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
摘 要:作為一名女性作家,艾麗絲·門羅在其創(chuàng)作的諸多短片小說之中,女性人物毫無疑問地成為了整部作品的核心。在她的筆下,各式各樣的女人們展現(xiàn)著自己單調(diào)乏味,但又發(fā)人深省的生活。特別是在現(xiàn)代家庭中,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之路,更是作者大談特談的內(nèi)容。作者借助平淡的筆調(diào),為我們精準地展現(xiàn)了在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意識的存在方式。她那貼近生活的話語,為我們描繪了豐富的家庭中的女性形象,她們面對男性話語權或反抗,或者隱忍,或者逃離。不論怎樣,女性的失落在其中讓人泫然。
關鍵詞:愛麗絲·門羅;女性意識;家庭;男性社會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3-0-02
縱觀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我們不能忽視的一個問題便是女性地位的不斷變化。這一點在文學作品之中充分地表現(xiàn)出來:
在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和西歐中世紀的史詩《羅蘭之歌》中,女性毫無疑問是沒有地位的,無論是海倫,還是穆斯林王后,她們都是男人的附屬品、勛章,是私產(chǎn),是等同于物的存在。她們可以被隨便的贈予和交換。
而到了近代,女性的地位有所改觀,她們有了自己的人格,甚至有了自我意識。我們很欣喜地看到在兩部小說之中,這樣的變化的發(fā)生——喬治·桑的《瓦朗蒂娜》和夏綠蒂·勃朗特的《簡·愛》。在喬治·桑的《瓦朗蒂娜》中,女人們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她們有了更多自己的思想,在其間我們看到更多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再是像古老史詩中的一個沒有價值的物。然而和勃朗特的《簡·愛》中的簡·愛相比,她們又更多地受制于家庭、社會地位等因素,相比之下,簡·愛的反抗無疑是一次女性的覺醒。
那么在現(xiàn)代社會,特別是隨著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女權運動發(fā)展的今天,女性又是一種怎樣的生存狀態(tài)呢?這些在文學作品中又是怎么表現(xiàn)的?艾麗絲·門羅似乎在她的作品之中給了我們答案。
艾麗絲·門羅,加拿大女作家,當代短篇小說大師,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作為一名主婦作家,其用平淡的筆調(diào),精準地再現(xiàn)了現(xiàn)代女性的生存。在她的小說中,她寫著各式各樣的女人和她們的生活。她們的家庭和她們的婚姻。而作為女性對立面,男性在整個作品中卻成了陪襯的地位。在她的小說中女性毫無疑問的是故事的中心,而男性只是次要的地位。
在艾麗絲·門羅的作品中她造了這樣一些女性人物,她們或是受著男性話語權的控制,或是受著來自社會的其他成員的壓力,生活在一種被支配的地位上。傳統(tǒng)的力量要求她們順從,然而在這順從之下,隱藏的卻是女性的犧牲。在這些人物中,女性是受男性擺布的一件物品,生活在男性暴力之下,沒有作為女性當有的自由,她們在兩性生活中,即使受到傷害,也只能壓抑著自己,處處隱忍;有的甚至在反抗男權的之后,女性意識便遭到了男性的殘忍扼殺。在這些女性人物中,我們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女性。
(一)對女性生命的絕對控制
在傳統(tǒng)的觀念中男性是家庭中的主導力量,婦女應屬于從屬地位。長期的傳統(tǒng)使女性在家庭中自然而然地受到了男性的支配,男性氣質之一的控制力在家庭中的表現(xiàn)便是對女性的支配。
在這些給女性以控制的力量之中,男性話語權的力量又尤為突出,從這點而言,《阿爾巴尼亞圣女》中,那個故事中的故事似乎是個很好的隱喻。
