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賣菜的老奶奶

陳秀榮

大樓的后面，有一位賣菜的老奶奶，無論刮風下雨，她都將蘿卜、青菜、豆角、茄子等蔬菜很整齊地擺放在靠墻邊的地上，旁邊還停輛小三輪，上面放著豆腐、豆腐干、百葉等。夏天，她將菜放在背陽的地方，冬天將菜放到朝陽的地方。下雨了，她就撐起放在一旁的碩大遮陽傘。見城管來了，就將攤子朝里面挪一挪，盡量不怎么顯眼；城管走了，就將菜攤朝外出一出，努力讓顧客們看得見。

見到她，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母親，想起坐在村子里的橋頭旁、大樹下擺地攤的母親，她是怎樣拖著殘疾的身體，冒著風雨和烈日賣著菜，為我掙學費和生活費的。每當想到這些，我就更懷念起母親，鼻子也酸酸的。

其實，在我剛搬到這個樓上住之前，有位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在這兒也擺過地攤、賣過蔬菜。這老奶奶先前是賣豆制品的，后來也加入賣蔬菜的行列。過了一段時間，那中年男子突然不見了，不知是因競爭混不下去了，還是做別的大買賣去了，總之，他不干了。偶爾在街上遇到他，他總是騎著自行車，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我們只是相互點點頭，就擦肩而過了。

那老奶奶依舊起早貪黑地在那兒擺著地攤，見誰都打招呼，見誰目光投過去，她總會熱情地問買什么。如果對方走近地攤，她便向你投去更熱切的目光；如果對方搖搖頭，她便收斂起笑容，低下頭來干著手中的活。

上班路過那兒，她正在為蔬菜噴水，我面帶笑容地看著她。她非?？蜌獾睾臀掖蛘泻?，并自言自語地向我解釋說：“這菜就怕風吹日曬，水分都給弄跑了?！薄皼]什么，我父母以前也是做蔬菜生意的，他們也會這樣做?！蔽倚χf。我的話大概讓她有了親近感，她便把臉一沉，憤憤地告訴我說：“剛才有位大男人真讓人生氣！挑了半天菜，一會兒說菜質(zhì)量不好，一會兒又說菜價格高，然后扔下就走了！也算是個男人！像這樣的人，我就是把菜扔下河也不賣給他。”“老奶奶！請別這樣說，什么樣的顧客都有?。榱俗錾庖簿椭缓萌棠土?，和氣生財嘛！”我一邊說著，一邊騎著車子走了。這老奶奶怎么和我老母親一個脾氣？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說什么，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說實在的，就是做小生意也需要謀略，別把性子使在臉上，顧客愛買什么就買什么，愛買誰的就買誰的，誰能主宰得了別人的意愿？把心思集中在迎合顧客身上才是正道。當然，她的可愛之處也在于生性爽直。

周末，我出去逛街時路過那兒，只見她手中揚起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是藥物，朝我喊道：“老師！這是你們樓上人買東西時落下的，我在等他，看樣子只有午飯前后吃藥時才會想到，里面還有買藥的卡呢！”路過熟人笑著逗她說：“你為什么不留下呢？里面好像都是些常規(guī)藥?。　彼谥樥f：“就是金銀財寶也不能私吞??！莫說是藥?！?/p>

母親在世也經(jīng)常會說這樣的話，但這老奶奶比我的母親瀟灑多了，早上吃著油條、喝著豆?jié){，大概七十出頭的人了還染發(fā)，這在母親的眼里是無法想象的。母親難得因為肚子餓而買個燒餅，大多是吃前一晚剩下的稀飯。

有一次，下班時，老婆讓我從老奶奶那兒帶點菠菜回家，我買了兩斤。老婆說多少錢，我說4元。老婆說貴了，怎么不討價還價？市場上一斤才1元。有空兒啊，我到紅旗菜場多買點蔬菜回來。我笑了：“愿買愿賣嘛！老奶奶的生意瞄準的就是上班族，人家不急就你急，再說老奶奶也不容易啊！你如果嫌我不會買菜，下回你就別讓我買?！蔽夜室舛豪掀?，老婆無奈地望了望我，低下頭來洗菜，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