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恕
——記一起患者被遺棄醫(yī)院事件的處理歷程

文/樊 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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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恕
——記一起患者被遺棄醫(yī)院事件的處理歷程

“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不是報復，而是原諒?！?——《心術》

燙手的山芋

一天，急診送來一位40多歲急性腦出血的女性患者，因為病情較重，接診的神經(jīng)外科直接將其送入了ICU。陪同其來院的有一位女性和兩位男性。經(jīng)了解，這位女性是患者的妹妹，一位男性是患者的朋友，而另一位男性是患者妹妹的朋友。本以為這不過是每日收治患者中普通一員，但事情卻向著出乎意料的方向發(fā)展。

患者的朋友為其交了3萬元押金后，三人便再無蹤影。兩天后，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小伙子來到了醫(yī)院。面容看上去充滿了疑慮與苦惱。一問，原來是患者的弟弟和患者的兒子接到通知，專程從安徽老家趕來。但二人僅露一面，便也沒有了蹤影。

患者在ICU的每日花費很高，3萬元押金很快就花完了。當醫(yī)院工作人員聯(lián)系這幾位家屬，這些人便開始相互推諉，誰也不愿來院照護患者。

患者的病情經(jīng)過初步的治療逐漸趨于穩(wěn)定，但仍然沒有意識，成為了一個無主、無意識、無費用的“三無”患者。見此狀況，原將其送入ICU的神經(jīng)外科也不愿將其接回。另外，依據(jù)患者目前的病情，神經(jīng)內(nèi)科也拒絕接收?；颊叱闪艘粋€“燙手的山芋”，符合轉入普通病房的指征，卻沒有任何人愿意接手。醫(yī)生說，隨著出血的緩慢吸收，患者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并有所好轉。若有資金支持，采取適當?shù)母邏貉踔委?，也許還有恢復意識的希望。但如果維持目前的基礎治療，那么恢復意識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通過與患者的親屬之間的反復聯(lián)系。一個有關這名患者人生經(jīng)歷的脈絡逐步展現(xiàn)出來。而正是這個龐大的信息脈絡，將此事件的復雜與困難程度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驚人的過去

患者出生于安徽的一個鄉(xiāng)村。年輕時，與當時鄰村文化部門的一名小伙子相識并相愛。結果，在那個年代，這種自由戀愛遭到了家人的強烈反對。患者不顧家人的反對，硬是憑借著深厚的感情執(zhí)著地與小伙子走到了一起。盡管沒有領取結婚證，但二人依然如同夫妻一樣生活在一起，并先后生下了一子一女。男人在外打拼掙錢，她在家養(yǎng)育兒女。日子不寬裕，但很幸福。

然而，命運多舛，在兒子八歲的時候，患者的愛人在一次車禍中高位截癱，徹底倒下了。隨之倒下的不僅僅是這個人，更是這個家。沒有了頂梁柱，她獨自一人難以支撐全家三個人的生活。在無數(shù)個苦與淚的夜晚之后，一天早晨，她狠下心，趁著孩子和丈夫熟睡之際，自己一人離開了家，自此杳無音訊。

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這二十多年里，她沒有給家里任何哪怕一點的消息，甚至連她的親生兒女都沒有接過她哪怕一次的電話。她徹底拋棄了她曾經(jīng)的愛人和兒女，拋棄了整個家庭。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本來鄰村關系還不錯的兩個家庭，變得形同陌路。過年過節(jié)，只有兒女還偶爾象征性地去看一眼姥姥和姥爺。平時便再無來往。兩個家庭，都生活在村里人異樣的眼光下，卑微度日，盡力躲閃著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言語和目光。

她的家中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對于姐姐的這種做法，弟弟和他們的父母表示強烈的反對。但妹妹卻表現(xiàn)得很支持姐姐的決定，畢竟那時才二三十歲，一個女人如何能夠獨自撐起整個家庭，還不如狠心放棄所有，讓自己重新開始。正因如此，姐姐和妹妹的關系非常近。而姐妹二人與弟弟和家人的關系同樣名存實亡，幾乎沒有消息。相反，弟弟因為反對姐姐的所作所為，所以和他外甥一家的關系尚可。

