fā),奇怪的是,藏羚羊居然把頭靠在她的懷里,任其撫摸著。林蕭一陣驚奇,她靠著藏羚羊,開始了自己的訴說,那些憋在心里長達兩個月的思念,那個無法給親朋吐露的愁苦。此時,她一股腦地說了個干干凈凈。藏羚羊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溫柔的像是多年的好友。

      一陣寒風(fēng)鋪天蓋地的掀來,林蕭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像是察覺到林蕭的寒冷,藏羚羊靠她更近了。林蕭就這樣抱著它,感受著青藏高原上一個沉默朋友的關(guān)切。天突然間暗了下來,厚厚的云層像是被推著般堵住了剛剛還湛藍的天空,溫暖的陽光驟然間消散,草原上一片霧靄。

      糟糕,暴風(fēng)雪要來了,林蕭急忙站起來,對著藏羚羊說道,跟我走吧,這里要下暴風(fēng)雪了,很冷。藏羚羊似乎聽懂了她的言語,跟著她跳上了車。車又開始行駛,風(fēng)繼續(xù)猛烈地刮著,風(fēng)雪砸在車窗上,不停地吱吱作響。

      林蕭早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來時的路,在茫茫的風(fēng)雪中又行駛了半晌,油表不停的閃爍著紅燈,糟糕,快沒油了。自己查詢過,車里的油是可以支撐到安多縣城的,可圍繞著高原跑了這么一圈,不知道自己離安多還有多遠,看著荒涼的草原,找不到一個人影??磥碜约海且裨嵩谶@片荒蕪的土地上了。望著車窗外霧蒙蒙的一片,林蕭的心開始感到冰冷般的絕望。

      林蕭把車停了下來,開著暖氣,利用那僅存的一點點汽油,來維持著車內(nèi)的一點溫暖,藏羚羊靠在車窗,望著那白茫茫的荒野,似乎陷入了沉思。車內(nèi)的溫度突然間開始下降,油已經(jīng)完全耗盡了,oh!my god。林蕭頹廢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藏羚羊注視著林蕭的怒氣,發(fā)出了一陣低鳴,它拍打著車門,示意自己要出去。林蕭指了指外面的風(fēng)雪,告訴它不要出去,可它依舊拍打著車門,無奈中,林蕭開了車鎖,它跳下車,不一會,就消失在茫茫的風(fēng)雪中。

      小可愛,你可別凍壞了,林蕭默默地為藏羚羊祈禱。她把剛剛敞開的羽絨服拉上拉鏈,坐在后座上,把夜晚里睡覺的棉被鋪好,蜷縮在后座上,懷抱著韓磊的骨灰,打開手機,播放她和韓磊都喜歡的鳳凰傳奇的歌曲,等待著暴風(fēng)雪過后的求救。

      車內(nèi)的溫度繼續(xù)下降,林蕭蜷縮的更加緊了,她望著外面依舊白茫茫的一片,心,開始沉了下去。磊,是你要我去陪你,是嗎?死亡,自從她經(jīng)歷了韓磊的離去之后,她對死亡一點也不畏懼。唯一丟不開的,就是她那年邁的父母,曾經(jīng)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勸慰著她,怕她一時想不開而做了傻事。

      時針就這樣慢慢地滑過,四周除了暴風(fēng)雪凜冽地拍打著車窗外,寂靜得沒有一絲絲聲響,林蕭的神情又開始恍惚了起來,遠處似乎傳來了人聲,似乎還聽到藏羚羊的低鳴聲。直到有人拍著車窗,大聲喊道:“車內(nèi)有人嗎?”

      林蕭才恍然大悟般地抬起頭,她驚喜地從后座上坐了起來,打開車門,大聲回應(yīng)“有人,有人……”

      “怎么困在這里了?”這是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林蕭看到一個偉岸的身影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整個人已經(jīng)完全被白雪覆蓋,聲音從他厚厚的口罩里面?zhèn)髁顺鰜怼?/p>

      “我的車沒油了?!绷质捪袷前l(fā)現(xiàn)救星般的跳下了車,邊指著車邊抱怨起來,剛剛想著死亡的心此時又有了新生的渴望。一個毛茸茸的身子靠了靠她的身體,她轉(zhuǎn)過身,驚喜地看到了剛剛那只離開的藏羚羊。

      “小可愛,是你?”林蕭蹲下來,撫摸著它的身子,抖著它身上的白雪。

      “你認識它?”男子問

      “是啊,早上剛認識的。”

      “難怪它引著我過來,原來是引我過來救你?!蹦凶舆M車看了看,然后退了出來。

      “我們的車就在那邊的路上,我去給你放點油出來,前面不遠就是安多了,到了安多你就可以加油了?!蹦凶诱f完,轉(zhuǎn)過身走進了風(fēng)雪里,林蕭終于看清了他的背影,那是一個身著軍裝的男人。

