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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蝦子河

      2016-07-28 06:49:30易格滋
      長江叢刊 2016年16期
      關(guān)鍵詞:石猴蝦子支書

      易格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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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蝦子河

      易格滋

      后來玉想,嫁到蝦子河村,還真不是看上了苕頭和他的家,而是被蝦子河迷住了。媒人在她前面掀著兩片抹了油的嘴皮子,說苕頭老實可靠,家是勤儉之家,公公雖然身體弱點兒,但無比節(jié)儉,婆婆一輩子又是耙又是簍,不擔(dān)心日后不紅火。媒人的腮幫子像蛤蟆一鼓一鼓,涶沫星子飛到玉的臉上,幸好沒到她嘴里。玉嗅到對方的爛蘋果氣息,當(dāng)即胃里就翻涌,一股酸液從胃部沖上喉嚨,張開口“哇哇”幾下,差點兒吐出來。玉站在苕頭家大門口,深深吸進幾口河風(fēng),把涌上來的胃酸壓下去。時值春末,兩岸楊柳垂著長長的柳絲,像掃帚輕輕地拂在河面,掃過去又掃過來。玉走下河堤,穿過踩踏得發(fā)白的小路。河水清澈透明,玉躬下身去,捧起清水在口里“咕咕嚕?!?,又把水吐到河里,一群小魚和蝦子就沖著水花箭一樣射過來。

      中午在苕頭家吃飯,媒人盯著玉被太陽曬紅的臉,小心翼翼地問,玉,我做媒婆半生,就喜歡一個直字,你當(dāng)面表個態(tài)吧,這事兒成還是不成。媒人在玉身后,腳跟腳手跟手。看玉對楊柳呀、魚蝦呀感興趣,對給她說的婆家倒不是很上心,所以吃不準玉的心思。玉倒更直,當(dāng)即就說,我高興呢!一句話把媒人的嘴巴笑分了家。苕頭媽眼里的淚出來了,不住念叨觀音菩薩保佑,我們前世修得好,一手抹淚珠子一手給玉夾菜。苕頭的臉漲紅著,眼睛不敢直視玉,又忍不住偷偷地瞅。心想若是娶到了玉,那真是燒了簸箕大的高香。在蝦子河村,數(shù)來數(shù)去玉的相貌算是頭牌,比支書瞇眼叔的兒媳還要漂亮,而且這漂亮可不只是蘆席滾到墊子上,只強那么一篾片。

      蝦子河一年四季除了汛期,都清澈得看得見水底的黃沙和游魚。只有端陽節(jié)過后,上游鄂北山里的水沖下來,湯湯河水才混濁一陣兒。站在堤岸上,有蝦子和小魚兒居然會躍上河堤。灣子的人一大早,撿了蝦子和魚回去燒早飯。兩岸垂柳叢生,高大的柳枝在河風(fēng)里搖曳,像灣子里女人們挑著擔(dān)子,閃動腰枝的模樣。柳絲從幾丈高的樹梢抖落下來,如碩大的簾,在河風(fēng)里緩緩飄舞,又像是村姑的長發(fā),散發(fā)著淡淡的青禾香味。風(fēng),被枝絲篩過,被密葉濾過,一篩一濾,風(fēng)也跟著綠了。

      布谷聲聲喚,河水靜靜流。

      蝦子河發(fā)源于桐柏山,自北向南,流淌到這兒,伸了伸懶腰,然后,懶洋洋地調(diào)頭向東。她伸腿甩胳膊的時候,把河面踢打出一片寬闊的灘涂地。蝦子河村人均只有六分田,要是添丁進口,肚皮都險些喂不飽,哪肯讓這黑油黑油的肥沃地,枉生綠泱泱、白茫茫的蘆葦呢?曾有一位著名的畫家,于深秋來畫蘆葦,離去時向縣里上書。次年兩會,代表們也曾以開發(fā)河灘,設(shè)立以十里蘆葦為主題的濕地保護區(qū)。卻因村民百般刁難,死守著各自開墾的荒地不放,致使縣里退禾還葦工程胎死腹中。蝦子河人滿肚子委屈,有誰能體會到他們的苦呢?一河之隔的對面,十年前就搞起了開發(fā),被拆遷的農(nóng)戶腰包里,哪個沒有幾十萬揣著,看著人家住高樓,開小車,而自己連肚皮都吃不圓,還攤上一個刁鉆的惡名,你說冤不冤?

