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斗士

或許對于現(xiàn)在沉溺于網(wǎng)絡的人群來說，像上邊這樣的說辭會顯得毫無創(chuàng)意，但，如果要問他們對于偉大人物離世該用什么樣的形容時，恐怕多數(shù)人會一時語塞，言辭匱乏。從生命與公正意義的層次上講，恐怕沒有誰會比阿里更具有代表意義。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他會難以形容，他的生命為什么難以詮釋。

2016年6月4日，一生共獲得22個世界冠軍、歷史上首位三奪重量級拳王稱號、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偉大運動員”之一的穆罕默德·阿里在菲尼克斯當?shù)蒯t(yī)院中安詳離世。阿里的名字并不僅僅是拳王的代名詞，同時也是反種族歧視、追求公平與宗教自由的勇士。

雖然阿里的身份是一名拳手，更是有著很多飽含榮耀的頭銜，但他同樣和NBA有著不解之緣，就像他在其他領(lǐng)域中所產(chǎn)生的影響一樣，作為一名為種族爭奪利益公平的先驅(qū)者，NBA里很多球員到現(xiàn)在仍然在受著他的影響和引導。對于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對于自己的社會地位，對于自己的未來和世界的變遷，在很多人眼里，阿里就是他們對這些所有困惑與未知的惟一解釋。前NBA球員，剛剛得到中國綠卡并在中國生活得很快樂的斯蒂芬·馬布里就是阿里思想的受益者。年輕氣盛的馬布里也曾經(jīng)歷過迷失，甚至會在一段時間里自我墮落。但現(xiàn)在的馬布里，恐怕早已是幸福人群中的一員，而他的轉(zhuǎn)變，有很多是源自于阿里的教誨。當他得知阿里病逝之后在自己的社交網(wǎng)站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我很感激曾經(jīng)有幸得到了你的教誨，你的智慧和勇氣深深鼓舞了我……你讓我理解了這個世界什么是正確的，不管別人是如何看待。”

得到過阿里教誨的球員遠不止馬布里一個人，而阿里與籃球的接觸更是要追溯到張伯倫和拉塞爾統(tǒng)治聯(lián)盟的時代。當時阿里、拉塞爾、張伯倫都正值青春年少，而他們一起拍攝合影的姿勢也一直流傳至今，就像一種傳統(tǒng)，只要是與阿里合影，必然要雙手握拳，擺出對峙的姿勢。1964年，比爾·拉塞爾身穿一件西裝，與穿著連帽風衣的阿里擺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拉塞爾呲著牙出拳直擊阿里咽喉，而阿里則是向后傾斜身子躲過了這一拳，表情也十分委屈。一個高大單薄卻面露兇相，一個敦實魁梧卻滿面冤屈，就像現(xiàn)在球員們習慣的惡搞自拍一樣，兩個大男孩演繹了什么叫惺惺相惜的嬉笑玩鬧。

值得一提的是，那張照片拍完四十五年以后，阿里和拉塞爾在菲尼克斯全明星周末的球員更衣室里再次相遇，雖然相互寒暄的還是那兩個人，不過一個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另一個則日漸憔悴。難言恍如昨日，惟嘆歲月蹉跎。

退役后的阿里常年居住在菲尼克斯，所以，太陽隊的主場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他的身影。在與病魔對抗的這么多年里，籃球無疑是阿里生活中的重要部分，雖然抖動的身體令他連拿球都很困難，可欣賞比賽還是能給他帶來很多樂趣。對于太陽隊的球員來說，這支球隊的標志是火鳳凰，但他們還有一個更為獨特的象征，那就是阿里。如果鳳凰是太陽隊的圖騰，那么阿里就是他們的領(lǐng)袖。在這里效力過的球員都會為此而感到榮耀。