      當(dāng)男子提著汽油走過來的時候,暴風(fēng)雪已經(jīng)過去了,陽光又溫暖地灑向了地面。地上一片白雪皚皚,天又藍得像是水洗過般的明凈,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仿佛剛剛那場暴風(fēng)雪從來都沒出現(xiàn)過。藍天下,男子的身影顯得的異常的偉岸,他幫林蕭加滿油,然后試了試車。

      “好了,可以了?!?/p>

      “謝謝你!”林蕭說著,從包里掏出錢包。

      “別,這不可以。”男子揮了揮手,黑紅色的臉龐露出了笑意,陽光下,他的牙齒顯得的異常的潔白。

      “你一個女孩子,在這高原上,還是要多加小心?!?/p>

      “謝謝!可我不知道路了。”這還是兩個月來,林蕭跟異性聊的最多的一次。平日里,她都是一個人冷漠地行走,路上N多個想跟她搭訕的男人,都被她那渾身散發(fā)出的距離感給嚇得不敢接近。即便是有幾個湊上去跟她套個近乎,她也會一字不吭地離開,或者甩過來一個冰冷的眼神,讓男人自討沒趣。冷漠已經(jīng)是她習(xí)慣性的自我保護,潛意識里都會不由自主地流露。

      “是去安多?”男子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嗯,我要去拉薩?!绷质掽c了點頭,再抬頭望了望那觸手可及的藍天。

      “正好,我們回安多,你跟著我們吧?!蹦凶有α诵?,轉(zhuǎn)身向路邊走去。林蕭上了車,對著蹲在一邊的藏羚羊叫它上車,可它靜靜地望了望林蕭,最后轉(zhuǎn)過頭消失在雪地上。

      車到安多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入夜時分了,男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對著林蕭笑了笑。

      “餓壞了吧,這里環(huán)境簡陋,你要慢慢適應(yīng)。”

      “沒事,我不嬌氣。”林蕭望著眼前笑容燦爛的男子,實在是無法擺出自己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她對著男子扯出了一點笑意。也許,是看到男子那純凈的眸子里沒有一絲雜念,也許是因為白天他那么熱心地幫助自己脫離困境??傊?,林蕭露出了自己難得的微笑。

      “前面有家旅館,旅館旁邊有家餐廳,這里海拔高,味道都不太好,不過你還是要多補充點體力?!蹦凶又噶酥盖懊娼值墓战翘幜林鵁舻囊患衣灭^。

      “謝謝你?!绷质掜樦凶拥氖滞诉^去,對他點點頭。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叫李衛(wèi)民,在安多當(dāng)兵,有什么事情盡管跟我聯(lián)系?!蹦凶犹统鲆粋€隨身的筆記本,掏出筆在筆記本上寫著,最后撕下一張來遞給林蕭。

      “李衛(wèi)民?”林蕭接過這張最普通但卻最真誠的名片,看著上面飄逸的字跡,略帶遲疑地復(fù)述了一遍男子的名字。

      “是的,李衛(wèi)民?!蹦凶釉俅慰隙艘槐?。

      車上的一個小伙子探出頭,露出他疲憊的臉龐喊道“領(lǐng)導(dǎo),走吧,我都快餓死了?!?/p>

      “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崩钚l(wèi)民對著林蕭又叮囑了一遍,然后跳上了車。剛剛喊他的小伙子似乎已經(jīng)餓得支撐不住,一踩油門,車一下子就躥了出去。

      林蕭發(fā)動車子,滑到那家旅館,此時她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雖然這一路上,她都情緒抑郁導(dǎo)致胃口不佳,可早上的溫馨和絕望,把她一直苦苦掩埋的情志得到了徹底的宣泄。此時,她像是如夢初醒般的,突然間感到了饑餓和寒冷。原來,哭也可以完全釋放一個人的情感,原來,當(dāng)人痛快淋漓的痛哭之后,居然還有活過來的生氣??勺约海瑸楹卧诒本?,卻怎么樣也無法如此宣泄呢?莫非,哭也要選擇一個地方,而西藏,那片荒蕪的土地,就是自己痛哭吶喊的所在地?

      “蕭蕭,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為我……”耳邊又想起了韓磊臨終前斷斷續(xù)續(xù)的話。

      “蕭蕭,我們一定要去西藏,去觸摸那片藍天,聽說到了西藏,人都會重生的哦!”韓磊在她第一次抱怨生活的繁瑣時拍著她的肩膀許愿。

      重生?磊,你已經(jīng)離我而去,你叫我一個人如何鳳凰涅磐?如何獲得心靈的安靜,如何去尋求你口中的重生。這片藍天,就在頭頂,就像你所說的那般觸手可及,可我已經(jīng)失去了你的陪伴,失去了你溫暖的懷抱和有力的臂彎,就算我此時坐在云端,又哪有心情去體會那份飄渺的輕快。

      夜晚的安多,美的沉醉,比起昨夜里唐古拉山的粗獷和荒涼,這里多了份人的氣息。善良的阿佳和啵拉,微笑著的臉龐,那黑紅色的皮膚,閃耀著繁華都市里沒有的純凈和質(zhì)樸,而這些是大都市最為缺乏的東西。

      林蕭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那深藍色的夜空,思緒開始變的混沌起來,她感覺自己似乎走在了遼闊的藏北草原上,藏羚羊小可愛就在她的前方輕松地跳躍,橘紅色的陽光灑在它的身上,那矯健的身軀顯得愈發(fā)的漂亮。天空,像是藍寶石般晶瑩剔透,她抬頭望著藍天,突然,身子一輕,她被人抱著腿舉了起來。

      “蕭蕭,你摸摸看,觸摸到藍天了嗎?”

