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成果,項目名稱:《后殖民女性主義視角下被符號化的中國女性》,項目編號:2015QN079]
摘要:借助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以及其美國譯者Evan King的英譯本 Rickshaw Boy,文章重點論述了處于西方意識形態(tài)下的譯者在選擇人名的翻譯策略時,如何通過采取怪誕的譯意策略,帶著自己的文化烙印來滿足西方世界對東方的想象。
關鍵詞:人名翻譯;東方學;文化想象
引言
在翻譯行為中,文本通過譯者,方可到達迥異的另一種文化中。譯者,本身也是一種文化的產物,由于文化的迥異,世界觀,道德觀,意識形態(tài)等等的迥異,帶著自己文化烙印的譯者,在選擇或者處理一些譯文時,會不同程度地帶著自己對源語文化的想象,同時,為了迎合目標語讀者,也會使譯文滿足讀者對源語文化的想象。文章借助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及美國譯者Evan King的英譯本 Rickshaw Boy,通過仔細深入地研究譯者對原文中人物名字的翻譯,論述其翻譯如何滿足西方世界對東方的想象。
一、名字在中西文化中的差異
美國當代知名翻譯理論家泰謨茲克提出:“名字在很多文化中不僅僅有詞匯意義,還擔任著社會語言學的功能符號,表明部落和家庭關系,性別和階級、種族、民族、國家、宗教身份等等。它們指代著人類社會最基本的結構。因此,文本中的名字在翻譯的過程中,帶來很棘手的問題,部分原因是名字符號常常具有非常特殊的文化意義并且依賴其文化范式。”(泰謨茲克223-224)
在中國文化中,人物姓名,承載著很深的文化內涵和所指。中國的姓名,往往承載著豐富的信息,如:“洛生” “滬生”等這樣的名字,傳遞出孩子出生地方的信息,“秋生”、“春梅”、“晨曦”透露出孩子出生時辰和季節(jié)等,更多的中國人姓名,寄托著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和美好祝愿,如名字中含有“?!?、“貴”,“安”等等。小說中作者將主人公命名為“祥子”,表達出一種美好的祝愿,而他的妻子命名為“虎妞”,向讀者傳達出她丑陋的外表。從中我們可以深刻地體會到中國姓名的豐富內涵,但從翻譯的層面也體會出 “中國名字的翻譯問題更加復雜,因為在漢語中,聲音序列往往和特定字符或者意符甚至書寫因素相關聯(lián),這些因素往往有他們自己獨立的一套規(guī)則?!保ㄌ┲兤澘?40)
那么在英語文化中,名字又有什么樣的規(guī)則呢?泰謨茲克在他的論著中這樣描述到:“在英語中,具有語義的名字好似沒有良好的文化聲望,在英語語境中,有語義的名字往往帶有貶義色彩,因為有語義的名字和殖民地文化有關系------美國印第安人,非洲人,印度人以及愛爾蘭人的文化相對來說比較弱勢,沒有強有力的地位,他們文化的命名總是帶著很多的語義,而且,在英語名字中,通常把有語義的名字用來命名動物和女性”(泰謨茲克233)。
含有語義的名字,在中國文化中,往往寓意美好,而在英語文化中,卻成了弱勢群體的象征。
二、西方世界對東方的想象
著名文學理論家和批評家愛德華·薩義德,在其《東方學》中,描述了東方在西方眼中的特點:“壯觀、專制、殘忍、性感、沒有自治、藝術、非理性的、不合邏輯、陰謀、狡詐、嗜睡、墮落、幼稚、充滿異國情調的、被動的、神秘的、沉默、軟弱和黑暗”(鮑德威 69)。在對東方的研究中,因為研究行為的主體是西方,而整個東方處于被研究,被言說的客體,在整個東方學研究中,東方世界處于失語狀態(tài),而西方世界掌握了言說東方的話語權,因此,無論東方世界對自己的認可和評價和上面羅列的這些多數(shù)為貶義的詞有多大的差異,在西方世界中,對東方的想象,正如薩義德描述所用的那些刺眼的詞匯。在這里,我們暫且不去討論這些詞匯多少成分是合理的,多少成分是歪曲的,只是了解東方在西方眼中的特點。這樣的了解幫助讀者理解翻譯中的策略選擇,幫助讀者了解一下譯者如何通過翻譯來滿足西方讀者對東方的想象。
三、譯者有意識地滿足目標讀者對東方的想象
人名的翻譯,國際一般的通行慣例是使用譯音方法,無論是采用韋氏拼法,還是拼音拼法,更多的是關注名字在生活當中的指稱功能。因為在一般的交際中人們而更注重名字的指稱功能,而不去過多地關注名字寓意,因此,在不同語言之間的人名翻譯大多采用譯音法,僅對某些知名人物名字的翻譯會按約定俗成或者其他具體情況來特殊處理。
針對老舍作品《駱駝祥子》中的一些人名,美國譯者Evan King在他的譯本 Rickshaw Boy 中是這樣翻譯的:祥子(Happy Boy),小福子(Little Lucky One),二強子(Second Vigorous Son),虎妞(Tigress),小文(Little Elegance)。Evan King翻譯的名字完全舍棄了通用的譯音策略,失去了原文名字的音韻效果。
