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中“紅娘”形象分析

廉裕津

【摘要】《西廂記》在中國戲曲史上占據重要地位，明人稱：“舊雜劇，新傳奇，《西廂記》天下奪魁?！弊髡咄鯇嵏⒋阂獍蝗坏墓适虑楣?jié)置于肅穆莊嚴的場景佛寺中，本身就構成了強烈的矛盾，暗示對封建禮教的無情嘲弄，使整個戲充滿了濃厚的喜劇色彩。

【關鍵詞】紅娘；素衣淺妝；有勇有謀；機智巧慧

《西廂記》創(chuàng)作于元貞、大德年間，名列元代四大愛情劇之首，是元雜劇的“壓卷”之作，之所以久盛不衰，歷久常新，甚至享譽中外，除了感人至深的愛情、華麗優(yōu)美的曲文外，與其成功的塑造人物形象的成就也是密不可分的，其具有驚世駭俗的思想內容，戲劇表現出“花間美人”般光彩照人的格調，塑造了一系列典型的人物形象。本文從紅娘的外貌形象、人物性格及其語言特色分析其促成美好姻緣、勇敢正義、不卑不亢的人物形象。

《西廂記》寫了以老夫人為一方，和以崔鶯鶯、張生、紅娘為一方的矛盾，亦是封建勢力與禮教叛逆者的矛盾；也寫了崔鶯鶯、張生、紅娘之間的性格矛盾。兩組矛盾形成一主一輔兩條線索，它們相互制約，起伏交錯，推動情節(jié)的深入發(fā)展。

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純凈之美

《西廂記》中通過張生的所見所感描寫紅娘外貌及舉止，在第二折中“大人家舉止端詳，全不見半點輕狂。大師行深深拜了，啟朱唇言語的當?？上材锏凝媰簻\淡妝，穿一套縞素衣裳。胡伶淥老不尋常，偷睛望，眼挫里抹張郎。若共他多情的小姐同鴛帳，怎舍得他疊被鋪床。我將小姐央，夫人央，他不令許放，我親自寫與從良。”張生對紅娘的素衣淺妝、舉止談吐得當大為贊賞，在自己與鶯鶯之事還未有定論之時，（對丫鬟頗生憐愛之情，通過側面描寫反映出老相國家教嚴謹得體、莊重非凡，不為等閑之輩?！巴怠?、“抹”二字寫出聰穎機靈少女敏銳尖利的目光和詼諧的調皮，是作品中巧奪天工之處。作者未直接狀寫紅娘不凡外表，曲折迂回通過張生之口娓娓道出，通過劇中人演繹詮釋劇中人，可見其巧妙之處。王實甫塑造的紅娘社會地位卑賤，雖是丫鬟，但頗具純凈之美，言行舉止彰顯大家閨秀氣度，在崔鶯鶯和張生二人從愛情到婚姻的發(fā)展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機智勇敢，富有正義感

紅娘在《西廂記》中位置十分微妙，一方面，老夫人讓其服侍鶯鶯，實質有監(jiān)視之意，但她從心底里不滿封建婚姻制度對小姐和張生的束縛，當察覺二人互通情意之后，便極力促成美好姻緣。另一方面，作為崔鶯鶯的丫鬟，她深知小姐性格撮鹽入火，狡獪多疑，處處試探揣度，照顧小姐的自尊心，義無反顧為小姐的美好姻緣殫精竭慮。張生的性格懦弱且無主見，在其“為伊消得人憔悴”之時，紅娘為二人出謀劃策，幾次三番周轉于崔張之間，為他們安排月下聽琴，并有曉夜奔走，傳書遞簡等一系列行動，反映了她對這場戀情的支持與理解，對老夫人出爾反爾行為大加斥責，以行動表現了自己的反叛精神。在“拷紅”一折中，老夫人察覺窮酸做了新婿，小姐做了嬌妻，“這小賤人做了牽頭”，便召紅娘前去審問，紅娘義正言辭并據理抗爭道“非是張生、小姐、紅娘之罪，乃夫人之過也。信者，人之根本。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當日軍圍普救，夫人所許退軍者，以女妻之。張生非慕小姐顏色，豈肯建區(qū)區(qū)退軍之策？兵退身安，夫人悔卻前言，豈得不為失信乎？既然不肯成其事，只合酬之以金帛，令張生舍此而去。卻不當留請張生于書院，使怨女曠夫，各相早晚窺視，所以夫人有此一端。目下老夫人若不息其事，一來辱沒相國家譜；二來張生日后名重天下，施恩于人，忍令反受其辱哉？使至官司，夫人亦得治家不嚴之罪，官司若推其詳，亦知老夫人背義而忘恩，豈得為賢哉？”此理合乎情理不容爭辯，紅娘以維護相國名利為借口，使老夫人啞口無言便以張生考取功名為條件將鶯鶯許配，才子佳人最終喜結連理。充分反映了紅娘的通曉大義、能言善辯、機智過人、富有正義感。同時，在主仆地位懸殊、禮教嚴謹的封建家庭中，紅娘不畏老夫人的“打下下半截”的威嚇，拒不知罪，鎮(zhèn)靜自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顧自身安危向鶯鶯賀喜愛情最終取得勝利，彰顯了其不計較個人得失，具有過人的膽量與智慧和強烈的反抗精神。