      “再高點……再高點……磊,我快觸摸到了?!绷质捝斐鍪?,努力的向上觸摸著,不停地催促著韓磊把她再舉高點。

      “蕭蕭……我終于實現(xiàn)了我的諾言,帶你來觸摸這片藍天了?!表n磊的聲音異常的愉悅和歡快,那是一種滿足的欣慰。

      突然,剛剛還湛藍的天空猛然間被灰灰的云層遮擋,太陽突然間隱退了所有的光芒,小可愛也不見了蹤跡,林蕭只感覺剛剛還托著自己的那雙有力的手驟然間消散,她感到自己開始急劇地下墜,一股恐懼感緊緊拽著她的心,她驚恐地叫了出來。

      “磊……”

      睜開眼睛,自己還躺在安多旅館的床上,月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照在了韓磊的骨灰上,林蕭慘笑了一下,她點起一支煙,望著夜空靜靜思量,今夜,她又失眠了。

      林蕭到拉薩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天的傍晚,長途跋涉的她一臉的風(fēng)塵仆仆,車身也被灰塵覆蓋,夕陽的余暉下,林蕭感覺自己像是個被遺棄在路邊的孤兒。冬天的拉薩是蕭條的,就連世人稱贊最為純凈和美麗的拉薩河,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涸斷流,只有河床上裸露著一塊塊長期被河水沖刷的石卵。黃黃的山,稀疏的行人,橘黃色的夕陽,林蕭的心,似乎跟著這落日一起向山下墜去。

      夜幕降臨下,林蕭終于找到了一家賓館,當(dāng)她從車里下來,辦理登記的時候,看到了無數(shù)雙充滿好奇的眼睛。是的,此時的自己,早已不是北京那個打扮精致的女人。深藍色的羽絨服,同色的牛仔褲,一頭蓬松著的亂發(fā),這就是一個流浪到西藏的孤兒。滿臉的憔悴和蒼白說出了自己的沮喪,不修邊幅的造型,表明了自己目前的潦倒。好奇的眼光,林蕭從來都不會理會,她是個愛憎分明的女子,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虛偽的情義。她冷漠地戴上口罩,拉著簡單的行李進了房間。

      賓館毗鄰布達拉宮,站在窗口,可以欣賞到布宮偉岸的身影。布宮,也是韓磊的夢想,他曾經(jīng)指著網(wǎng)上一張布宮的圖片,興奮不已。說那藍天下的紅墻,美的不像是在人間。他今生,一定要站在那紅墻下,感受這異域美麗的芬芳。磊,你看到了嗎?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布達拉宮。你看那巍峨的白宮,看那閃耀著的紅墻,我們此時正在她的眼前,仰視著她的雄壯。我知道,你也一定看到了。林蕭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自己放在沙發(fā)上的裝著韓磊的包。

      第二天,林蕭就背著包上了布達拉宮,跟在導(dǎo)游的身后,默默地聽著這里的傳奇,這座承載了千年傳奇的古老城堡,像是一個智慧的老者,容納著無數(shù)人的好奇。林蕭站在紅墻下,仰望著這片湛藍的天空,這里,的確美得就像韓磊說的那樣不像是人間。天空居然會如此藍如此透明和純凈,紅墻居然會紅得如此溫暖,望著腳下古樸的青石板,聞著酸奶散發(fā)出的濃濃奶香,林蕭的心,開始變得沉靜,她放慢了步伐,緩緩地順著石階而下。一路上,她默默地陪著背包里的磊,徜徉在這座神奇的古堡里。

      大昭寺的桑煙遠在布宮的時候,林蕭都已經(jīng)看見,那里繁華的人流,磕著長頭的轉(zhuǎn)經(jīng)人,遠遠的就像是一副動態(tài)的畫面,觸碰了林蕭內(nèi)心的柔軟。人都說,拉薩是圣城,而大昭寺,則是圣城里藏民們信仰的所在地。林蕭從大昭寺里走了出來,坐在廣場的石階上,眼淚忍不住又潸然而下,此時的拉薩是溫暖的,暖暖的冬日曬得周邊路人懶洋洋的,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愜意模樣,是內(nèi)地忙碌的人們怎么也無法想像的舒暢。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的老阿媽,不停念著六字真言,從林蕭走進大門到她出來,姿勢和眼神都沒有改變一下,時間對于西藏的人們而言,真的是沒有任何的影響和概念。這是一片心靈純凈的寶地。曾經(jīng),韓磊也是這樣給她說的。他說,以后,他們就坐在大昭寺邊曬著太陽,聽著梵音,喝著甜茶,就這樣一直曬到太陽下山,然后第二天,繼續(xù)過來坐著,把時間就定格在這樣的畫面里,永遠地停止。

