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
電影《紅燈記》描述的是地下黨員李玉和在偽滿鐵路線上與日寇斗智斗勇的傳奇故事,在東北的情報戰(zhàn)中,有些情節(jié)比《紅燈記》這樣的電影和電視劇還要精彩。
哈爾濱抗日戰(zhàn)爭研究會秘書長楊惠春對一件事兒一直搞不太明白,他七八十歲的老爹腰不彎背不駝也罷了,一抬腿能把腳擱到汽車頂上也還罷了,蹲下來一跑一里地,貼著地皮跟草上飛似的,實在令人瞠目結舌。老太太說:“這是家傳的功夫,咱曾祖爺爺是五品守備,鎮(zhèn)守哈東,沒有武功哪兒行?”可老爺子并不怎么督促子孫練這門兒功夫,說是現(xiàn)在用不著了。那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矮高粱地里的情報員
其實這位寡言少語、身懷絕技的老爺子楊振瀛,竟然是趙尚志將軍親自布置潛伏的北滿抗聯(lián)通鳳交通總站第二任站長。他這門蹲著跑的功夫不是大清武官的家傳,而是在高粱地里潛行,傳遞情報的本領。
為了防止中國抵抗者借以隱蔽,日本關東軍勒令禁止東北人民種植高稈作物,但就是一米來高的矮高粱地里,中國的交通員憑借這個功夫,依然可以來去自如。
通鳳交通總站是目前所知東北堅持時間最久、覆蓋范圍最廣的地下工作站。它的第一任站長,就是楊振瀛的父親,東北抗聯(lián)三軍供給處處長楊春。楊家父子兩代人用生命與鮮血寫下了中國抵抗者在東北戰(zhàn)場的秘戰(zhàn)傳奇。
在戰(zhàn)后對日偽戰(zhàn)犯的審查中,有兩個人讓偽滿官兵提起來還會打哆嗦。一個是楊春,另一個是受傷后獨自潛伏、卻建立起一塊敵后根據(jù)地的王英超。
王英超,曾與趙尚志、張甲洲等人共同組建了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三十六軍獨立師(中共巴彥抗日游擊隊),是東北抗日聯(lián)軍早期重要領導人之一。他于1939年在對日作戰(zhàn)中負傷,因為傷太重,無法退入蘇聯(lián)。王英超在這種情況下,果斷斬斷一切原有關系,轉移到克東鄉(xiāng)下,用幾年的時間把周圍的偽軍、牌長統(tǒng)統(tǒng)發(fā)展成了下線。他在當?shù)亟⒌年P系網(wǎng)錯綜復雜,酷似八卦陣,人人都知道他是抗日游擊隊的指揮官,卻沒人向日軍檢舉。每天偽滿官兵還得給王英超送報紙,這份派頭連周保中總指揮都享受不到。戰(zhàn)后訊問幫助他辦理戶口的偽牌長柴永和:“你為什么幫著王英超呢,你知道不知道他的身份呢?”柴永和說:“開始不知道,后來‘小小地知道了一點兒。至于幫著王英超,那很自然,我也是中國人嘛。不過,還有一個理由——我不敢向日本人檢舉他,他會殺我全家啊?!?/p>
王英超隱蔽期間曾有一名綽號“小狼”的特務偶然到來,還沒來得及弄清這是什么地方就讓王英超派人抓住,繳了槍當著一群偽滿官兵的面給活埋了。這給柴永和不小的刺激。所以,他到底因為哪一個理由下定決心掩護王英超,還真有些說不清。
對偽滿官兵來說,楊春是一個更恐怖的存在。
筆者在采訪楊惠春先生的時候曾經(jīng)提了一個問題:“聽說您祖父在延壽縣從事地下工作時一度被捕,偽滿警察給他上刑的時候被他破口大罵,是有這么回事兒嗎?”