      蝦子河村人依舊各自占灘為王。秋冬種上油菜,小麥,次年春夏時節(jié),河灘里就綠一片,黃一片。紫一塊,白一塊。綠肥紅瘦間,河水卻瘦得像女人的腰,窄窄地婀娜著橫臥在河灘中間。早晚,河水把陽光投射過來,錐得堤上走路的人瞇起眼睛。

      玉做好了早飯,提了濾過飯的筲箕到河里洗涮,河水如一口藏青色的深洞。白白的飯粒兒飄開去,蝦子和小魚兒,一窩兒一窩兒地從洞深處浮上來,沖過來搶食飯粒兒,她將筲箕一舀,就是半筲箕蝦子。起水的當(dāng)兒,眾蝦亂跳。玉抹一把臉上的水,將半寸以下小青蝦放生進河水里。一碗飯的工夫就舀到大蝦一筲箕,只是那時蝦價才毎斤4毛錢。后來,蝦價漲到25元時,蝦子卻沒了。再后來,米蝦和小魚幾乎絕跡,河里卻跑來龍蝦。河也像患了不治之癥的病人,一天天瘦下去,水也不再清明。

      蝦子河村要拆遷了。

      瞇眼支書手里揮舞著縣里的紅頭文件,正式宣布了消息,灣子里像炸開了鍋。蝦子河要翻身啦!

      玉在村辦公室開完拆遷動員會回家時,天幕上有幾粒稀落的星。她記起童年在娘家觀音山的夜晚,滿天的繁星,像要落下來,石猴說,你要哪一顆?玉的眼睛如星星般閃爍,手指向石猴的額頭,要這一顆!

      幾點雨打到她臉上,要下雨了,明天得把灘上的地整平,趁著下雨的墑情,把麥種播下。

      已是晩上九點,死人(玉的公公中風(fēng)三年,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灣子人稱為死人)聽到木門吱呀,隔著墻壁問,公公甕聲甕氣,那聲音像塑料在玻璃上劃過,一股酸腐夾著腥味兒從公公房間的門縫滲過來,鉆進玉的皮膚和鼻腔里,玉咬了咬牙還是沒有忍不住,打著噴嚏。玉你回來了,瞇眼在會上怎么說?玉把在桌子上做作業(yè)已睡著的女兒麥麥抱到她的小床上,麥麥的口水幽亮,淌出一縷涎線。玉脫下她的鞋和衣,把她塞進被窩。嘴對著公公房間的墻壁說,確定拆遷,談賠償方案時,吵得一鍋粥。這時,老式諾基亞手機響起來,鈴聲急促得像催命,聲音又大又硬。玉從枕頭下拿起手機,是苕頭。聽到苕頭的聲音時,掛在胸口的那只小小的石猴,似乎動了一下,她心里的某個角落仿佛被一只小手,那么輕那么柔地撫摸著,一種熟悉隱秘的渴望,如河深處的暗涌,向上升騰。嫁到蝦子河十幾年,這個系著紅絲線的小石猴,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胸口。苕頭爬上她的身子時,玉說,等等,側(cè)過身去摘下石猴,把它放在床邊的小桌上,用自己的內(nèi)衣遮蔽起來。苕頭不解地問,什么寶貝呀?玉說,我媽留給我的。苕頭瞅瞅那小石猴,心想,取下也好,免得硌疼了我。苕頭問,打了幾次電話,你怎么不接?老頭(爸爸)身體怎么樣?我家房子拆不拆?玉只回答了后一問,說,拆。苕頭說,賠償是多少?我們可不能吃虧。我家的房子才做了兩三年,新的,鋼筋是好鋼筋,水泥也是好水泥,買的時候還找了熟人,價格比別人貴幾百不說,托人買時還送了一條好煙和兩瓶酒,可不能吃虧。玉靜靜聽著,在苕頭換氣的間隙里,對著手機說,苕頭,你把老頭和麥麥吵醒哩。苕頭聲音放低了,卻還是怕拆遷會吃虧,賠少了不答應(yīng)啊,死個人也不答應(yīng)瞇眼他們。

      苕頭在東莞一家皮包廠做搬運工。

      瞇眼支書在永昌街的餐館里喝高了,翹著二郎腿,直著嗓子喊,丟貨,你王八日的把老子扔這兒,死哪里去了?這時丟貨在街斜對面二樓的包房里摟著小姐親嘴兒。聽到下面支書像殺豬似地嚎叫,慌張地下樓向這邊跑,橫過街心時絆到一個女郎的腿。女郎在閃爍的招牌燈的紅光里,一根手指撫摸著抹得猩紅的唇,尖叫道,你神經(jīng)病,慌急毛火去投胎呀!丟貨慌亂中瞥一眼女郎高聳閃悠悠的胸脯,不忘向那女郎拋下一句,回頭我來照顧你生意啊。