      林蕭的西藏之行是哀怨的,是悲傷的,是孤獨的,是寂寞的……也許是因為有著韓磊精神上的陪伴,林蕭又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在粗狂的草原上飛馳,在潔白的雪山下仰望,在湛藍的天空下觸摸。這些,都是韓磊的心愿,而自己,終于帶著他走遍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在西藏流浪了近一個月后,林蕭帶著韓磊返回了北京。她收拾著自己那凌亂的心情,強迫自己回復(fù)到正常的軌道,打理著她和韓磊創(chuàng)立的公司,努力維持著自己表面的平靜。在父母親朋的眼里,她已經(jīng)完全活過來了,她還是當(dāng)初那個精明干練的林蕭。北京,是一個不允許人懦弱和流淚的城市,鋼筋混泥土的城市里只有堅強和堅毅,脆弱和淚水,只會帶來自己的可憐和可悲。而失去韓磊的林蕭,就一直這樣努力維系著自己的堅強。

      只是,偶爾失神的剎那,林蕭會想起唐古拉山那片荒蕪的寂寞,那靜得只剩下天地的曠野,還有那充滿靈性的藏羚羊,柔軟的茸毛,溫柔的觸摸,只有在那片土地上,她才能夠完全放下自己的偽裝,才能夠完全傾瀉著自己的眼淚,才能夠完全展露自己的脆弱?;氐搅吮本鞑鼐瓦b遠的像是在天邊,那些干凈透明的風(fēng)景,飄渺的似乎根本就沒存于自己的生命里一樣。

      北京,忙碌的節(jié)奏,奔跑的車流,行走的人群,還有韓磊突然離開丟下的一大攤事情,讓林蕭忙碌的無暇去顧及自己潛伏在內(nèi)心的情愫和渴望。也許,潛意識里,她渴望著自己這樣的忙碌,渴望著自己像個陀螺一樣,只有困的閉上眼睛時才會停下來。

      這樣忙碌的日子,在林蕭生日的那天戛然而止,這一天,她突然間感到莫名的孤獨和寂寞。失去韓磊的錐疼感猛然間又拽緊了她的呼吸和脈搏,這一天,她回到家后幾乎無法入眠。往日里,這個時候,林蕭都會陪在她身邊,點燃蠟燭,催促她許愿。而今天呢?房間里冷冷清清,就連風(fēng)的聲音,都清晰可見。這樣的孤寂讓林蕭感到害怕,這個包裹著她的房間里,充滿著韓磊的氣息,充滿了他們的回憶,無時無刻都在吞噬著她的靈魂。不,她不要這樣的折磨,她要讓自己忙碌起來,于是,她整理著房間。林蕭是個較真的女子,她雖然可以慵懶的任由房間變的邋遢,可一旦她較真起來,就連角落里的一絲灰塵她都不放過。

      西藏回來的物品,一直在儲藏室里放著,自從回來之后,她從未整理過。這空閑下的寂寞和抓狂般的孤單,讓她不放過這堆兩個多月未曾留意的東西。一張白紙突然從包里飄落到地上,瞬間就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她俯身撿起了白紙,看到了那飄逸的字體,李衛(wèi)民,139……。這是一個電話號碼,林蕭拿著這張白紙,腦海中浮現(xiàn)出李衛(wèi)民爽朗的笑容和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她突然想了起來,這是在西藏安多的時候,把她從暴風(fēng)雪中救出來的男子留給她的“名片”。

      有什么事情,盡管聯(lián)系我。那簡短的話語,又在林蕭的腦海中響起。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生活在那片高原上,默默地幫助著一個莫不相識的路人,臨走時還寫下自己的電話。林蕭的心,突然涌起了片刻的溫暖。她拿起電話,撥通了李衛(wèi)民的手機,電話響了三遍之后,林蕭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唐突,說不定,這個李衛(wèi)民早就忘記她是誰了?自己三更半夜給人家去個電話,實在是非常的不禮貌。想到這里,林蕭突然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xù)整理著物品。突然,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李衛(wèi)民打過來的,林蕭一陣局促,最后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趕緊對著對方道歉。

      “對不起,這么晚打擾你?!?/p>

      “沒關(guān)系,我們今晚突擊檢查線路呢!”李衛(wèi)民并沒有問她是誰,而是告訴她自己正在工作當(dāng)中,并沒有受到深夜的打擾。

      “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林蕭釋然地笑了,聽到電話里李衛(wèi)民陽光般的聲音,她感覺心里一陣輕快,就連自己剛剛所有的煩惱,也消失了一大半。