楊惠春先生說這是真的。那是在1936年,楊春管理延壽中和鎮(zhèn)地下交通站,因為幫助趙尚志的部隊籌集給養(yǎng)為日偽察覺,將其抓捕起來。面對偽滿特務的刑訊,楊春破口大罵,說“你要整不死我,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
敢在刑訊室威脅特務,做地下工作做到如此“豪橫”的人十分罕見,而特務聽了,竟然也真的害怕。
楊春之所以如此“囂張”,是因為他素來講義氣,有40個結拜兄弟,比劉關張多十好幾倍。這幫結義兄弟都在當?shù)仡H有影響,不是有勇就是有勢。楊春在結拜兄弟里排行老三,人稱三爺,刑訊他的偽滿特務早知道“楊三爺”的威名。被他這一陣咆哮,還真不敢結下死仇,下手便多少有了點兒分寸。
此時,“楊三爺”的幾十個兄弟已經(jīng)罷市請愿了,說楊春是好人,不可能通紅軍。日軍是一個叫小林的大佐督辦此案,這個人十分狡猾,問一問楊春還沒有口供,便有了主意。
小林大佐接見請愿的代表,做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說楊春是抓錯了啊,回家吧。暗中卻派了4個特務,專門盯著楊春,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
小林不知道,楊春所開的中和商號里面,幾個伙計都是抗聯(lián)三軍的精英。大伙計劉永吉原來是偵察班班長,馬車夫黎海樓是個神槍手,所以幾個特務的行蹤幾乎當時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楊春做事十分果決,發(fā)現(xiàn)特務監(jiān)視后明白所謂釋放純屬日軍在耍手腕,立刻布置應對的辦法。他安排黎海樓趕車,自己躺在車上,口中“哎喲哎喲”地出了門,說是受刑過重,送去哈爾濱看醫(yī)生。他開辦的中和商號暫時由二掌柜楊生管著,照常營業(yè),孩子照樣上學,一切都很正常。
特務不放心,悄悄跟著馬車出發(fā)了。車上2個人,特務4個人,二對一,就此4個特務誰也沒回來。
原來,進山之后,劉永吉突然出現(xiàn),楊春也一改養(yǎng)傷的窩囊樣子,和黎海樓配合,前后夾擊,輕輕松松干掉了4個特務,將其尸體穩(wěn)妥地埋藏起來,帶著繳獲的5支手槍離去。怎么會是5支手槍呢?那個特務頭子帶了2支槍,結果連一槍也沒來得及放就見閻王去了。
他們埋尸滅跡的手段十分高明,日偽特務誰也沒想到楊春做事如此狠辣,所以對他的監(jiān)視依然采取一日一匯報的做法。日軍要到第二天晚上得不到特務匯報才懷疑出了事,又花了好幾天才找到尸體,開始通緝楊春等人。而在馬車出發(fā)的當天夜里,楊生已經(jīng)帶著楊春的太太車氏,兒子楊振瀛,干凈利落地“失蹤”了。
這一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便是趙尚志和楊春早已制訂好的應變計劃。
幾個月之后,在鳳山縣一個叫作清茶店的鎮(zhèn)子上,出現(xiàn)了一個父子開的“楊家大車店”,開旅店兼經(jīng)營山貨。店里有五坰地,十一匹馬,兩掛鐵輪子大車,生意十分紅火。管店的大掌柜魁梧豪爽,江湖氣十足,看家的小掌柜左右逢源,和氣生財,誰也想不到這便是從延壽脫險而來的楊春父子。趙尚志和馮仲云討論后,決定在通(河)、鳳(山)、鐵(力)三縣建立新的秘密交通總站,清茶店的地理位置正好符合需要,而大車店又便于掩護南來北往的交通員,經(jīng)驗豐富的楊春便被派到了此地。
楊振瀛晚年回憶當時的地下工作宛如電影畫面。
一天,他正在柜上忙活,一個偽軍走了進來,拿貨時不經(jīng)意地摘下了軍帽,帽頂朝下,平放在左手腕處,似乎隨口對楊振瀛說道:“借火柴用一下?!睏钫皴卮穑骸斑@里不能吸煙,火柴就送給你吧。 ”邊說邊把一盒火柴放到對方的軍帽里。偽軍低頭看看,拿出貨單,讓楊振瀛看有沒有所需要的貨。楊振瀛看看說沒有,生意沒有談成,偽軍用帽子扇著風走了。