      十幾年前,開發(fā)商在城市的邊緣,建設(shè)了這條永昌街。瞇眼支書為了讓永昌街建在蝦子河村,拐彎抹角找江湖上的朋友,攀上了縣規(guī)劃局第六副局長。他天天坐在縣規(guī)劃局副局長的辦公室里,煙抽了幾籮筐,酒喝了幾板車,明里暗里往人家口袋塞了不少“四人頭”。局長辦公會倒是同意了,可是開發(fā)商看到蝦子河就像死了他父親,哭喪著臉?biāo)阑畈豢显竭^蝦子河,把永昌街建在蝦子河村的地皮上。

      永昌街開街前,上面的工程款只撥下一點點兒,就再也沒錢下來??h長給出一個方案,由開發(fā)商自主經(jīng)營街市五年,暫免征收相關(guān)費用。開發(fā)商要縣里發(fā)個紅頭文件捏在手里,縣長就不再理睬他。規(guī)劃局副局長說,傻逼,你就干著,他是縣長,在這地兒,誰敢找你麻煩。開街后,半里路長的永昌街,一到晚上,從頭到尾,霓虹燈閃爍,街筒子里,人頭像鬼影攢動。方圓幾十里的人,開著車,坐著的士,匯集攏來。歌廳,飯館,旅店,百貨店,一家擠著一家。每到下午四點,五點鐘,街兩頭入口處,堵得像城墻,車聲人聲亂作一團。交警站在路心揮手吹口哨,街道依然塞得像石板。永昌街紅得發(fā)紫,熱得燙手,麻煩就來啦!首先是在沒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的一日深夜,省公安廳來了幾十臺警車,堵住銜兩頭,數(shù)百名武警和民警佩帶警具和槍械,包抄了永昌街,次日的報紙宣布了輝煌戰(zhàn)果:抓獲嫖娼,吸毒,賭博者近百人。此后又有本地警方幾次大行動,永昌街的娛樂業(yè)大部分從地上轉(zhuǎn)入地下。

      瞇眼只在兩種情形下,來永昌街消遣,一是遇到煩心事,比如看見老婆那一對左大右小的陰陽奶,本來興趣勃勃的他,一下子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二是遇到喜事,就像今天縣里發(fā)下紅頭文件,拆遷蝦子河村已成鐵板釘釘。瞇眼來這兒總要喊上丟貨跟班,丟貨就動作神速地換上白襯衣黑西服,脅下再夾個不大不小的棕色皮包,神氣得像凱旋的武士,樂顛顛地跟在瞇眼身后。丟貨打赤膊時,手臂和胸板,描龍繡鳳,據(jù)說他在這一帶吃得開,放碼照場子,打打殺殺,有些匪氣。卻又很會拿捏分寸,遇到真打真殺,他就吼著嗓子往暗處的深巷子里跑。惡名是有了,也曾被抓進號子,每次都作為一般治安案件,罰款放人。而他的同黨,大半都在號子里過年。冬日某夜,丟貨提了兩條軟中華,兩瓶十年釀茅臺,推開瞇眼支書的大門,進門當(dāng)頭一跪,瞇眼嚇一跳,說,丟貨,你干什么?快起來!丟貨挖著腦殼說,叔,丟貨一來貪玩沒讀好書,二來沒學(xué)個手藝養(yǎng)身,沒路走,在外面鬼混了這么多年,給你丟人現(xiàn)眼,給蝦子河村抹黑。丟貨從今金盆洗手,跟著你,侍候你。你若不答應(yīng),我只好跪到明天早上。瞇眼扶起他,丟貨坐到楊樹椅子上。丟貨本名小勇,后來混跡江湖,本名就被人忘卻,最后一次喊他“小勇”的是爸爸,爸爸臨終前,一臉的放心不下,拉著他的手長出了一口氣,小勇兒……就別他而去。瞇眼支書說,伢,改邪歸正是好事,可是,村里一沒企業(yè),二沒征地搞開發(fā),你這一身橫肉,我養(yǎng)不起。丟貨起身附在瞇眼耳朵邊小聲說,上個月我在永昌街,聽到口風(fēng),我們村被一個大老板看中,要買下蓋廠子。

      丟貨把綠盒子黃鶴樓香煙遞到瞇眼嘴巴上,躬下身子點了火。瞇眼深吸一口,徐徐吐出一股煙霧,說,你王八日的硬要老子喝,現(xiàn)在好了,腰痛肩膀也痛。瞇眼年輕時,在漢北水利工地上,肩膀和腰上受過勞損。起風(fēng)下雨就痛得翻白眼,望著那一大堆在漢北水利工地得的獎狀說,擦屁股老子嫌紙硬。丟貨殷勤地握起拳,扭捏著身子作繡花狀,輕輕敲打瞇眼的肩膀。哎呦哎呦,丟貨,你的手硬得像芋頭,你要害死我呀。丟貨嬉著臉說,支書叔,我看見一個女的,剛才在街上差點把她撞到,一對奶大得像葫蘆,我去找來給你捶腰。瞇眼支書的眼角皺紋向上一翹,兩朵菊花開在那里。