      “我猜,你肯定是三個月前,在安多留電話給你的那個女孩。”李衛(wèi)民肯定地說,這讓林蕭大吃一驚。

      “天,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就跟你的電話一樣,猶豫、躊躇、彷徨……”李衛(wèi)民放低了聲音,緩緩?fù)鲁鲞@幾個字,林蕭在電話這邊,聽到他對自己的剖析,忍不住已經(jīng)淚流滿面。原來,懂自己的人,居然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這一夜,林蕭對著電話那端似乎陌生卻又熟悉的李衛(wèi)民訴說著自己的悲傷和心痛,訴說著自己偽裝的堅強和痛楚,訴說著在北京無法跟人訴說的一切。電話那端的李衛(wèi)民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他默默傾聽著林蕭的訴說,傾聽著林蕭在電話那邊的抽泣,感受著林蕭在繁華都市里的落寞……

      自從生日那天跟遠在天邊的李衛(wèi)民通了電話之后,林蕭那緊閉的心終于展露出一絲縫隙,她不再苦苦壓抑著自己。壓力大的時候,痛苦的想流淚的時候,或者被韓磊的氛圍包圍著要窒息的時候,她總會在網(wǎng)絡(luò)上跟李衛(wèi)民訴說。也許是因為李衛(wèi)民的陌生,也許是因為李衛(wèi)民的遙遠,也許是因為李衛(wèi)民的純凈和豁達,林蕭喜歡上跟李衛(wèi)民聊心事。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是否脆弱,不在乎自己必要的偽裝,不在乎在他心里自己是否堅強,無論自己如何的啰嗦,無論自己復(fù)述著一遍又一遍那曾經(jīng)的美麗,李衛(wèi)民總是默默地聽著,用他寬廣的胸襟來接納在都市繁華的重重壓迫下,逼得喘不過氣的自己。

      “蕭蕭,你要學(xué)著放手,放開那些已經(jīng)不屬于你的東西,放開那些已經(jīng)完全消失的東西。”李衛(wèi)民的話,很直接地切中了林蕭的要害。他告訴林蕭,要放開自己的心,不要緊緊抓住曾經(jīng)的一切,不要苦苦地壓抑自己,不要維持著自己的堅強,不要強迫自己微笑。他說,人是情感動物,需要歡笑和淚水,需要輕松和愉悅,人有七情六欲,不要壓制了自己的本性,不要把自己變成一幅冰冷面孔的冷漠人。

      “放手?你說的倒是容易,可,你能做到嗎?”不耐煩的時候,林蕭也會冷冰冰地反問李衛(wèi)民。李衛(wèi)民總是輕輕地嘆口氣,然后開始無止境的沉默。過后,他會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每個人的生活,都會經(jīng)歷不一樣的磨難。這個社會,不光她痛苦,別人也有痛苦,只是別人的痛苦她不知道罷了。

      自從李衛(wèi)民這樣說過之后,林蕭再也沒輕易地反駁他的關(guān)懷,李衛(wèi)民的這些話,逐漸影響著林蕭的思維,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逐漸走向兩個極端,除了昏天暗地地忙碌之外,就是努力強迫自己遺忘,遺忘那些痛苦的記憶,可越是強迫自己忘記,那記憶就愈加深刻。北京,到處都有著她和韓磊的足跡,走進小吃店里,似乎看到韓磊坐在老位置上叫她,走進商場里,似乎看到韓磊正指著一件新款的衣服說讓她試試……林蕭知道,這是自己記憶深處無法磨滅的印象。八年的感情,那絲絲的點滴記憶,已經(jīng)完全入駐到她的大腦,是她想淡忘也淡忘不了的。于是,林蕭又努力讓自己忙碌,長期超負荷的運作,讓林蕭感覺到身心的吃力,她在電話里疲憊地跟李衛(wèi)民訴說著自己的艱辛,訴說著自己的辛酸。

      “蕭蕭,為什么不換一個輕松的環(huán)境呢?”李衛(wèi)民在電話那端反問她。

      “換一個環(huán)境?”林蕭遲疑了,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就算韓磊的突然離世,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北京,離開她跟韓磊相愛了八年的城市??涩F(xiàn)在,當(dāng)李衛(wèi)民現(xiàn)在把這個問題拋向她的時候,她突然間迷惑了。

      “對,換個環(huán)境,放下你之前的一切,只帶著你對韓磊的思念,開始你新的人生?!崩钚l(wèi)民強調(diào)了一遍自己的觀點,聲音堅定。

      放下?放下?林蕭這夜又陷入了沉思,放下這里的一切,放下之前的自我,只帶著韓磊的思念,換個環(huán)境,然后重生?這可能嗎?這會實現(xiàn)嗎?林蕭遲疑了,那顆被桎梏的心也起了輕輕的漣漪。

