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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中的“身份確立”問題
支麗蓉(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710000)
摘要:《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是本雅明通過波德萊爾對現代性觀察和研究的成果。詩人田園式的抒情已存在危機,抒情詩描述的對象轉向人群,詩人作為人群中的人,使自己無所事事,同時又對人群進行追蹤和描述。抒情詩是詩歌的規(guī)范,詩人的抒情方式關系到詩人的身份確立;詩人的抒情對象——人群,同時也存在著身份確立的問題。社會的生產方式影響著人們的反應機制,在現代性中無論是詩人還是人群都存在主體性的喪失,本雅明通過波德萊爾的階級屬性來確立詩人的身份,通過社會的生產關系來確立大眾的身份。
關鍵詞:現代主義;身份確立;詩人;大眾
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是現代派產生的社會基礎,它指出了一個大環(huán)境,資本主義要發(fā)達,必然是在大都市。抒情是指以形式化的話語組織,象征性的表現個人內心情感,是詩人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感觸的一種方式。無論是抒情者還是抒情對象的主體性缺失,都與現代主義的形成密切相關。
影響現代主義的重要思想家很多,例如尼采、弗洛伊德、馬克思和弗雷澤等。1很多理論家在界定現代主義時往往強調它的反傳統(tǒng)精神,以尼采和馬克思為例,尼采在他的手稿《瘋人》中寫下上帝之死,“瘋人”就意味著人類權威和秩序的缺失,意味著上帝的死亡,上帝一死,人就從中心滾向X,這樣就可以對一切傳統(tǒng)準則:權力、理性和道德進行重估2。在哲學思想上,人類開始去中心化,在實踐發(fā)展中,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不斷發(fā)展也昭示著現代主義,人們開始認識到歷史的進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經濟,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由于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人與人之間形成利益競爭的關系,人們之間變得疏遠和敵對,甚至人與自身的本質也異化了,疏遠了。波德萊爾在他的論文《現代論》中明確指出:“現代主義不是一個概念,而是一種與傳統(tǒng)相對立的文明方式?!?/p>
波德萊爾的好友皮埃爾杜邦說:“詩人‘交替地把耳朵伸向森林和大眾’,大眾則對他的關注給予了回報。”波德萊爾離開田園,走向城市,他從城鄉(xiāng)差別的消失中覺察到了抒情詩的危機。本雅明在討論波德萊爾的一首詩《拾垃圾者的酒》時提到:“當然,人們不能將拾垃圾者歸為浪蕩游民,但每個屬于浪蕩游民的人,從文學家到職業(yè)密謀家,都可以在拾垃圾者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他們都或多或少地處在一種反抗社會的躁動中,并或多或少地過著一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在適當的時候,拾垃圾者與那些動搖這個社會根基的人們會有同感。”3拾垃圾能夠成為一個職業(yè),暗示著大都市的生產過剩,詩人同拾垃圾者一樣,屬于朝不保夕的閑逛者,波德萊爾用拾垃圾者來隱喻詩人的創(chuàng)作活動,詩人描述的是機器和機器運作下的人群,而拾垃圾者撿拾的是這兩者的產物。詩人的身份是尷尬的,他從傳統(tǒng)的高于人群轉變?yōu)橹蒙碛谌巳骸?/p>
生活在巴黎的人群,由于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他們對于事物不是慢慢體會而是快速做出反應,這與日新月異的社會發(fā)展有關,城市的面貌比一個凡人的心還變得快,機器的齒輪帶動每個人的腳步。就像工人在工廠里勞動,工人對于產品的意義無需關注,只要生產出合格的產品就行,街上的行人對于人群的反應也如同在機器旁一樣。這種存在方式是生產制度強加給人群的,一個人作為勞動力或者是商品,他就沒有必要在商品中再置入自身的東西即人不會移情于人群,休閑逛街者即詩人整日面對著“每個人在追逐個人利益時的那種不關心他人的獨來獨往”而帶來的空虛。