對于很多NBA球員來說，伴隨著他們職業(yè)生涯的東西有很多，但其中一定會有阿里的存在。像黑白雙煞統(tǒng)治聯(lián)盟的時候，阿里就是“魔術(shù)師”約翰遜和“大鳥”伯德彼此之外最好的朋友。直至他們退役以后多年，彼此間的關(guān)系仍然非常親密。在一次頒獎典禮上，拳王阿里獲邀為“魔術(shù)師”頒獎，此時帕金森癥已經(jīng)非常嚴重的阿里一反常態(tài)，一貫給人威嚴感覺的他卻在魔術(shù)師發(fā)表獲獎感言時在其腦后擺出了剪刀手。樂觀、豁達、充滿幽默感是阿里人生之中自始至終都保持擁有的，也正是這些能量支持著他一直與疾病做著斗爭。所以，他會在自己的好朋友頭上開玩笑，而他的朋友也很喜歡這樣的玩笑。當約翰遜手拿獎杯準備下臺時，他突然轉(zhuǎn)向阿里，并在他的腦門上狠狠親了一口。阿里則閉著眼睛，因為疾病而僵硬的表情也露出了一絲親昵、享受的微笑。一個剪刀手，一個吻，好朋友之間最簡單也最有意義的示好舉動，不需要陳詞濫調(diào)，不需要長篇大論，甚至于，只簡略到一個微笑。

二十年前，也就是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阿里作為最后一棒火炬手，顫顫巍巍地點燃了奧運圣火，讓那一刻成為了奧運史上最為感人的時刻之一。而那屆奧運會上，美國男籃“夢三隊”如愿拿到金牌。取勝之后，“夢之三隊”的幾名主力球員皮彭、雷吉·米勒、卡爾·馬龍和約翰·斯托克頓一起與阿里合影留念。作為美國男籃的最強代表，他們與體育屆最強代表之一的會面意義非凡，尤其是在取勝之后，那一刻成了所有當事者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美好回憶。二十年后，當米勒得知阿里去世的消息時，再次翻出了當初那張難得的合影。“當阿里走進那間屋子時，照片里的每一個人都變成了校園里的小女生?！泵桌照f道。

對于體育運動員乃至所有美國人來說，阿里絕不是某一代人的偶像，而是貫穿永恒的精神象征，人們會以得到過他的教誨而感到驕傲，在迷茫無助時，會在阿里的人生故事中尋求可以為自己答疑解惑的指引。而對于同樣偉大的人來說，阿里則會變成他們的補充，填補他們那尚未開墾的未知領(lǐng)域，使自己在偶感落寞時得到慰籍。

亞特蘭大奧運會結(jié)束不到一年，阿里又來到了1996-97賽季NBA總決賽的場邊，身穿公牛隊的夾克為芝加哥加油。值得一提的是，總決賽第一場開始之前的那次會面，是邁克爾·喬丹第一次見到拳王。當時喬丹就說：“他是一位傳奇！”

就像之前和NBA諸多時代均有交集一樣，公牛王朝之中自然會有阿里的身影。在那個賽季之前，公牛隊創(chuàng)造了72勝10負的戰(zhàn)績，正處于勢不可擋，傲視整個聯(lián)盟的輝煌時期，阿里的到來無疑是他們最強王者的最好標志。已經(jīng)獲得諸多榮譽的喬丹，在見到阿里之后也不得不拿出謙卑的態(tài)度，并且不吝溢美之詞?！安粌H僅因為他獲得了那么多個冠軍，更是在于他在許多領(lǐng)域?qū)κ澜绲挠绊?。如果說我們這些運動員是手指頭的話，那么他是就是一只手。能見到這樣的人，真是太棒了。”喬丹說道。

當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還有一個毛頭小子也深受阿里的影響，他的名字叫沙奎爾·奧尼爾。雖然目前早已經(jīng)退役了，但奧尼爾對NBA的影響堪比喬丹，就像曾經(jīng)的前輩一樣，奧尼爾也是引領(lǐng)了一個NBA時代的人物，但在阿里面前，他從來沒有過耍怪搗蛋，有的只是畢恭畢敬。奧尼爾最后一次見到阿里是在去年拳王被授予傳奇人物獎的頒獎禮上。在這次《體育畫報》召開的盛大頒獎禮上，邀請了超過300位嘉賓出席慶典，像阿里曾經(jīng)的老對手，前世界著名重量級拳王喬治·福爾曼、拉里·霍姆斯都前來捧場。在這樣一個星光熠熠的場合，奧尼爾的“噸位”其實并不輸他人，但在阿里的面前，身材龐大的奧尼爾就像一個小粉絲般畢恭畢敬地坐在拳王身旁，直到合影時才將手臂搭在了阿里的肩膀上。

