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梅
林達帶著雨果的《九三年》去了巴黎。捧著那本《帶一本書去巴黎》,我開始想象自己優(yōu)雅地坐在塞納河邊的長椅上。當然,還要帶一本《自由情侶》去花神咖啡。當我真到巴黎之時,正被一本網(wǎng)絡小說弄得五迷三道,一路追看下來,全然忘記了雨果、薩特、波伏娃。
理想與現(xiàn)實總是如此脫節(jié)。所以,我很喜歡“醉鋼琴”劉瑜那篇小文章: 《人生縮影》。
在最近的一次旅行中,我狠狠地往kindle里裝進去7本弗福賽斯的間諜課系列,加繆的《鼠疫》《局外人》,瑪麗·瑞瑙特的亞歷山大三部曲,還有格里高利·大衛(wèi)·羅伯茲的《項塔蘭》。kindle里還存有《靜靜的頓河》《耶路撒冷三千年》、麥卡錫的邊境三部曲、奎因的偵探小說系列……別說13個小時的飛行,就是130個小時,也足夠用。
失敗的旅行讀物
我在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中干了些什么?翻閱飛機上的雜志,學習一下中國至北美和歐洲的飛行線路;在牛肉飯和雞肉面之間無聊地糾結(jié),最后覺得還是水果和蔬菜沙拉比較好吃;瀏覽機上影片的篇目,挑著看了兩部半;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子之后,扭扭酸痛的脖子,站起來在過道里活動活動腰身,很有些內(nèi)疚地想起了我的旅行讀物。打開閱讀燈,擺好姿勢,將kindle里存的書名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原先的那些雄心壯志、渴望閱讀的好奇心蕩然無存。
“間諜課”的敘述方式不夠吸引人,《暗殺名單》到后半部分才漸入佳境,而眼前這本《豺狼的日子》像一鍋慢慢煲的老湯,火候未到;《項塔蘭》的故事發(fā)生在印度,與我的目的地不在同一個半球,眼下貌似沒有“游歷”的必要;《鼠疫》與旅行該有的歡快氣氛相差太遠; 《耶路撒冷三千年》太過嚴肅,不適合在大腦缺氧的情況下閱讀……總之,帶上飛機的所有書似乎都不太合適。
先毫無準備,卻被它深深吸引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旅行前我總要花些時間去考慮帶本什么書。有過一個非常流行的問題:如果去荒島上,你會帶一本什么書?我每次的答案都不同,英漢字典、碑帖、《追憶似水年華》《圣經(jīng)》《資治通鑒》、博爾赫斯全集、《冰與火之歌》……統(tǒng)統(tǒng)都在其間。它們證明了閱讀是一件和心境以及年齡非常有關(guān)的事,此時讓你沉浸的《瓦爾登湖》,彼時可能一頁也讀不下去。沒有年齡和閱歷,有些書你是看不懂的,十幾歲、二十幾歲、四十幾歲讀“紅樓”,感受全然不同。
我們會在不經(jīng)意間與某本書邂逅,你事先毫無準備,卻被它深深吸引。對書一見鐘情要比對人容易得多,只要你愿意,可以選無數(shù)本書當“情人”,即便始亂終棄也毫無顧忌。而于日常的繁亂忙碌中,不受打擾地閱讀幾個小時,有時候反倒是件奢侈事兒。旅行給了我們閱讀的好時機,尤其當你要穿越大洲大洋,并且隨時準備飛機晚點、行程延遲之際。我知道好些個前輩先賢,能在顛簸不定的馬車上讀大部頭的著作,這對我來說有相當?shù)碾y度。顯然,氣流平穩(wěn)的飛機、安靜的候機廳、沙灘邊的太陽傘之下,以及舒適的賓館沙發(fā)椅,更適合閱讀。
便于攜帶
讀物的選擇得便于攜帶。我對書的癡迷遠沒達到將厚厚一本精裝書塞進背包一路不離不棄的程度。最好是輕型紙,大眾讀物,弄臟弄丟了不心疼。有了kindle這些都不再是問題,接下來就是好看,能滿足你捉摸不定的心理需求。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曾經(jīng)的旅行讀物:高陽的“紅樓夢斷系列”,盡管他寫著寫著就跑題了,后一本的結(jié)尾和前一本的開頭離著十萬八千里,可好看呀,沒到目的地就讀完了,心里很有些失落;《糖與香料》,偶然發(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連環(huán)殺人案的驚悚小說,據(jù)說備受爭議,類似《沉默的羔羊》,真相就像一根繩子拉著你,由不得你不跟它走;《無聲告白》,不僅僅因為其間的懸疑因素,還因為“我們終此一生,就是要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冰與火之歌》,喬治·馬丁的奇幻小說,暢銷書的吸引力自然不用多說;還有《島》《偷影子的人》之類的溫情讀物,以及《英華沉浮錄》這樣的隨筆集,極好的文字,每一篇短而有意趣,隨意翻到哪頁都能讀上幾篇。
它一定要有趣、有用
好了,再說下去就是開書單了。毛姆大叔說,辛苦勞累了一天之后,他實在沒有興趣去看那些大部頭的名著,只想挑一本偵探小說,在溫暖的爐火邊,消磨一個閑適的夜晚。該大叔對好小說的評價標準之一是:好看。這大約可以概括旅行讀物的一大特征。
我真的是俗人,盡管很有“氣質(zhì)”地帶了書去旅行,可它一定要有趣、有用,符合此刻的心境。這后一點有些難,心境這東西實在難以捉摸,可能恰恰此刻,我就是想在機艙昏暗的燈光下,“冷傲”地研究一下伍爾芙的《普通讀者》,而手邊有的只是艾倫·貝內(nèi)特的《非普通讀者》,怎么辦?
你能借我嗎?
(摘自《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