      村里第二次召開拆遷動員大會,是在一個星期后的下午。瞇眼支書坐在臺上,唾沫星子像毛毛雨向臺下飄灑了三個小時,丟貨把早已打印好的協(xié)議書發(fā)給臺下的眾村民,有的人當(dāng)場就在簽名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人拿著協(xié)議書,望望這個望望那個,不肯落筆。瞇眼支書走下臺,挨個收取已簽訂的協(xié)議書。走到玉旁邊,見簽名處一片空白,瞇眼支書瞅著玉的胸脯,問,還是那個問題?玉紅著臉點點頭。

      什么問題呢?兩天前,玉到瞇眼支書辦公室,說,瞇眼叔,我們家不是賠四套房子么?我們只要現(xiàn)房兩套,另外兩套房子,折算成現(xiàn)金。瞇眼從辦公桌后走過來,徑直去關(guān)了門。站到她身邊,一雙蟮魚眼晴盯著玉那高高的胸脯,玉往開處讓了讓,眼睛看了看沒上閂的辦公室門。門被風(fēng)吹動,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隙。陽光把空氣中的灰塵照成一條黃線。瞇眼忽然有些結(jié)巴,口水也滴下來。玉,這個這個不好辦哩,我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又又是這么暖的關(guān)關(guān)系,叔的心你是知知道的。就是我同意了,上面恐怕說不通,瞎子見錢眼睜開,跛子見錢走得快。還有全村千把號人,哪個不想有房又有錢呢?玉打斷瞇眼的話,神仙下凡不也要問土地神么,這上下,就仗著你做做工作呢,再說我們也不侵占誰。瞇眼的喉節(jié)拱動著,喉嚨里咕嚕嚕作響,手就朝她胸前伸過來,玉用手擋住他。忽然說,叔,我家苕頭就要回來,和你協(xié)商這事呢。瞇眼臉沉下說,他個悶屁有鳥用,只會把事弄砸了。他把場子潑了,我就沒法圓場了。玉說你知道的他就是個牛脾氣。

      苕頭在廣東天天記著拆遷的事,端著碗兒就飽放下筷子就餓,累得散架,倒下卻無睡意。沒兩天就買了票,回到蝦子河。廣東打工三年,頭兩年,睡到半夜三更把電話打來,玉被吵醒,問,你發(fā)什么瘋,這個時候打電話?苕頭說,一個人冷冰冰的。玉說,天氣預(yù)報說廣東現(xiàn)在32度啊。后來一年多,苕頭不再打電話來,也許是他漸漸習(xí)慣了一個人在外打工的日子吧。倒是自己偶爾想起獨在異鄉(xiāng)的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會料理自己,衣服臟得發(fā)臭,你不催著換,他就不脫下?lián)Q洗。

      苕頭回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玉剛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聽到大門砰砰砰地敲擊聲。在寂靜的夜里,十分刺耳,玉驚了一下,從被窩里爬起來,“砰砰砰”,伴隨著苕頭的喊叫。玉打開門,苕頭就利索地進來了,什么行李也沒帶。也許他回來把拆遷的事談完就要趕回廣東上班呢。

      玉沒想到,什么也沒帶回的苕頭,卻帶回一個女人。女人跟在苕頭后面,把戶外的寒氣帶進來,玉忽覺得錐骨的寒冷,順著脖子,襲遍全身,不由打了個寒顫。

      女人瘦瘦高高,額頭突起,兩條眉紋過,軟塌塌地像死蠶,像是隨時會從眉骨上掉下來。女人的眼睛凹進去,深深埋在眼窩的一雙不算難看的眼里閃爍著利爪一般的寒光,玉覺得那目光如細細的絲線,千絲萬縷地向自己纏繞過來,掙不開擺不脫,周身冷嗖嗖,直到骨頭里去。幸好那女人用廣西普通話向她問好,大姐,我是苕頭的同事,打擾你了。苕頭尷尬地笑笑,不知是向玉點頭還是向那女人討好。玉一時明白了這個男人為什么一年來夜里不再打電話來的原由。苕頭把那女人安頓在另一房間后,回到玉這邊。玉盡量用平和的口氣說,太陽能熱水器里有熱水。以往苕頭出門回家,澡都不洗就扒下衣服爬上來。玉皺著眉,把頭臉偏向一邊,她實在忍受不了他一身的酸臭味兒,可是苕頭像只餓狗,哪里去理會玉的感受呢?自顧自地在她身上哼哼唧唧一陣,然后滾下來,死豬一樣地睡過去。而這次,苕頭順從地去沖洗了,就掀開被褥躺下,一會兒就傳來呼呼嚕嚕的鼾聲。半夜里,玉起來小解時,看到苕頭一邊磨牙一邊嚼著腮幫子,輕輕地嘆口氣。