在奧尼爾的心里，阿里就是父親教誨的最直接的形象體現(xiàn)。“他是一個偉大的人，對我和我的家庭來說都是如此?！眾W尼爾說，“當我的父親無法和我溝通的時候，他總會給我播放穆罕默德·阿里的短片，他會給我朗讀阿里的格言。我的父親會說，‘看吧，阿里曾經(jīng)和你的遭遇一樣，我知道你有一個奇怪的名字……穆罕默德·阿里有相似的名字。如果他可以做到，你也可以?！彼裕瑹o論職業(yè)生涯中遇到什么樣的挫折，奧尼爾永遠都是那個娛樂大眾的“開心果”。在NBA的歷史中，奧尼爾絕對是最具娛樂精神，且最具娛樂技術(shù)的球員之一，而這些，多數(shù)都源自于他所看的那些阿里的故事。

在得知阿里逝世的消息后，奧尼爾無不深切地表達了自己的懷念之情?！八^對是我的英雄。他是我孩子們的英雄，我家人的英雄。人們肯定會想念他，但絕不會忘記他。”對于“鯊魚”來，說阿里是他永存于心的人之一。

傳來阿里去世的消息時，也正是本賽季總決賽剛剛開打的時候。原本應該如火如荼的總決賽，也因為一顆巨星的隕落而被蒙上了一層傷感。在系列賽的第二場開始前，甲骨文球館特意精心安排了一次緬懷儀式，以紀念這位有著傳奇人生的真正勇士。賽前，勇士和騎士球員分別站在場地中，而球場中央則是一面美國國旗。在播放完國歌之后，勇士隊主場的大屏幕上播放著精心準備的致敬短片，阿里的無數(shù)人生時刻在甲骨文球館中被陸續(xù)播放出來，其中也包括亞特蘭大奧運會上與夢三隊的合影。當短片播放完畢后，全場默哀，之后，球迷用掌聲向這位精神領(lǐng)袖致敬。那樣的場面，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阿里還站在拳臺上的日子。

系列賽的參賽雙方，勇士隊和騎士隊的球員們，也道出了自己的緬懷之情。庫里說阿里為世人樹立了“一個如何運用你所處的平臺，對于你所信賴的仗義執(zhí)言，而不去理會世俗觀點的典范”。而科爾則是在訓練開始前，引用了一首歌頌阿里歌曲的歌詞：“我是阿里，一名黑人。我是阿里，擊倒我吧，如果你有這個能耐?！笨茽栒J為，阿里終生都在努力追求社會的公平，他提升了人們關(guān)于世界正在發(fā)生什么的認知?！八赡苁俏覀儑覛v史上最有影響力的體育屆人士。”科爾說道。

而詹姆斯則是在拳王因呼吸問題被送往醫(yī)院時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叭缃衤牭剿倪@些經(jīng)歷，你就會明白他有多么堅強，聽到這一消息真的很傷心。”詹姆斯說道。其實，在童年時期，詹姆斯就被阿里的故事所吸引，這么多年，他一直在閱讀和研究阿里的所有經(jīng)歷，他認為正是這些在鼓勵他不要隨波逐流，而受到阿里的影響，詹姆斯現(xiàn)在也成為了當今社會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抵制社會不公的運動員之一。

“當我還是一個孩子時，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偉大的人物，隨后我知道了他在拳擊場上的那些偉大壯舉。隨著我年齡的增長，我對他的理解也更加深入，我開始明白他為什么能夠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他在拳擊場外的所作所為，他所處的立場，他的信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痹谡材匪箍磥恚裆嫌篮愕念I(lǐng)袖只有阿里一個人。

最后有幸受到阿里教誨的兩名NBA球員是去年的新秀唐斯和布克，他們沿襲了以往的傳統(tǒng)，雙手握拳與已經(jīng)瘦骨嶙峋的拳王合影，就和以前那些偉大時代更迭時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還代表了另一個偉大時代的終結(jié)。

就像一個帶有極度強烈印證的標志，阿里在NBA中的影響力就像他在全世界的影響一樣，始終扮演的是強調(diào)社會公平，人生奮斗指引的角色。在這個聯(lián)盟之中，受到阿里影響而堅持自己的信念和職業(yè)生涯的球員數(shù)不勝數(shù)。雖然斯人已去，但精神不滅。對于一直與頑疾作斗爭的阿里來說，生命在安詳中逝去是一種解脫，站立了一生的拳王也該歇歇了。而對于受他影響的人來說，生命的終結(jié)意味的不是悲痛，不是幻滅，而是其曾經(jīng)所代表信念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