她的離去，讓完整的家庭瀕臨坍塌。而更讓他們雪上加霜的是，在她離家后，兒子查出來先天性室間隔缺損，必須要進行手術治療。面對這一切突如其來的變故，她的愛人也曾一度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多次試圖尋求短見。一次，他把兒子叫到床前囑咐了很多話，兒子察覺到異常，便偷偷翻他的床頭，結果翻出來滿滿一瓶已拆封的劇毒農(nóng)藥。那次，父子二人抱頭痛哭……

自那之后，也許是實在舍不得兩個孩子，不為自己，就為了兩個孩子，他也要堅強活下去。他放棄了輕生的念頭，拖著截癱的身體開始打工，以賺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加上村里給一家人的低保金，勉強度日，硬是靠著難以糊口的收入，將這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過了二十多年。兒子也在全村各家各戶的接濟下，湊錢完成了手術。但因為這先天性疾病，兒子看上去相比同齡人又瘦又小，就連行動、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另外，因為她離家時，女兒年齡尚小。女兒對她更是毫無感情、恨之入骨。而且，女兒的性格較倔強，患者發(fā)病至今，未來院看過一次。

而她，在這二十多年里，前后交過幾個男朋友。這次突發(fā)疾病將其送至醫(yī)院的就是她的現(xiàn)男友。二人一同從事養(yǎng)殖業(yè)。他自從留下3萬元押金后便再未出現(xiàn)。而在此之前，她還有個前男友，甚至還與這個前男友共同領養(yǎng)過一個女兒。前男友有小偷小摸的陋習，但對她感情很好，還對醫(yī)院表示過，她為女兒留有一張銀行卡在他手里，里面有給養(yǎng)女的生活費若干萬元，但密碼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見患者這漂泊半生，所經(jīng)歷的人間冷暖，關系的復雜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

各方的態(tài)度

醫(yī)院目前所能夠掌握的聯(lián)系方式，僅有送患者入院的現(xiàn)男友以及隨后來看望的患者弟弟和兒子。

其中，現(xiàn)男友的態(tài)度是，他已經(jīng)盡了自己應盡的義務，為其繳納了住院押金，后續(xù)的事情與他無關。

患者兒子的態(tài)度是，她雖然是他的生母，但二十多年毫無音信，他已經(jīng)將其遺忘。如今突然就以這樣的一種狀態(tài)相見，用他自己的話來講，她只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對于處置和照料，他聽舅舅的意見。

患者弟弟的態(tài)度是，已經(jīng)二十余年不聯(lián)系，他已經(jīng)不認這個姐姐了。現(xiàn)在姐姐和她的現(xiàn)男友一起生活，并且從事養(yǎng)殖經(jīng)營，相對來說具備相應的經(jīng)濟條件。后續(xù)事務理應由現(xiàn)男友承擔。

對于醫(yī)院而言，所面臨的狀況就是患者符合出ICU的指征，但無人照料、無人繳費，沒有科室愿意接收?；颊咴贗CU每日費用增長較快，長此以往對醫(yī)院也是巨大的成本負擔。因此，當下首要的工作是要先把患者移至普通病房。本著“誰送來、誰接回”的原則，醫(yī)政部門遂要求神經(jīng)外科先行將患者接回普通病房。并由醫(yī)院為代表，為其聘請了一名護理員，負責其日常的護理照料工作。