這種反應機制,直接造成兩種結果:一是主體性的喪失,二是從眾。人們對于一件事物的反應只是匆匆一瞥,而不是深入了解,這直接反映在人們對于圖片瀏覽和文字閱讀的態(tài)度上。圖片瀏覽是快捷直觀的,不用主體去深入觀察和思考,本雅明說:“復制技術引發(fā)的推斷性意愿記憶的不斷就緒縮減了想象力的活動空間,人們在賞析一件藝術作品時,它在人們身上引發(fā)的思想和行為反應根本不能窮盡它或者處置它,但是對于一個復制時代的攝影作品來說,眼睛卻像饑餓面對食物或者焦渴面對飲料一樣?!眰€人感知被公約的他律所代替,那種被實際需求不斷激活的、生活離不開他人的感覺逐漸被社會機制的有效運行磨平了,這種機制每一步的完善,都消磨著人們以前特定的行為方式和情感,對于驚顫的反應逐漸機械化,個體的思考和反應是怪異的,大眾的反應才是最正常、最安全的。
在巴黎擁擠的人潮中,無論是抒情詩人還是普通大眾,主體的喪失成為趨勢。身份的確立更多地與人的社會位置相關。
對于詩人的身份確立問題,本雅明從波德萊爾所屬的階級來回答。波德萊爾屬于小資產階級,他對現代性是搖擺不定、態(tài)度曖昧的,波德萊爾詛咒進步,同時又欣賞工業(yè)帶給現代生活的特殊風味。他站在大城市和資產階級隊伍的門檻上,二者都還沒有使他愿意真正進入,二者中的不管哪一種都還不能使他感到自在,因為身份確立有些時候來自立場問題。本雅明說:“波德萊爾真正需要克服的東西,就是他對撒旦的信仰與自己拒斥任何信仰之間的沖突”。波德萊爾早期詩作里有一首詩是寫街頭賣身女的:“為了一雙鞋她賣掉了她的靈魂,老天爺恥笑了這個羞辱。我進行喬裝打扮,效仿者貴人的高傲,為當作家我出賣我的思想?!?對于波德萊爾所屬的小資產階級來說,剛剛走下坡路,他們中的很多人逐漸認識到勞動的商品性質,社會將這他們作為詩人的樂趣引向現實,對商品的移情成為必然,他們必須無論是快樂還是別扭都嘗試這種移情,這樣的移情源自一個階級對自己命運的預感。
大眾身份的確立由社會的生產關系決定,勞動力的需求產生人群,而機器對人的異化使人與人之間的聯系片段化、瞬間化。人一方面易于辨識的,一方面又難以尋找的。易于辨識是因為私人空間的減少,人把自己暴露在大眾中,成為被觀察的對象,大城市為了方便管理,采取現代身份確立制度,巴爾扎克他在《平和的米農老爹》中寫道:“可憐的法國女人們。為了織就你們那小小的浪漫故事,你可能喜歡不為人所知的去生活,可是,在這樣一個文明社會中,你何以做到這一點呢?公共場所的馬車往來都要注冊登記,信件也要登記,寄信時要查清郵戳,住房被編上牌號。這樣整個國家的每一小塊土地都被注冊登記了?!倍y于尋找是因為人群是流動的,變化的,形色匆匆的。如果你在城市街道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一個人,這也許會變成你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相遇,因為這個人會立馬消失在人群中,人群是大眾的藏匿之所,所以一些不文明現象才會赫然出現,例如偷盜,賣淫,兇殺等等,人群的藏匿性更是促進了偵探小說的發(fā)展。密集的人群必然招致快速的前進,置身于人群之中,使人無暇顧及世界,眼前的情景一閃而過,波德萊爾一首詩《致一位交臂而過的女人》就是這種體現。如果在一個發(fā)展緩慢而且生活規(guī)律的鄉(xiāng)下,你有可能會通過熟人打聽或者在鄉(xiāng)村間再次遇到這位婦女,你們可能會交談,以致成為朋友。
通過閱讀這本書,我們就可以深切體會到現代性轉變如何在社會生活和審美藝術領域發(fā)生。波德萊爾對于現代性有一個較為廣泛的表述“過渡的,短暫易逝的,偶然的?!彼坪蹙褪沁@一現象的寫照,詩人所處的小資產階級由于歷史的命運,不可避免地要對商品和人群進行移情,而大眾在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生產關系中,身份被社會生產的機制界定。書中討論的現代性問題和身份確立問題,離我們并不遙遠,中國社會新興的大眾群體和大眾文化已經站上歷史的舞臺。本雅明對于我們的意義是,他對現代主義現象的披露,為我們觀察和思考身邊的環(huán)境提供了視野。同時也提醒著我們對于藝術作品靈韻的回歸,對人與人關系的重視,對未來更合理的制度的建設。資本主義是全球的趨勢,對現代主義的思考也必將是對人類生存境況的思考。
注釋:
1.趙一凡主編.西方文論關鍵詞[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652.
2.(德)尼采著,威仁譯.上帝死了·尼采文選[M].三聯書店上海分,1989: 267-272.
3.(德)瓦爾特·本雅明著,王才勇譯.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M].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14.
4.(法)夏爾·波德萊爾著,胡小躍編.波德萊爾詩全集[M].浙江文藝出版社,1996:265.
作者簡介:
支麗蓉(1991-),女,漢族,陜西寶雞人,文學碩士,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西方文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