仔細分析Evan King 的名字翻譯,小說中人名在他的翻譯中,有種怪異,莫名其妙的感覺,失去了人名的特點和功能?;蛟S譯者認為這些名字寓意深刻,并且有意想要讀者領悟名字的種種指稱意義之外的語義,可以采用某種手段加以再現(xiàn),但是應在合理的限度內部分再現(xiàn)。所謂合理的限度我們參考一下《紅樓夢》楊譯本為彌補譯音造成的名字意義的損失而采取的合理做法:如:甄士隱Chen Shih-yin,熙鳳Hsi-feng。楊先生采取了對部分人名的翻譯,采取了音譯,但為了彌補涵義的缺失,名字首次出現(xiàn)時以腳注形式加以補充解釋,之后就只用音譯,不做解釋。這是一種比較合理的人名翻譯方法,既注重了人名的指稱功能,又兼顧到文化內涵。
進一步看Evan King的人名翻譯,即便是譯者通篇使用譯意的人名,《駱駝祥子》中人名豐富的文化內涵也丟失很多:比如 “小福子”中的“?!弊衷谥袊幕芯哂猩羁虄群淖盅?,包含有:幸福,福氣,美好,順心,豐收等等美好涵義,而Evan King僅用一個“l(fā)ucky”來翻譯,損失了太多“?!弊重S富內涵。endprint
那么,Evan King采取通篇譯意的人名翻譯策略,僅僅是因為語言的差異性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薩義德認為 “每一個歐洲人,不管他顯示出對東方什么樣的態(tài)度,最后,他幾乎是一個種族主義者,一個帝國主義和一個徹頭徹尾的種族中心主義者。”(薩義德 260)Evan King生活在英語語言文化中,他深知“現(xiàn)代英語文化中的名字很少有明顯的語義。”(泰謨茲克 230)因而充滿了語義和內涵的中國名字給他以及這些英語文化中人們一種新鮮和奇異的感覺,同時也符合西方世界眼中的東方處于弱勢的想象。在翻譯策略的選擇中,對翻譯的操控有很多因素,比如贊助者,目標語讀者,譯者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等都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影響到譯者的翻譯。譯著的出版,贊助商必須要考慮市場的接受和銷量,銷量來自讀者的接受,在選擇譯者時,贊助商和出版商會有意選擇符合他們利益的人選,因此,被選中的譯者Evan King采取這樣的翻譯策略,明顯是考慮到目標語讀者,為了讓讀者接受這本來自東方的文學作品,就必須滿足讀者對東方的想象:非理性的、不合邏輯墮落、幼稚、充滿異國情調的、神秘的等等。
四、譯者無意識地滿足自己對東方的想象
美國譯者Evan King對《駱駝祥子》人名采取譯意的翻譯策略,更深層的因素還有他所處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
西方國家和東方世界無論在文化價值觀,道德觀,還是經濟發(fā)展階段都有很大的差異。由于各種歷史原因,東方諸多國家都遭受到部分西方發(fā)達國家的殖民,殖民的歷史,以及經濟發(fā)展的差距,再加上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在西方世界看來,東方屬于一種“他者”形象,和“他者”相關的想象還有貧窮,愚昧,丑陋等特點。譯者Evan King生活在這樣的西方世界,成長于這樣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中,那么審視東方世界時,他和他的目標讀者都會帶著一種有色眼鏡來觀望東方,包括中國。一種文化對另外一種文化的偏見無論我們想怎樣有意地避開,都會是一種徒勞。無論我們怎么做,“無論走到哪里,我們的社會或道德價值觀永遠形影不離,擺脫不掉。”(Freud 69)因為這種偏見經過文化上千百年的承載和重復已經存在于西方人的集體無意識中,當然也包括譯者Evan King的無意識當中。
譯者有意用這種不符合常規(guī)的名字翻譯策略除了有意為目標讀者營造一種東方的奇異怪誕感,以吸引讀者,同時,作為所屬的西方文化中的一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暴露出來的對待原語文化的態(tài)度往往是其所身屬的文化對待原語文化的態(tài)度,是其身屬文化的‘集體無意識”的體現(xiàn)?!保▽O會軍67),因此,可以說譯者在“集體無意識”的影響下,采取這樣的翻譯策略,也滿足了他對東方世界的想象。
五、結語
通過Evan King 對《駱駝祥子》中人名的翻譯,可以看出處于西方世界的譯者,為了滿足目標讀者,會有意識地滿足西方讀者對東方的想象,而同時,成長于西方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當中,也會被“集體無意識”影響,滿足了自己對東方文化的想象。從中可以幫助我們深刻理解:翻譯不僅僅是文字的表層傳譯,翻譯是受各種超越文字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包括譯者對源語文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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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玉娜(1975-),女,河南洛陽人,商丘工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