第一次溝通——情法結合鋪墊

在先期的接觸中，感覺目前家屬之間的話語權，主要掌握在患者弟弟手中。因此，醫(yī)患辦的首次溝通便以其弟弟作為突破點。

醫(yī)患辦與其弟弟電話溝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方面，對其進行法律法規(guī)的宣講。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患者目前沒有意識，她的配偶、子女、兄弟姐妹均是其監(jiān)護人，具有撫養(yǎng)義務?；颊攥F(xiàn)在的病情穩(wěn)定，應該接回家去照料，還能減少費用支出。但如果家人拒絕承擔撫養(yǎng)義務，則涉嫌遺棄罪。而且，醫(yī)院也有權起訴其家人償還患者在院欠款。另一方面，患者畢竟是其親姐姐。盡管有過去那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但畢竟是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姐姐，在今天這樣的局面下，也是回報恩情的時候，不應該在這時候狠心離去。

其弟弟聽后也表示，其實他也知道撫養(yǎng)和交費的事是逃不掉的，他也懂法。但他現(xiàn)在最難的地方在于，把患者接回家容易，但后續(xù)的照料誰來完成。目前家里的親戚不是出不起將患者接回家的錢，而是怕面對這樣一個“無底洞”帶來無盡的人力、財力的投入。意味著誰接回家，后續(xù)就由誰來照料。因此，沒有任何人敢來將其接回。

醫(yī)患辦與其溝通，讓其家庭成員共同商議以確定最終后續(xù)照料方案。其弟弟答應待決定后反饋醫(yī)院。

但第二天再次聯(lián)系其弟弟的時候，其態(tài)度完全改變，說這件事與其無關，讓醫(yī)院聯(lián)系與患者平時關系較好的妹妹。之后，無論如何聯(lián)系其電話，均再無人接聽。第一條途徑失敗。

第二次溝通——喚醒愛，探路徑

繼第一次溝通意外失敗后的近一個月時間里，醫(yī)院和家屬之間從未取得有效聯(lián)系。院方對此事妥善解決的希望逐漸渺茫，甚至已經(jīng)開始著手通過法律途徑起訴患者的監(jiān)護人涉嫌遺棄以及償還欠款。

突然有一天，負責照料患者的護理員匆忙來電，說患者的兒子來醫(yī)院看望母親了。醫(yī)患辦與醫(yī)事處接報立即趕至病房，正好遇個正著，便趁此機會與他進行了深入交談。

他說這次本來不想來，但實在是被父親逼得沒辦法才從老家趕到北京。年底正是工作繁忙的時候，本身就是臨時工，這時候請假，在來北京的路上就收到了老板的電話，告訴其不用再回去上班了。這次來，主要是村里人得知了她患病的消息，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這眼看就到年根了，父親讓其無論如何來看看她，無論如何，那也是他的母親，這樣一來，村民們知道他去看過了，也就不會再說什么了。他不愿來，為此還和父親吵了一架，實在沒辦法才過來。

患者的兒子一看上去就是樸實的農(nóng)民，又瘦又小，話不多，說一會就能明顯感覺氣不足，但感覺很真誠。這段時間，患者也較前有所好轉了。當兒子來到患者床邊呼喚她——“媽”的時候，盡管她還沒有明確的意識，但從四肢動作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大波動，嘴里“嗚嗚”地要說什么，動作也有一些特殊反應。這一切，兒子完全看在了眼里。對他來說，時隔二十年，這也是內(nèi)心中一個不小的觸動。同樣，這一幕也讓醫(yī)患辦人員看到了事情的些許轉機。

接下來的談話，以喚醒記憶為主。讓兒子試圖喚醒已經(jīng)沉睡了二十余年的記憶。八九歲之前，他的童年是幸福的。但母親的不辭而別，給了他心中深深的傷害。二十年的時間，沒有任何消息，哪怕是在他開胸進行心臟病手術的時候，他姨曾給母親帶過話，但母親仍然沒有出現(xiàn)。因此對于容貌，他已經(jīng)淡忘了，只依稀記得小時候母親的朦朧輪廓。喚醒記憶，其實是為了喚醒他心底的愛。母親離開時，他已經(jīng)是一個大孩子了。深深的傷害正是由于他對母親深深的愛與依賴。不愿再次想起，只是由于不愿再揭起曾經(jīng)的傷疤，但并不能代表就已然忘記。他是愛母親的，只不過是心被傷過，不敢再嘗試。

