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蘭
前面我們陸續(xù)介紹過紙的原料、紙的生產流程、紙的加工方法、紙的品種等等,這些和中國書畫到底有什么關系,這是大家所關心的。對于從事書畫的人而言,什么紙最適合寫字、畫畫?經常有人問這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要回答這個問題,得從我們學習書畫的歷代經典作品說起。
著名書法家孫曉云老師曾經說過大意這樣的話,臨摹經典作品,需搞清臨習對象的創(chuàng)作年代、時代背景、文化習慣、審美傾向,特別是與之相適應的使用書寫工具的背景。用適合的筆墨在適合的紙上,才能書寫出風格相合拍的作品。
在中國畫中,“工筆”與“寫意”對紙性的要求大相徑庭,用于“寫意”的紙往往是“生紙”,“生紙”上如果需要畫“工筆”的鳥、蟲,紙的局部是要用膠或礬等原料進行特殊處理的,否則沒法畫“工筆”。這在繪畫上是常識性問題,可到了書法就有不少人弄不明白,比如就有人用長鋒羊毫大筆在紅星特凈生宣紙上臨習《蘭亭序》,寫出來的東西自然與原帖南轅北轍,因為他不了解紙性,不知道王羲之時代書法創(chuàng)作的實際情況。請看紅星生宣與其他幾種紙樣受墨滲化情況對比實驗。
紙是書法創(chuàng)作的載體,一切的技巧都要在紙上展現。紙就似打仗的陣地,打仗需熟悉地形,書寫者需熟悉紙張的性能、種類,歷史上許多書家對紙張選擇都非??量?,沒有合適的紙不下筆。如古書記載漢代書法家韋誕書寫必須用張芝筆、左伯紙,否則輕易不動筆。優(yōu)秀的書畫家往往根據自己創(chuàng)作的需要,對紙張作特定的要求。
書家可借用不同的載體來表現自己的審美理念。材料的選擇與創(chuàng)作的風格要相適應,否則會弄巧成拙。從書風來說,魏晉一直到明代是以二王體系的追求行筆爽勁的帖學書風為主流,故用紙主體為較為光潔緊密的加工紙,而未經加工的生紙受墨易滲化,不適合這類帖學書風、特別是以小字楷、行、草為主的書寫。但其特殊的表現力已經受到畫家們的關注,開始在寫意中國畫中發(fā)揮其作用。從歷代用紙情況看,唐人的有熟紙、生紙之分。熟紙用于書寫,生紙往往只用于喪事等特殊場合。
宋代書家用紙都極為考究,他們使用的經過加工的紙光滑且挺括,適合行草書表現。
元代繪畫嘗試使用加工為半成品的生紙,書法則仍以加工紙與各類箋紙為主。
明代是“箋紙時期”,盡管生宣越來越多地用于繪畫,但書法仍以各類加工過的箋紙或者絹綾為主。
到了清代中后期,碑學書風大興,書風以追求蒼茫、渾樸、高古、奇崛為特色,以大字為主的牌匾、楹聯及榜書更受青睞,加之生紙生產工藝日趨改進,其特殊的潤墨性、筆觸的摩擦力在碑學書風中恰恰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于是生宣紙大行其道。
以上所說的與書寫相關的諸多紙張性能中,最主要的就是潤墨性。劉海粟為宣紙題詞“紙壽千年,墨韻萬變”,古人有“墨分五色”的說法,優(yōu)質的宣紙,特別是生宣紙能體現出特殊的筆墨韻味,濃墨處墨色淋漓、發(fā)亮鮮艷,淡墨處層次分明,積墨處渾厚深沉。落筆于紙,墨色變化豐富,力透紙背,能達到比較理想的藝術效果。
今天,我們要學習書法或者中國畫,必須掌握并熟練駕馭各類書畫用紙的特性。一般說來,一寸見方以上較大單字的篆隸楷等正書或字徑較大的行草書可以使用生宣,生宣潤墨性好,具有滲化作用,只有在實踐中感受筆墨水分、用力輕重、行筆快慢的關系,才能逐步適應其紙性。而字形較小的楷、行、草(大小與《蘭亭序》相類者)則比較適合使用經過加工處理過的半生半熟或熟紙,尤其是揣摩古帖時,對帖使用的紙性要留心判斷,學習時宜使用與其性能相近者,方可達到事半功倍之效。
大體說來,王羲之以來以小行書為主的帖學書風,不建議使用生宣,以經過處理的半生半熟紙最為適宜,風格古樸且字徑較大的篆隸書生宣會有上佳表現。所以要想進一步寫好字,一是要仔細讀帖,詳細了解帖子在風格、材料方面的背景情況;二是多實踐,嘗試各種不同紙性的紙,根據創(chuàng)作需要,有選擇地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