      八月的時節(jié),北京熱浪翻滾。工作上的瑣碎讓林蕭煩躁不已,自打她一個人苦苦支撐這家公司開始,她就感到體力的嚴重消耗,感到生命的慢慢枯竭,感到精力的逐漸遺失。在她向李衛(wèi)民吐露過后沒幾天,她就收到了一封李衛(wèi)民發(fā)給她的郵件,是邀請她去參加雪頓節(jié)的,讓她換個環(huán)境,釋放一下長期被壓抑的心境。他說再過十天,賽馬節(jié)就要開始了,整個草原都沉浸在節(jié)日的喜慶里。郵件里還有幾張他騎著馬在草原上愜意行走的照片,穿著便裝的他隨性灑脫,身下的白馬俊逸非凡,還有那湛藍藍的天,那碧綠綠的草,那片遼闊的曠野又浮現(xiàn)在了林蕭的腦海里,那水洗過般純凈透明的藍天,觸碰了林蕭內(nèi)心的柔軟。

      蕭蕭,去吧,去觸摸那片藍天。林蕭似乎聽到了韓磊鼓勵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著窗外北京灰沉沉的天空,再看看電腦上那明亮的藍天,心,已經(jīng)飄向了萬里之外的藏北草原。

      賽馬節(jié)期間,李衛(wèi)民帶著她去那曲觀看了聞名遐邇的賽馬比賽,遼闊的藏北草原上,搭建了無數(shù)個華麗的帳篷,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美麗的蘑菇群。帳篷邊,有阿佳忙碌地煮著酥油茶,還有幾個漢子席地而坐喝酒唱歌,有的則騎著馬兒在草原上奔跑,為比賽做足準備,幾個小孩嘻嘻哈哈地在草地上奔跑,黑紅的臉龐上笑臉如花。這是一群能歌善舞的民族,這是一片歡騰的草原,這是一片放松的土地。林蕭被李衛(wèi)民拉著席地而坐,接過阿媽端過來的酸奶,那濃濃的奶香,瞬間就捕捉到了她嗅覺的神經(jīng),她用勺子輕輕舀一口放進嘴里,滿口的清香,酸奶的確很酸,不過酸奶確實非常解渴。

      “來,加點糖?!崩钚l(wèi)民看到她緊蹙的眉頭,硬逼著自己咽下去的痛苦表情,笑了笑,加了一勺白糖放進林蕭的碗里。林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吃了一口原味的酸奶。她尷尬地望著好奇地盯著她看的老阿媽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過臉瞪了一眼不提前囑咐她的李衛(wèi)民。

      “次仁,你們家的馬在嗎?”李衛(wèi)民笑著問從旁邊帳篷走過來的一個年輕男子。

      “在,知道你要來,早就給你留好了,兩匹?!贝稳仕实鼗卮?。

      “謝了,我?guī)T一下?!崩钚l(wèi)民站了起來,對著次仁笑了笑,隨后示意林蕭跟著他去牽馬。

      “騎馬?是騎馬嗎?”林蕭的心雀躍了起來,她放下酸奶,蹭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好奇地跟在李衛(wèi)民的身后。雖然之前她也騎過馬,可那都是在旅游區(qū),由人牽著緩緩前行,完全沒有策馬奔馳的感覺??裳矍?,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是她很久以來的夢想,更何況還是在賽馬節(jié)期間的美麗青藏高原上,這簡直讓人興奮和期待。

      “嗯,你會嗎?”李衛(wèi)民問她。

      “不是很會,可我很喜歡?!绷质捫α诵?,笑容很燦爛,這個笑容讓李衛(wèi)民有一霎那間的迷惑,印象中從來沒有看到過林蕭的笑容。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比冷冰冰的樣子迷人多了。

      次仁牽出來的是兩匹白馬,神采奕奕,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吃足了馬糧準備參加賽馬比賽的。林蕭看到兩匹馬兒,興奮地就撲了過去,抱著其中的一匹,喜愛地撫摸著它的毛發(fā)。

      “這是多吉,看你這么喜歡她,也是你們有緣,今天你就騎這匹吧。”次仁的普通話很好,他托著林蕭上了馬,教了教她基本的動作,就把馬韁放到了她手里,要她向前傾著,慢慢催促多吉慢跑。

      林蕭輕輕一夾腿,多吉就輕快地跑了起來。陽光的照耀下,林蕭感到一陣輕快,涼風(fēng)吹過林蕭的臉,吹開了她的長發(fā),也吹開了她一直緊閉的心門。

      “林蕭,在草原騎馬的感覺如何?”剛剛還在背后的李衛(wèi)民此時已經(jīng)與她并肩平行,他看著滿臉輕松愉悅的林蕭,問道。

      “感覺很好,謝謝你,李衛(wèi)民?!绷质掁D(zhuǎn)過臉,對著李衛(wèi)民甜甜的一笑。這個笑容,她應(yīng)該很久沒有展示過了,自從知道自己必須獨立支撐所有的時候,她就沒有如此可愛和甜美過。一直以來,她就告訴自己,自己不是個走可愛路線的女子,她能走的,就是堅強和冷漠。

      “這就是生活,你看,生活換個環(huán)境,換個心情,換個狀態(tài),其實是異常美麗的?!崩钚l(wèi)民欣慰地笑了。他很奇怪自己為何要對這個被困在暴風(fēng)雪中的女子這么地關(guān)心,居然還自作多情的在安多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也許,就是在那場暴風(fēng)雪中,看到她后座上冰冷的骨灰盒,讓他感覺到她對愛情的堅貞和執(zhí)著,所以他愿意幫助她從那段痛苦中走出來。