      倒是玉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玉的娘家是鄂東北山區(qū)的滑石沖,這兒是蔣介石先生的親家石鳳翔的出生地。玉和石猴上學(xué)時,每天路過那座掩映在綠樹叢中的石頭牌坊,上面刻著“石鳳翔先生石靜宜女士故居”的字樣。那是即將高中畢業(yè)的夏天,山上的風(fēng)都是綠的,石猴拉著玉的手,赤腳淌過觀音溪,坐在一塊光滑的青石板上。清如碧玉的溪水,從石屋旁歡跳著,繞過山間的竹叢,桃花坳,栗樹林,獅子崖,日日夜夜地奔向山腳下的觀音河。玉說,石猴哥,我要做你的媳婦兒。石猴捧著玉的臉,望著她的眼睛說,我要像鳳翔老爺爺那樣,以后賺很多錢,讓你穿綢戴緞,讓灣子里所有人都羨慕你!玉說,可是你家連一間像樣的瓦屋都沒有,我爸媽就怕我去了你家受苦。石猴的手松開玉的臉,嘆口氣,站起身,走到不遠的溪邊,彎腰撿起一塊石子,狠命地向林子里扔去,驚起一群鳥兒,撲愣愣的飛起。二十三歲時,石猴家請了媒婆,備豬肉十斤,鯉魚兩條,酒,雞蛋等彩禮,正式向玉的父母提親,玉的父母意見高度一致,媽對媒婆絲毫不婉轉(zhuǎn),說肉魚酒就帶回石猴家,我打開窗子說亮話,石猴伢是好伢,只是他屋里太空蕩,一點底子也沒有,女兒本是菜籽命,撒哪兒就在哪兒開花結(jié)籽??晌覀儾荒芸粗阉龅揭粔K光石板兒上呀。玉兒是我心頭的肉啊,她若是嫁過去,哪輩子能住上一間好房?哪輩子能穿件好衣裳?我們心里早晚都是刀子割。次年春天,石猴說,這兒除了清水就是石頭,鳳翔老爺爺年輕時要不是遠走高飛,恐怕也會落得一事無成老死深山,我得出去闖蕩了。玉,我發(fā)達了就回來接你啊。玉含著淚點點頭說,石猴,你走吧,你要是不來接我,我就去找你,就是找到天邊,我也要把你找到。石猴帶著玉,在漢口火車站附近一帶,玩了兩天,在澚漢碼頭的地攤上,玉蹲下身子看著一只假玉石生肖猴,石猴花了一塊錢買下,掛在玉的脖子上。他們餓了就吃伍角錢一碗的熱干面,晚上在不通風(fēng)又潮濕的小旅店過夜。第三天,玉在漢口火車站送走石猴。那列開往南方海邊的火車啟動時,玉跟著綠皮車箱跑,大聲喊,石猴,你要來接我啊。