作為一名游客的洛爾塔不慎進入了一個地方部落之中。而在這個近乎野蠻的部落中,唯一一個可以與之交流的并為她提供幫助的是一個白人牧師,其命運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入到了這個牧師手中。之后的歲月里,無論她成為圣女,擺脫了被嫁給蠻邦男人的命運,還是她最后離開那個部落,回到自己的世界中,這些關系重大的轉變,沒有一項是洛爾塔自己做出的,都是牧師對她的安排。在這個她近乎失語的環(huán)境中,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當洛爾塔將要被英國領事館接回去的時候,她望著黑影中的牧師,用土著語喊出了“首領!首領!”這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象征,表現(xiàn)出在特定的強權環(huán)境下,男性對女性的控制,以及女性無權選擇的境遇。
也正因為這種古老的傳統(tǒng)沿襲,我們會發(fā)現(xiàn),即使在現(xiàn)代社會,女性在家庭的兩性關系中依然處于不利的地位。在艾麗絲·門羅的小說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有許多女性,她們在社會上獲得了足以使自己獨立的力量,但在普遍的家庭中女性仍然還是在配合著男性,受到男性的控制有時候甚至是暴君式的統(tǒng)治。她們處處受制于男性的權威,甚至小到身上一些裝飾,都要迎合男性的目光。
艾麗絲·門羅小說《多維的世界》講述的就是一個在極度控制欲的夫權體系下,女性人物所遭受的苦難與救贖的故事。
在傳統(tǒng)的男權意識形態(tài)下,一些丈夫往往把自己對妻子在各個方面的控制力的強弱,作為自己男性氣質的象征。小說主人公勞埃德就是這樣的典型例子。在與自己的妻子結婚之后,他一反自己在護理院中幽默、可親的一面,時時控制自己妻子的一舉一動,并對她的行為做出種種評判。于他而言,妻子的意義越來越簡化為生育的工具,于是爭吵和暴力便頻頻發(fā)生。然而,出于這種環(huán)境下的女人,除了隱忍,便再無作為,即使是在鄰居瑪吉的關懷之下,女主人公多麗出于維護丈夫勞埃德的考慮,也僅僅是輕描淡寫地說句“又吵架了?!?/p>
然而多麗的退讓并沒有帶來丈夫的尊重,反而變本加厲。終于暴力升級,勞埃德在一次吵架,多麗逃到瑪吉家之后,殺害了自己的三個孩子,并聲稱這是報復多麗,稱自己這么做是因為多麗拋棄了孩子,所以他要殺死他們,以免他們面臨失去母親的悲劇。整個過程看來荒謬絕倫。
《多維的世界》主題雖然是兩性(特別是女性)在創(chuàng)傷之后的救贖,然而我們不妨把它亦看成在男性主導的社會背景之下,男性對女性控制的極端案例。人的任何欲望,走向極端終將是毀滅的結局,小說中主人公的創(chuàng)傷,無論是多麗的還是勞埃德的,都是來源于勞埃德對男權極端的推崇,以及對妻子控制欲的極端表現(xiàn)。多麗在其間猶如籠中的機械鳥,任何有意識的行為都有可能被視為對勞埃德男權的挑戰(zhàn)。傳統(tǒng)女性婚姻生活中所提倡的美德,在極端的環(huán)境下徹底崩潰,這在小說的開頭以一種十分細致的對比展現(xiàn)出來:對于以前照片中的形象,“與其說是她本人,不如說是他想見到的她”。女性完全淪為男性的布偶。
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也許極少會遇見這樣極端的例子,但是就像是小說中所表現(xiàn)的那樣,過于極端的男性支配欲最終造成的只會是家庭的扭曲,在這里,艾麗絲·門羅用一個瘋狂的故事,抨擊著這種極端盲目的男性控制,她呼喚著一種更加獨立的女性意識的覺醒,就像是小說中最后安排的那樣,最終拯救女性的只有女性自己。
(二)在面對傷害時,隱忍的女性形象
在傳統(tǒng)觀念里,女性的隱忍一直是一種美德,也正因為這種美德的提倡,使男性在社會輿論上要比女性更占優(yōu)勢,特別是在兩性關系這個話題上,男性在其間占的優(yōu)勢使男性可以任意妄為,并且不受到譴責,而同樣的事情置換到女性身上則變成了天大的罪過。在艾麗絲的女性世界中,我們便可以看到這樣的女性,當男性們憑借自身的輿論特權,做出了傷害女性的事情的時候,女性幾乎是一種失聲的狀態(tài),當男性不負責任,以另有所愛或者其他名義拋棄女性的時候,女性唯一能做的便是選擇逃避。就像小說《發(fā)作》中所刻畫的女主人公那樣,雖然先遭受拋棄,后有嫁給曾經(jīng)的花花公子,但她始終沒有言說的途徑,唯一能做的便是沉默。