      “嗯!你是對的?!绷质捰质且粋€快樂的微笑,然后她使勁一夾腿,多吉開始快速奔跑起來,哈哈……哈哈哈……草原上,揚起了林蕭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歡笑聲,李衛(wèi)民微微一笑,輕快地跟了上去。

      “李衛(wèi)民,你為什么要呆在這里?”坐在草地上遙望遠方的林蕭冷不丁地問。

      “我?因為我本來就屬于這里?!崩钚l(wèi)民一陣遲疑,臉色一變,隨后很坦然地說出了這個原因。李衛(wèi)民,你為什么非要呆在那個鬼地方?曾經(jīng),也有一個女子,非常憤怒地問他。李衛(wèi)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女子傷心而又絕望的面容。

      “本來就屬于這里?”林蕭疑惑的眸子緊緊盯著李衛(wèi)民,沒有放過他臉上閃過的一絲猶豫和痛苦。

      “我是藏二代,父親退休回內(nèi)地之前,就希望我在西藏參軍,他愛這片土地,把他的青春和熱血都灑在了這片土地上。所以,他希望他的兒子繼承他的事業(yè),繼續(xù)留在這片土地上。自小我就是在安多長大,所以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放棄了留在內(nèi)地和拉薩的好機會,毅然回到了安多。因為這里是我的家,我原本就屬于這里?!崩钚l(wèi)民的表情變的堅定,他望著頭上的那片藍天,眼神里噙滿了無邊的摯愛。這個眼神,震撼了林蕭,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一個人的眼神,能夠如此的含著深情,原來這片藍天,有如此的深厚魔力,吸引著遠在北京的她和韓磊,也吸引著生活在這里的李衛(wèi)民。

      “這個地方條件挺艱苦的,你女朋友能接受嗎?”林蕭的問題很直接,卻很有殺傷力。

      “呵呵……你今天的問題真多?!崩钚l(wèi)民看著林蕭好奇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表現(xiàn)的坦蕩蕩。接著又說“是的,她接受不了,所以我們分手了?!?/p>

      “她……”林蕭想繼續(xù)追問下去,可又感覺到自己這樣追根究底不是很有禮貌。

      “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時她得知我會留在成都,但我卻申請來了西藏,那個時候,她非常生氣。后來,她理解了我,并且跟著我一起來到了西藏??梢荒暌院?,當(dāng)她回到家里,父母看到她又黑又瘦的時候,死活都不讓她再來西藏了。而她在安多,也確實不大適應(yīng),身體老是感到不舒服。后來,她父母通過關(guān)系,把她調(diào)回了內(nèi)地。本來說讓我也一起回去的,只不過我還是選擇了留在這片土地上。她很不理解,就像你剛剛問我的那樣,她曾經(jīng)痛苦而又絕望地問我,為什么要留在那個鬼地方。她認為我不愛她,而留在安多是最好的理由,最后我們分了手。第二年,她就嫁了當(dāng)?shù)氐囊粋€公務(wù)員。這樣的愛情,在西藏的軍人中,比比皆是,我也不算什么。”李衛(wèi)民的語速很平穩(wěn),沒有高昂,沒有消沉,仿佛在訴說著一件與他不相關(guān)的事情,這樣的狀態(tài),讓林蕭很是吃驚,也很是疑惑。

      “其實,只要她過得好,我就很高興了。”李衛(wèi)民接著又補了一句,完全打碎了愛情就是獨占的傳言。

      “我無法理解,倘若是我,絕對放不開,更不會祝福,我只會詛咒,詛咒她過得不幸福,不如意,離開我之后不順心……”林蕭咬牙切齒地說。的確,她是一個對愛充滿獨占欲的女子,她的愛不是天堂就是地獄。

      “所以,我一直勸你放下,放下你那地獄般的折磨,只保留你天堂般美妙的回憶?!崩钚l(wèi)民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雜草,指著遠處山坡上悠哉漫步的牦牛說,“選擇了就不要后悔,就像那邊的牦牛那樣,在藍天下漫步未必就不是一種美?!?/p>

      “李衛(wèi)民,你偉大的讓我感覺到不真實。”林蕭看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李衛(wèi)民,看到他性格上的閃光點。這個社會,居然還有這樣默默付出和犧牲的人,這讓她感到異常的不可思議。

      “我一點也不偉大。我相信,總有一個女子,愿意陪我在這片土地上,不為別的,只為觸摸這片藍天。”李衛(wèi)民望著天際,信心滿滿地說。

      回北京的時候,在貢嘎機場,李衛(wèi)民突然間抱住了即將返程的林蕭,他略顯急切而又局促地問道“林蕭,你愿意陪我在這片土地上嗎?”