明確了潛在的感情基礎，那么接下來就滲透著談患者的處置。這時，他自己就說，他有心無力。家里截癱的父親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開銷，如果再加上母親所欠的醫(yī)療費用以及把母親接回去后續(xù)費用，這個家庭是無力背負的。他作為兒子，承擔著家里的重擔，打零工貼補家用，還要照顧父親。這次來京，為了省錢，每天只吃兩頓方便面，而晚上休息只是找一個避寒的角落蜷縮。如他有三十萬，現(xiàn)在想都不用想就會把母親接回家。但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經(jīng)濟壓力和照料能力。另外，就算把母親接回去，安置在何處也是問題。半年前，村里有位阿姨同意與其父親生活在一起，照顧其生活起居。這對他來說，也是莫大的幫助。但剛剛半年，這個時候再把離家二十多年的母親拉回家，家中的關系如何處理。畢竟，父母之間從未有結婚證，當然也就從未有離婚證。而阿姨是沖著其父親來的，現(xiàn)在家中的前女主人以這樣的一種情況回來，她又能如何接受。

這些問題和重擔都壓在這個瘦弱的小伙子身上。面對這些問題，醫(yī)患辦也在幫著出謀劃策，探尋解決路徑。誰來解決？如何解決？解決不了這些問題，事件也就得不到妥善處理。

關系的梳理

要想妥善解決此事，必須要找到事件的關鍵人物。因此，面對患者復雜的人物關系網(wǎng)，必須進行仔細梳理，以確定突破口。

患者目前的兩大核心問題是費用與撫養(yǎng)。

在費用問題上，根據(jù)患者的背景與病情，符合我國疾病應急救助基金的申領條件，可以通過申請此基金對現(xiàn)有欠費問題進行減免。對于轉運患者的費用，其弟弟可以承擔。對于后續(xù)治療費用，有三個方法可供選擇：第一，回當?shù)蒯t(yī)院，但費用較高；第二，回當?shù)仞B(yǎng)老院，但需要與養(yǎng)老院溝通，費用中等；第三，回家照料，但需要取得患者丈夫及其照料他的阿姨同意，費用最低。

而在撫養(yǎng)問題上，由于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因此主要依靠的是感情。若沒有感情，即使有足夠的金錢，也無法容忍患者所帶來的生活上的不便與負擔?；颊叩那澳杏央m有感情，但拒絕提供照料。而剩余的有可能照料的就是患者的丈夫和兒子。患者的丈夫雖然曾經(jīng)被患者遺棄在家中，心靈上受到重創(chuàng)，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情形發(fā)生了戲劇性的倒轉。但從患者丈夫的做法來看，他并沒有像當初患者那樣遺棄，他要求兒子冒著被辭退的代價也要來京看望他母親，說明他心底里還是對患者有感情的。畢竟，她曾經(jīng)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另外，對于患者的兒子也同樣。盡管，作為母親，拋下自己的親生骨肉而杳無音信，縱然她的做法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創(chuàng)傷，但換位思考一下，作為一名女性，面對丈夫截癱在床，兩個孩子需要養(yǎng)育成人的重擔，她又該如何撐起這個家。因此，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狠心選擇不告而別，其實她心底也會有那么多不舍。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回想起自己曾經(jīng)義無反顧的愛情以及親生骨肉，相信在兒女思念母親的同時，母親對兒女的思念只會更多而不會少。只不過她寧愿背負罵名而選擇了生存，但回過頭，過錯也不能完全歸于她一個人身上。對她，作為子女，還是應有一些同情和理解。