其實,一次接頭和情報傳遞已經(jīng)完畢。那個偽軍低頭時,看到火柴有兩根露在火柴盒外面,便知道對方的確是接頭對象,他拿的“貨單”上寫的并不是貨物清單,而是“兩日內(nèi),東山里討伐”。
這個情報,便通過交通員迅速送到游擊隊方面去了。
有的時候,還不需要我們的“關系”來提供情報。楊春心胸寬廣,朋友眾多,有時候日偽人員也會到楊家店來。一次有個偽軍高隊長來喝酒,喝高興了,便提醒楊春:“老楊,這兩天把你那馬車藏一藏。 ”楊春馬上心領神會,一面謝過,一面派出交通員進山,通知了滿洲省委書記金策“日本人要‘掃蕩了,準備迎戰(zhàn)”。他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高隊長提醒他藏起大車來,一定是因為日軍馬上要出發(fā)“掃蕩”,需提前征集大車送給養(yǎng)。這種事兒一個不留神連人帶車都回不來,高隊長怕朋友吃虧所以提醒楊春。結果是楊春不吃虧,游擊隊也不吃虧。
地下情報人員的
機智和勇敢
通鳳交通總站保密嚴格,穩(wěn)步發(fā)展,共在八個縣設立了十幾個聯(lián)絡站,通河縣偽警備隊隊長孫祿、鳳山縣偽軍士官蘭永寬等都是聯(lián)絡站發(fā)展的長期潛伏人員。當抗聯(lián)主力撤退入蘇之際,楊春也申請率隊撤出,卻得到了“慎重工作,保存力量,繼續(xù)潛伏,迎接最后的勝利”的命令。于是,通鳳交通總站孤獨地在敵后留了下來。
盡管失去了主力部隊的配合,但他們沒有停止工作。楊春經(jīng)過分析,認為仍可利用現(xiàn)有力量對日偽進行打擊,并在交通站養(yǎng)傷的游擊隊指揮官孫玉堂的主持下,建立了一支自己的武裝突擊隊,隱蔽在一個過去獵手使用的韓把頭騅營里。
很快,便有了一個動用這支武裝突擊隊的機會。1942年春節(jié)前,交通站地下工作人員蘭永寬報來一條重要情報:日軍在平崗河兵營突然增加了大批物資,包括彈藥、服裝等,而且戒備森嚴。經(jīng)過了解,日軍準備在當?shù)匦抡惺?00名白俄森林警察隊。楊春思前想后,認為日軍這一手旨在保護其深入林區(qū)的采伐隊,要想方設法把它破壞掉。
不久,蘭永寬發(fā)來消息,日軍已經(jīng)在山區(qū)建立了一個新的前進基地,由蘭永寬所在的三連駐守,考慮到敵軍剛建新?lián)c,立足未穩(wěn),楊春決心把孫玉堂的隊伍拉出來打一下,破壞日軍這次“編征計劃”。
楊惠春如是形容此后發(fā)生的事情:
楊春領著劉永吉還有我父親楊振瀛,以經(jīng)商名義去做的偵察。蘭永寬這個三連的隊長姓劉,叫劉景芳,他和楊春是認識的。楊春一去他很高興,因為楊春帶了好多年貨之類的,快過年了有人送禮他當然高興。
劉景芳問楊春:“你干嗎來了? ”楊春說:“干啥不干啥的咱什么交情,看看你還要找個理由咋地?”接著互相吹捧了一會兒。之后楊春說:“我確實有點事情想和你聯(lián)合聯(lián)合。 ”劉景芳說:“啥事情?你就說唄。 ”他對楊春捧著說話:“楊老板啊,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p>
楊春說:“我有一筆生意,外地的好朋友委托我的,能賺錢,要收山貨,以前做生意都是一成的定金,這回他給三成的定金?!?/p>
蘭永寬早就打聽了,這劉隊長非常貪財,這個偽軍軍官也做生意,木材、山貨、比如說人參、鹿茸這生意他都做,連蛤蟆油這些小東西也不放過,什么東西賺錢他做什么東西,但是他沒有鋪子,用現(xiàn)在的話說沒有銷售渠道。所以他一聽高興得了不得啊,因為山貨對他來說是現(xiàn)成的東西,他隨便到哪兒刮剝點,就是貨源。他說:“楊老板你別走了,我在這請你喝頓酒?!?/p>
楊春說:“你是軍官不能喝酒,我還有事情要走。 ”
劉景芳說:“沒關系,過年了軍隊也可以喝酒?!眻詻Q留他吃飯。其實楊春是樂不得讓他留下吃飯。這時候他就暗示我父親——你去溜達溜達,我和你劉叔談點事兒,這事你又不懂。有點兒眼力價知道不?