相對于《多維的世界》這種極端的生活,小說《發(fā)作》中的生活顯得不那么激烈,在一場針對鄰居的謀殺之后,男主人公羅伯特多方打聽關于案件的細節(jié),并最終復原了真相。而在其間他發(fā)現(xiàn),平日溫柔順從的妻子佩格對他撒了一個謊:作為第一個見到現(xiàn)場的人,佩格說她第一個看到的是男主人的腳。而事實上被殺的男主人因為頭部挨槍的原因,其頭顱滾落到了門口。這是第一次羅伯特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妻子對自己有所隱瞞:作為被前夫拋棄的女人,當她嫁給曾經(jīng)專門勾引有夫之婦的羅伯特的時候,佩格“一直在深深地壓抑、埋葬自己的真實情感,一直在掩藏著兩性關系給自己帶來的創(chuàng)傷與痛苦”,于是“當她看到兇殺的一幕時,自己內(nèi)心近乎有些病態(tài)的好奇心和對兩性關系丑惡一面的復仇感”“被激發(fā)出來了”。這是一個在男性主導生活下的,一個受到傷害又深深壓抑自己的女人,比多麗幸運的是,羅伯特最終頓悟,并沒有像勞埃德那樣走向極端。
《發(fā)作》似乎是艾麗絲·門羅對家庭中女性的一種警示,就像是結尾所安排的,在羅伯特眼中看似奇怪的東西,走進一看不過是平常之物。這仿佛是一種暗示,艾麗絲·門羅用這樣一個例子仿佛在告訴世人,那個在你身邊近在咫尺的,你再熟悉不過的女人們,實際上男性離她們的世界還很遙遠,那些被表象所掩蓋的,也許是一副可怕的圖景。
(三)在反抗之后,受到男性打擊的女性形象
作為一種統(tǒng)治力量,壓制所有敢于反抗其權威的力量似乎是所有權力的共性,這在兩性關系中也不例外。特別是作為男性氣質的最基本特征的對女性的控制力,因為其是男性證明自己力量的最起碼的象征,故而這種權威是更不允許被挑戰(zhàn)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在許多艾麗絲·門羅的女性們生活在一種牢不可破的男性話語體系下,當她們面臨著來自男性的壓迫時候,他們一點點的反抗都會遭到男性瘋狂的報復行動。
對于當代男性話語權下,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這個主題。在艾麗絲·門羅的諸多作品中,《逃離》無疑是最受大家歡迎和議論的作品,作品中提出的逃離主題,吸引著各方關注。
女性逃離這個主題,在文學中似乎并不是新鮮事物,易卜生的娜拉出走可以說也當是另一種逃離。只是同為出走,和娜拉相比,卡拉的逃離似乎更具有一種壓迫性。就如同出走和逃離兩個詞,雖然在字面上的動作是一樣的,但是背后所隱藏的情感卻大有不同。如果說娜拉的出走是與男性虛偽欺騙的徹底的、毫不留情的決裂的話,那么卡拉的逃離從某種意義上說則是一種回避,她并沒有明確表現(xiàn)出對丈夫克拉克的恨意,而是簡簡單單地表現(xiàn)出一種對克拉克對待自己時的惡劣態(tài)度的厭倦。女性在這樣一場與男性較量的過程中,似乎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做一場堅決的、曠日持久的競賽。這樣我們也可以理解了為什么卡拉會在逃離的中途,竟對往日的生活有所懷戀,直至中途放棄,回到丈夫身邊。
從父親的身邊逃離,直到從丈夫身邊逃離,卡拉作為一個女性,似乎一直在從男性的話語權下逃離。然而,最終卡拉無疑是一個失敗者,最終她依然沒有逃出樊籠,依然在男性的權威下生活,而那種崛起的女性意識,就仿佛小說中那個極具象征意義的山羊弗洛拉一樣,被男性扼殺。
從這些形象里我們可以看到,作為一名主婦作家,艾麗絲·門羅精準而深入地揭示了在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在家庭這個兩性生活中最主要的舞臺上,女性是弱勢的,男性以其傳統(tǒng)所賦予的權利,在家庭中毋庸置疑地占據(jù)主導地位。然而艾麗絲·門羅對這種控制大加諷刺,男性的控制在她看來無疑都是暴力和黑暗的,正因為暴力和黑暗,才會使女性的意識變得扭曲。
在艾麗絲·門羅的小說之中,我們看到了豐富的家庭中的女性人物形象,然而這些形象尚不是艾麗絲·門羅筆下的全部,作為當代短篇小說大師,她作為女性的呼喚將會為我們帶來無限的思考。
參考文獻:
[1]張磊.崛起的女性聲音:愛麗絲·門羅小說研究[M].北京:中國財富出版社,2014-8.
[2] 湯美林.“逃離怪圈”與女性意識成長——以《可以吃的女人》和《逃離》為例[J].青春歲月,2014(14):31.
[3]紀郁蕾.《多維的世界》中的自我救贖[J].華章2014(17):116.
[4]劉玉芳.愛麗絲·門羅小說中的女性命運觀:出走與回歸間的生存悖論[J].科學導報,2014(17):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