      兩年,三年過去,石猴沒來接她。玉的父母急了,慌慌托人說親。

      苕頭去村委會找瞇眼支書時,卻只看到丟貨在那兒。正打算走,丟貨開口了,我說苕頭,你真是發(fā)了財就雞巴長在額頭上了——日天了。苕頭說,我跟你講有卵子用。丟貨自坐上協(xié)調(diào)員椅子,天天盼著有人來找他談拆遷之事,一來滿足他的虛榮心,二來可以讓瞇眼支書看看他的能耐。都說他狗肉上不了正席,我就要坐在這里讓你們瞧瞧!丟貨不是讀書人,卻記下了《水滸傳》里宋江酒后寫在白壁上的反詩:他年那月報寃仇,血染潯陽江口。丟貨指著墻上村委會的通告,其中有一條寫著,拆遷協(xié)調(diào)工作人員:王小勇。苕頭咧嘴一笑,你捏著雞巴充大指頭呀。丟貨強壓下心頭的不快,搬了方櫈讓苕頭坐,又向苕頭遞上煙,苕頭不領(lǐng)情,不坐也不接他的煙。丟貨說,你講,我記著。丟貨一本正經(jīng)地捏著筆。苕頭說,你們總不是腳彎手彎,往自個兒懷里彎。丟貨說,苕頭你說正事吧。苕頭說,歪嘴和尚還指望念正經(jīng)呀。丟貨抓起桌上的杯子,往嘴里灌一口水,把升騰上來的火氣往下壓壓。苕頭說,跟你講話是脫了褲子放屁。丟貨心里的火呼的上竄,呼吸也急促了,他指著苕頭的鼻尖,你敢罵我!苕頭用手臂撥開丟貨手指,一口的輕蔑,哈哈哈,莫非狗肉真要上正席啦!啊呸!丟貨一拳砸了過去,苕頭的嘴角滴下血,他捂著嘴大喊,小勇,你打人!丟貨正欲來第二下第三下,聽見有人喊小勇,拳頭在空中驚住了。人們只稱他“丟貨”,誰還用這個名字喊過他呢?只有他那可憐的老爹,斷氣前呼著小勇。這時候,瞇眼支書回到辦公室,掃一眼現(xiàn)場,不冷不熱地說,莫非誰要在這兒開精武館啦?瞇眼支書拿了紙巾,走過去把苕頭嘴巴上的血跡擦干,到門角扔進垃圾桶里?;剡^身來拍著苕頭的肩膀說,幾時回的?回來也不跟我這個窮叔講一聲。拆遷補償安置方案早已懸榜,征求過大家的意見,我當(dāng)叔的一碗水要端平,我是對事不對人。茗頭說,叔,今天是他打我,你都看到了,我不會饒他,這就打110報警,看警察怎么收拾他!苕頭拿出手機準備撥號。瞇眼瞥他一眼,不再對他說話。轉(zhuǎn)過頭正要批評丟貨,卻發(fā)現(xiàn)他已甩著手臂走出門外老遠。瞇眼收回目光,嘆口氣,又對苕頭說,丟貨把上面搞通了,到村里當(dāng)拆遷協(xié)調(diào)人,你叔雖然是支書,有些事情,也不得不讓他三分。你今天怎么能跟他結(jié)梁子呢?苕頭沒想到丟貨真的有來頭,口氣就軟了。難怪這牛日的膽子這么粗,一拳打得老子牙齒也松動了,心里就有些虛,瞇眼叔,那那怎么辦呢?瞇眼頓了頓,點上丟貨放在桌子上的黃鶴樓香煙,吸一口,說,苕頭,你若是真想既得房子又得錢,就聽我一句話,你要是想出氣,我就不管你們了,又不是我當(dāng)叔的動了你的半個指頭。瞇眼把嘴附在苕頭耳邊,嘀嘀咕咕一番,苕頭臉上擠出笑,好好,我就聽你的。

      玉在村道上聽見村民飛著唾沫說,那凹眼高額的女人和苕頭在灣子里轉(zhuǎn)悠時,女人伸手攬著苕頭的腰,苕頭在村人面前大約是不自在,試圖用一副大蛤蟆鏡遮住大半個臉,女人抹得猩紅的厚嘴唇,向外咧著,似乎是要展示一口并不整齊的牙。這讓還不太開放的村人大開眼界。

      從外面回來,玉正要問談判的結(jié)果,苕頭笑嘻嘻地站在門口打電話,都好啦,我就去買車票回來。玉看到苕頭打電話的樣子,心里一陣哀涼。

      苕頭掛了電話,把手機塞進褲兜,無事般地對玉說,老板把電話打過來,要我回廠子去,唉,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管。玉吞下萬般滋味,口氣平靜地說,你就歇歇么,明天走,也不遲這半天工夫。苕頭哪管玉說什么,鉆進屋子里一會兒就拎著行李包出來了,那女人緊跟著,急匆匆跑到路邊,正好一輛摩托三輪車開過來,三輪車就一個急轉(zhuǎn)彎調(diào)頭,載著這雙男女,轟隆隆地甩下一路灰塵。

      苕頭回到東莞一個星期后,玉收到他的一條短信,我已平安到達。玉看都不看就摁下刪除鍵。

      玉再次去村辦公室時,瞇眼和丟貨都在,兩個人趴在桌上叼著煙吞云吐霧。進到門口,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直沖口鼻,她不由咳嗽起來。丟貨扔給支書一句話我有事先走啦,起身就離開辦公室。瞇眼望著走近自己的玉說,我說的話你就是不聽,苕頭跟丟貨打起來了。玉還是護著苕頭,平靜地說,那是丟貨不講道理啊。瞇眼說,現(xiàn)在不講里,講丈。他的江湖哥哥是管委會副主任,這工作讓我怎么做?玉沉默一會兒,問,你是支書呢還是他是支書?當(dāng)然我是支書。是你當(dāng)家呢還是他在蝦子河當(dāng)家。瞇眼走近玉,笑嘻嘻地說,當(dāng)然是你叔說了算。玉漲紅著臉,我說呢,小鬼哪能翻了閻王的天!瞇眼拼命睜開兩條眼縫,吞著口水,還是我侄媳婦兒懂世事。你懂事了,叔就開心,開心了事就好辦。