      “什么?你說什么?”林蕭的心開始一震,她感到驚慌,感到失措,她猛然間推開了李衛(wèi)民抱著她的手臂,急促地后退,然后定定地望著他。

      “我說,林蕭,我愛你?!崩钚l(wèi)民把推開自己的林蕭又給拉了回來,他緊緊地擁著林蕭,在她腮邊輕輕一吻,然后嘆息般地說,“我想,在風(fēng)雪漫天的那天,看到蜷縮在車內(nèi)的你,我就已經(jīng)莫名地喜歡上你了,否則我不會在安多自作多情的還給你留下我的手機號?!?/p>

      “這讓我太震驚了,你知道的,韓磊他走了沒多久?!绷质挼难蹨I又流了出來,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抽泣。

      “我知道,林蕭,我會給你比韓磊更多的愛?!崩钚l(wèi)民不善言辭,可今天面對即將飛走的林蕭,他突然覺得,倘若此時自己不表白,也許林蕭永遠就會從自己的手心里滑過去。

      “衛(wèi)民,請你給我時間?!绷质捠帐爸约罕焕钚l(wèi)民突然間打亂的心緒,轉(zhuǎn)過頭,拉著行李箱快步走進了候機室,她需要一個足夠的時間來調(diào)解這份突然的感情。

      林蕭消失了,她不登陸QQ,不再主動跟李衛(wèi)民聯(lián)系了,當(dāng)她回到北京后,發(fā)現(xiàn)滿腦子都是李衛(wèi)民的影子時,她突然為自己對不起韓磊感到萬分的愧疚。她更改了手機號,不再上網(wǎng),日子又恢復(fù)到之前的平靜和忙碌。她繼續(xù)偽裝著她自己,繼續(xù)堅強著,繼續(xù)努力在北京奔跑著。但是大半年的時間下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的,藏北草原上的輕松和愜意,藏北草原的粗獷和寂靜,藏北草原上的那個陽光般豁達的男子,時時刻刻都在吸引著她的神經(jīng),那如藍寶石般的天空,那靈動如人性的藏羚羊,那日出時滿心的震撼,那完全可以釋放心靈的曠野,無時無刻不走近她的夢里。是的,她渴望那樣的生活,也渴望那樣的日子。

      “蕭蕭,去吧,找個人來接替我對你的愛。”韓磊站在她的面前,仍舊是溫柔的笑臉。

      “韓磊,你?”林蕭疑惑地看著韓磊,卻又感到絲絲的抱歉。

      “蕭蕭,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樂,目前的你,不是我喜歡和希望的。”韓磊撫摸她的臉龐,疼惜地說。這句話似乎很熟悉,熟悉的讓林蕭想起了李衛(wèi)民,他也是如此豁達地告訴自己,愛就應(yīng)該放手,是祝福和成全。林蕭撲進韓磊的懷里,痛苦地啜泣。

      “不哭,不哭林蕭?!迸闹绨虻哪凶勇曇粢蛔?,突然變成了李衛(wèi)民,她詫異地抬起頭,推開李衛(wèi)民,著急地尋找著韓磊的身影,遠遠的,她看到韓磊模糊的身影,他對著她揮手,微笑著讓她別放開。

      “韓磊,韓磊,你別走……”林蕭開始追逐韓磊逐漸模糊的身影,在即將抓住韓磊的身影時,韓磊突然間消散。“蕭蕭,去吧。”飄渺的空中,似乎傳來了韓磊那溫柔的聲音。“韓磊——”林蕭大喊著哭出聲,睜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間,剛剛的夢境,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韓磊,這是你的真實意愿么?林蕭望著窗外的重重樓影,陷入了沉思。

      一個月后,林蕭站在藏北草原山頂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等待著太陽拉開黑夜的帷帳,等待著紅日冒出草地的那一瞬間。風(fēng),是凌冽的,吹著她的臉頰硬生生的疼。一個男子的手,把她攬入臂彎,用他寬厚的肩膀,抵抗著高原的寒風(fēng)。

      天邊忽然像是被人撕開了一條裂縫,橘紅色的陽光從縫隙里拼命地擠出來,原本混沌而又寂靜的高原,突然間變得溫暖。天空放亮,枯草搖曳,遠遠地,林蕭似乎又看見藏羚羊奔跑的身影,她拉著李衛(wèi)民的手,跟在藏羚羊的身后,在陽光下輕快地奔跑著。

      “林蕭,累嗎?”看著氣喘吁吁的林蕭,李衛(wèi)民有點心疼。

      “不累,我愿意陪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只為觸摸這片藍天?!绷质捥ь^望著頭上干凈透明的藍天,靠在李衛(wèi)民的懷中,在他耳邊輕聲說。李衛(wèi)民的臉色一震,他猛然間抱起林蕭,努力地把她托向天空。

      “蕭蕭,那你摸摸看,觸摸到藍天了嗎?”

      “快了,你高點,再高點……”

      陽光下,兩人的身影,與藍天相接;遠遠的,那只奔跑的藏羚羊,靜靜地停了下來,默默地注視著他倆。

      責(zé)任編輯:次仁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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