第三次溝通——放下、寬恕、希望

因此，第三次溝通，我們把重點放在了患者的兒子和丈夫。

這兩個人的心都被患者深深地傷過。如果說，二人要是懷著一顆報復心的話，此時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這樣的做法會達到預期的目的或效果嗎？其實報復行為所獲得的快感是極其短暫的，而且往往在報復之后還會存在以暴制暴、以牙還牙的負罪內(nèi)疚感。我們應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就內(nèi)心而言，二人之所以曾經(jīng)會傷心，正是因為對家庭完整的珍惜和對她的依賴。因此，報復完全實現(xiàn)不了二人重建家庭的愿望和她的回歸?！笆澜缟献畲蟮牧α坎皇菆髲?，而是原諒”。

而且，通過患者見到其兒子的表現(xiàn)而言，說明在她心中，其實根本沒有忘記，沒有放下曾經(jīng)的家，沒有割舍這段切不斷的親情。只不過是為了生存而不得已堅持著不聯(lián)系。一方面是有愧，另一方面也是無法回頭。雖然不知道患者未來究竟能否恢復意識，但當患者再次回到那個曾經(jīng)的家，那個她無數(shù)個夜里朝思暮想的地方，也許她的疾病恢復能夠出現(xiàn)奇跡。如果她有一天真正能夠恢復意識，那么她一定會為當初自己魯莽愚蠢的決定而感到后悔。所以，寬恕，會讓一個人重生，讓一個家庭重圓。

這些年再苦的日子都已經(jīng)咬牙度過了。起碼兩個孩子都已經(jīng)能夠掙錢盡微薄之力了。真心盼望著有一天，她能夠好起來，讓這個家庭能夠像當初那樣，幸福團圓。哪怕她真的無法醒來，把母親接回身邊，作為兒女盡一份孝心，不也是一種久違的愛嗎？

當醫(yī)患辦將這些想法講給患者的兒子聽的時候，他沉默了，看得出他的心里非常地糾結、痛苦，在怨恨與原諒之間捶打，在責任與困難之間煎熬。一個二十多歲、本身就有疾病的小伙子，家里一個截癱的父親，現(xiàn)在又接回去一個毫無生活自理能力、沒有意識的母親，還要面臨阿姨的斷然離去，自己的妹妹毫無指望，所有家庭的重擔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而他自己又是領著低保，剛剛失去工作。我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理解他，理解他的苦衷。

他想了很久，最后對我們說，如果他答應把患者接走，那醫(yī)院所欠的費用能否減免一些。我們立刻說，我們雖然無法和他簽署協(xié)議免除所有的十萬元左右欠費，但我們一定會通過多種方式去爭取最大程度的救助，這也需要他的積極配合提交相關材料，他點點頭答應了。

說實話，那一刻，這個瘦小的小伙子在我心中顯得是那么高大，他這個柔弱的身軀已然成為了這個命運多舛的家庭中那根堅實的頂梁柱。

內(nèi)心的感悟

第二天一早，醫(yī)院傳來消息，患者的兒子帶著他母親，辦理了出院，回安徽老家了。

原本一件可能會在醫(yī)院滯留若干年而無人照料、耗費醫(yī)院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的事件，就這樣較為圓滿地解決了。作為醫(yī)院相關部門的管理人員，固然有一些成功的喜悅，但更多的還是對這個家庭、這個頂梁柱的掛念和祝愿。

同時還有一些內(nèi)心深切的感悟。

對于制度，我們真的不愿看到這樣的患者因為錢而放棄，因為錢而無人照料，因為錢而拋棄家庭，這是民眾的悲哀，也是體制的悲哀。貧窮，讓身處社會底層的人們幾乎用生命作為了代價。真心希望國家的疾病救助體系越來越完善。

對于醫(yī)患，真誠的溝通、設身處地的著想、換位思考，去喚醒心底里的愛與信任，也許就是我們打開塵封大門的鑰匙。“偶爾是治愈，常常是幫助，總是在安慰”。

對于親情，家庭與親人之間是切不斷的血脈。無論我們犯了再大的錯，到最后還能原諒并繼續(xù)選擇愛你、接納你、照顧你的，一定會是你的親人?！耙载熑酥呢熂?，以恕己之心恕人”。恕，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

作者單位/北京清華長庚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