      正式談判是在城里的某賓館。玉看著瞇眼發(fā)在手機短信上的地址和房號,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種即將被屠宰的感覺。腦海里放起了電影,先是十幾年前,石猴在漢口火車站坐著的綠皮車開動,自己哭著喊著追了很遠,直到口里有了血腥味兒。再是嫁到蝦子河十幾年來與苕頭瑣碎的日子。鏡頭定格在苕頭和那高眉骨女人身上。該死的石猴,你怎么不來接我??!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五年又五年,十幾年,自己為人妻,為人母,心和身體漸漸老去,淚水從眼角流下來。就在玉心底漸漸寒涼,希望卻在平淡無味的生活中,慢慢騰騰地浮上來。蝦子河村拆遷,可以給她帶來一筆可觀的現(xiàn)金,她要帶走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錢,去南方海邊找石猴,她可以用這筆錢在那里買按掲房,天天與石猴在一起,不再分開。她可以去找活兒干,只要不是尖端和太專業(yè)的活路,她都可以干的,站柜臺,搬運貨物,在小區(qū)做清潔,做家政,甚至可以去掃街道,都行的,只要能賺錢吃飯,還銀行按揭貸款,只要能跟石猴一起過日子。她不想石猴為了和自己在一起背上壓力,她要讓石猴活得更快樂。真的,干啥都行的。

      瞇眼先是聽到樓道里叮叮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感覺是玉上來了。一般客人走路的聲音是咚咚咚,那些因事投宿的客人,腳步重而急促,只有應(yīng)約的女人,她們在走道里,一邊看著房間號,一邊心里打著算盤,歩伐自是緩慢一些。他甚至感到了玉在走道里遲疑了一會兒。還好,叮叮的聲音總算響到門前。走廊里混濁的空氣夾雜著刺鼻的清新劑香味,玉忍不住打起噴嚏。瞇眼尖耳聽出確實是玉來了,放下手中的熱茶,把煙頭摁滅在白煙缸里。門就響起來,先是兩下,接著又三下。瞇眼三步并作兩步跨到門口,把門打開。玉臉上像潑了血,膽怯地溜進來。瞇眼把頭探出門外,左右張望了,反手關(guān)了門并扭上鎖。還是玉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又想偷腥又怕被逮著。瞇眼涎著臉,祖宗,小聲點,叔是黨員干部,現(xiàn)在抓得緊,我要是被上面擼了,你的事就廢了。玉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隨手把人造革包咚地一下扔到條桌上。轉(zhuǎn)身對著緊盯自己一舉一動的瞇眼,一臉豁出去的神態(tài),你別急,我自己送肉上砧板,不會跑走的,我們得先把協(xié)議書簽了。瞇眼滴著口水,那是那是。協(xié)議書上寫著,簽字之日,除賠償房屋兩套外,支付現(xiàn)金六十萬元人民幣。瞇眼的下巴拉下來,心里罵道,金X銀X呀,這么貴。玉知道他在想什么,說,搬遷安置費,裝修費我不另要,但是村里要一次性支付六十萬。你后悔還來得及。瞇眼肚子里癢癢手抓不到的樣子,眨巴著眼,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其實玉沒有獅子大開口,她只要了自己應(yīng)得的。玉把早已準備好的筆擰開遞給他,瞇眼做著痛苦狀,咧著嘴,簽下自己的名字,又從玉遞過來的紅印泥里按了一下右手食指。那個紅紅的手印,如一只剁下的雞腦殼,滴著血,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玉重重地倒在床上,悄然拭淚。

      丟貨坐在高高的挖掘機駕駛室里,當(dāng)“死人”被村民七手八腳抬出屋子時,他從窗口扔下煙頭,放下操縱桿,噴著濃濃黒煙的機器向玉的房屋駛?cè)?,隨著墻體的坍塌,一股股塵土像蘑菇云,在低空中久久不散。

      玉帶著麥麥,坐了十七小時火車,來到這座東南的海濱城市。動身前,玉在電話里確認了石猴的大概位置,可是到了后電話就沒有再打通,石猴的號碼成了空號。玉站在海邊的礁石上,遼闊的海面,骯臟的海水翻卷著浪花,似嘆息,似低吼,從遠處向她和麥麥涌來。天幕低得要砸著頭。玉想起久遠的那首歌:都說那海水又苦又咸。又苦又咸是碧藍清澈的啊,今天看到卻是濁臭難聞。又想起娘家觀音溪那透亮的水花,和自己初嫁蝦子河時,那鏡子般的一河水里,游蝦歷歷可數(shù)。到后來,蝦子河渾濁不堪,蝦子和魚死絕,這難道是必然的結(jié)果嗎?