當紅娘遇到鄭恒，鄭恒即達官貴人之后，家境與相國門當戶對，在孫飛虎欲虜鶯鶯為妻之時不聞不問，幸得張生修書一封招來白馬將軍，退卻半萬賊兵，如今風平浪靜之時，欲搶鶯鶯為妻。紅娘不阿諛奉迎，堅持正義、不畏權貴，雖身份低微但仍為張生據理抗爭“你值一分，他值百十分，螢火焉能比月輪？高地遠近都休論，我拆白道字辯與你個清渾。”可見紅娘對張生是有好感的，她欣賞張生的忠誠與文采，為張生的品行與才華辯護，怒斥鄭恒的自恃門第的蠻橫驕縱，紅娘深知自己處于社會底層，但仍然想與鶯鶯一起嫁給張生，改變自身的命運。紅娘勇敢與鄭恒作斗爭，拆穿鄭恒顛倒黑白的詭計。作品最終以“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作為結局，離不開紅娘的穿針引線、機智巧慧、膽識過人。

紅娘對張生人格與才能的稱贊，表現了她的敬重；對崔鶯鶯的巨大變化——“無心打扮，懶做女紅，愁眉不展”，推測鶯鶯相思病的嚴重程度，紅娘并不漠然，內心表達自己的同情，忍受懷疑及指責，為鶯鶯的幸福奔走忙碌，置自己安危于不顧；對老夫人言而無信行為表達其不滿與憤懣。

三、語言魅力、張弛有度

在“琴心”一折中，紅娘道“夫人忘恩負義，只是小姐，你卻不宜說謊。”紅娘采取引導的方式，使小姐“就范”，深知小姐的心理卻不敢揭這層薄紗，采取以真對真以假對假方式，逼鶯鶯訴說真情，推波助瀾，愿為鶯鶯成全好事。在崔張萌發(fā)的愛情含苞待放之時，請宴之后，卻被老夫人的堅決態(tài)度所阻撓，崔張二人立即陷入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患相思病的困境。孤獨窘迫中，紅娘道“妾當盡心謀之”，為張生傳遞書信、出謀劃策“以琴桃之”使張生絕處逢生，“妾見先生有囊琴一張，必善于此”，張生借琴向鶯鶯抒發(fā)自己的愛慕之情，表達自己愿為情至死不渝的執(zhí)著與專一，希望與鶯鶯確定情意的決心。紅娘的立場十分堅決，寥寥數語中顯示她的通情達理、機智巧慧。同時，紅娘是作品中重道學之人，熟悉四書五經及封建禮教，指責張生盯梢良家女子的輕薄行為，戲弄張生自報家門，可見其生活于有修養(yǎng)的禮儀之家，但當封建禮節(jié)束縛人的正當要求時，她又敢作敢為，嘲弄摒棄，顯示出其優(yōu)良品質。紅娘雖不識字但在重科舉蔚然成風的時代，對文化修養(yǎng)心向往之，時而賣弄幾句智慧過人引用確當，堅持傳統(tǒng)道德與禮教中的合理部分，敢于沖破封建禮教的糟粕束縛，顯示其是非分明、機智過人、堅持正義，支持自由婚姻。

《西廂記》中紅娘行俠仗義的性格通過其言語一一展現，具有語言魅力，張弛有度，身為次要人物卻起著主要的作用，成為封建婚姻的斗爭者，促成美好姻緣的紐帶。紅娘是這部作品中一個“喧賓奪主”的角色，作為“才子佳人”故事的次角，但她的形象較崔鶯鶯與張生更加生動逼真。紅娘不僅具備了小丫頭的乖覺、能說會道、性格爽朗、討人喜歡的特征，且她有堅定的立場、愛憎分明、富正義感、敢于斗爭、智勇雙全。在這場自由觀念左右的婚姻中，紅娘自始至終是主導斗爭進行的重要人物。

在元代社會背景下，愛情與婚姻多半不能兩全，但以紅娘為代表的封建斗士隊伍逐漸龐大，紅娘突破了等級名分的界線，對崔張的愛情和婚姻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和同情，同時也體現了她的價值觀和善惡判斷力。王實甫把紅娘塑造得形象飽滿，將她的精神世界濃濃地渲染了一筆，環(huán)環(huán)相扣、入情入理、動人心弦。紅娘的美好形象促進《西廂記》的流傳，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紅娘敢于同封建禮教作斗爭，促進了美滿婚姻，她的形象在文學史上成為不可泯滅的存在。

【參考文獻】

[1] 王實甫. 西廂記[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7.

[2] 寒 聲. 西廂記新論[M]. 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 1992.

[3] 韓登庸. 西廂記注析[M]. 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