      玉無計可施,只好一條街一條路,一棟樓宇一座天橋地去找。有幾次,她看到那人差不多就是石猴,心里慌慌地跑著趕上去,卻是又一次失望。無數(shù)種猜測,對應(yīng)著無數(shù)個結(jié)果,在玉的腦海里交替展開。想去想來,最大的可能是,畢竟十來年過去了,有多少事情能經(jīng)受住這漫長時間的消磨呢?海水可以把腳下的石頭沖涮得溜圓,風(fēng)可以把岸邊曾經(jīng)繁茂的大樹吹成枯枝,何況活生生的人!石猴也許在這里有一個幸福的家,有很愛他的女人。他或許是害怕她的到來,會打亂他們來之不易的生活。想到這兒,玉感到透骨的寒徹,眼眶里的淚水滴落下來。她對著涌向腳下的海浪,長嘆一聲,把那只伴隨著自己近二十年的生肖猴,從脖子上取下,在臉上貼著,那石頭也涼嗖嗖的。玉閉上眼,牙咬著,把它扔進海里。

      蝦子河村整體搬遷到一個土坡上,這兒地勢高,汛期時再也不會有水爬上村民的場院。還建的房屋一排一排,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整整齊齊。只是下水管道工程和綠化工作都沒做,瞇眼支書為此挨了幾次批評。更讓上面不滿意的事是,村民經(jīng)過拆遷,腰包鼓了,卻不安分了。賭博的,吸毒的,嫖娼的治安案件,讓轄區(qū)派出所的民警焦頭爛額。所長在灣子里開現(xiàn)場會說,正在調(diào)查一個涉及臺港不法分子專伺引誘村民犯罪的團伙。

      拆遷不到一年,就出現(xiàn)了五六家新的貧困戶。新的扶貧問題又讓上面頭痛。苕頭在玉出走后不久,從東莞帶回那個廣西籍女人。日子一如平常。

      這年,從秋天開始,就一直沒下一場像樣的雨。冬月過去,臘月就來了,居然沒有一粒雨星落下來,天總是陰沉沉,蝦子河斷流了。河上的大橋春天才動工修建,據(jù)說日夜趕工,也得兩年通車。人和車就直接從干涸的河床趟過來,車轍碾平河灘,飛起塵沙,尤其是重型工程車,滿載沙石建材,轟隆隆地橫沖直撞。在隔三差五奠基開工的沖天鞭炮中,蝦子河迎接了這一年的春節(jié)。

      玉心灰意冷地坐在海邊,麥麥說,我們回蝦子河吧。電話響起來,玉看到是瞇眼打來的,瞇眼說,玉,我曉得你老是不接我電話的原因,我不怪你,是叔不好。你在聽嗎?玉的手僵硬著,眼淚流出來。瞇眼接著說,苕頭生病了,躺在醫(yī)院發(fā)高燒,那個廣西女人,趁著正在安葬“死人”忙亂,卷走了你們家二十五萬多,案是報了還沒破。村委會把苕頭安排住院,還好,醫(yī)生說是梅毒感染,你別生氣,灣子里他算老實的。再說這種病現(xiàn)在已過關(guān)了。你回來。醫(yī)生說苕頭的心情好病就好得快……

      一上火車,麥麥就歪在玉的大腿上睡著了。列車在群山中運行,一隧一橋,又一撟一隧,轟隆隆轟隆隆,咔嚓——咔嚓——玉在不知不覺中也沉沉地進入夢鄉(xiāng)。她夢見自己打著赤腳,滿褲腿沾著露水和青草屑,從觀音溪走到蝦子河。她渴了,俯下身去捧起清亮的水,一群米蝦和小魚以為是刷濾飯的筲箕呢,圍聚在她的手邊,沖撞得她的手心癢癢的。河水甜津津的。河兩岸的油菜花黃得她的鼻子酸起來。這一路好遠啊,她渾身酸痛,眼睛就睜不開,倒在柳蔭里睡著了。柳絲軟得像棉條兒,在她身上,掃過來掃過去。河灣里傳來布谷鳥的“咕咕”聲。

      易格滋,1965年3月出生于湖北孝感市。自由職業(yè)者。一直做文學(xué)夢。曾在《海南日報》《西藏日報》《蘭州晚報》《楚天周末》《清遠日報》《孝感日報》《長江叢刊》《河北文學(xué)》《荷花淀》《青年文摘》《赤壁》《星星文學(xué)》《旅游文化》等省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散文丶小說丶文學(xué)評論數(shù)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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