楊振瀛馬上裝作避嫌的樣子誠惶誠恐地退下去了,裝作百無聊賴地和劉永吉在周圍溜達,實際上,他們倆是在觀察日軍據(jù)點的布防情況。
這一觀察,他們發(fā)現(xiàn)情況比預期的要麻煩得多。楊振瀛偵察偽軍的守備,發(fā)現(xiàn)劉景芳的辦公室有地道,從地道往外走??梢砸恢弊叩降锉だ锶ィ锉ね饷嬷挥幸幻锥喔?,看起來是個小土包,有戰(zhàn)斗的時候把槍眼一捅開就成了火力點。周圍一共六個碉堡,每個碉堡三面都有機槍,每個碉堡都直通日偽軍的宿舍。碉堡的崗哨是雙層的,外面有崗哨里面還有,這是日軍的一個小型軍事基地。楊振瀛判斷,孫玉堂的部隊全上來都不行,敵軍布防嚴密,強攻偷襲都很困難,武器和裝備也不行。
劉永吉是偵察敵軍庫房的,他和伙房的人隨便嘮嗑,發(fā)現(xiàn)敵軍200名新兵的武裝設備已經(jīng)拉來了放在倉庫里,包括這些新兵第一個月用的米、面、油都拉來了,堆了滿滿一個庫房。因為東西太多,庫房連窗戶都打不開了。
喝完酒楊春回來,問:“你們倆摸的情況怎么樣? ”楊振瀛和劉永吉一一匯報,大家都很發(fā)愁。
最后還是楊春看出了門道,說這個事兒啊,能干得成。誰來干呢?就蘭永寬一個人吧。蘭永寬原來是抗聯(lián)三軍的戰(zhàn)士,在忠誠上沒問題,但聽說讓他一個人對付一百多日軍偽軍,還是嚇了一跳。
楊春說:“你不要緊張么,你們偽滿軍的宿舍不是和倉庫在一大排房子里嗎?那房子不是木頭頂兒嗎?你就這么這么干……”
“自然失火”
嚇得偽軍光屁股跑
楊惠春形容蘭永寬聽完的表情是“崇敬”。
春節(jié)那天深夜,日軍平崗河兵營的庫房突燃大火,當值衛(wèi)兵蘭永寬發(fā)現(xiàn)后鳴槍報警,但最終因為火勢太大無法撲滅,所有庫存物資都被燒毀,連偽軍的宿舍也燒塌了半邊。
事件發(fā)生后,日軍派出一名大佐前來調(diào)查,所有相關人員都被抓捕。蘭永寬也吃了一頓大嘴巴。
不過,事情居然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日軍的調(diào)查人員很快發(fā)現(xiàn)了“真相”。
他們發(fā)現(xiàn),庫房的大火不是從房子里面著起來的,而是從房頂燒起來的,落下的燃燒物引燃服裝、食油等易燃物,從而造成火災。這樣的火災,不大可能是人為的放火,倒像是事故。那么,火究竟是怎么燒起來的呢?“聰明”的調(diào)查人員很快發(fā)現(xiàn),偽軍宿舍頂上的煙囪還歪歪斜斜地立著,側面有一個破損的地方,可以從外面一直看到爐膛。
結合偽軍隊長劉景芳說頭天晚上有過讓哨兵“把爐子燒旺些”的命令,日軍還原了當時發(fā)生的事情——由于怕冷,偽軍在爐子里添了太多的木頭柴火,火苗躥得太高,那天又有大風,把火星從煙囪的破洞里吹到了房頂上,木頭房頂被引燃后造成庫房失火。因為大風,易燃物多,加上頭一天偽軍們過節(jié)喝酒后很多人睡得太死,沒有及時撲救,經(jīng)檢驗,所有物資都被燒毀,招兵計劃只好告吹。
然而,挨了大嘴巴的蘭永寬卻在偷笑。原因是這一切其實都是楊春讓他干的。他在兩點鐘上崗,上崗后偷偷爬上房頂,把煙囪根弄了一個洞,偽裝得好像施工時沒砌好的樣子。然后,爬到庫房頂上灑了一些菜油,點燃房頂后又溜下來。很快庫房就燒成了鉆天火炬,這時候他再大聲報警。當時只見一群偽軍光著屁股就跑了出來,那時候沒有秋衣秋褲,內(nèi)褲也是大白布系帶的,穿著頗為復雜,所以火災發(fā)生后偽軍跑得滿院,都沒穿衣服。后來在回憶中,蘭永寬說,那個場面讓他心里笑得要死。
直到今天,日本仍然是一個火災多發(fā)的國家,日本人簡直個個都自認為是火災專家,而日本人的性格又很犟。于是,發(fā)現(xiàn)煙囪有洞的日本調(diào)查員如獲至寶,對自己能這么快把火災的前因后果查清而得意不已,并用犟驢一樣的精神堅持這個結論。于是,平崗河倉庫事件被算成了“自然失火”,責任則算在了“宿舍施工質(zhì)量不良”上面。第二天,日軍“討伐隊”把劉景芳調(diào)過去開會,回來之后臉都腫了,讓日本人打的,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過了三四天這個基地也被撤掉,因為房子沒了,不能用了。至于招兵,更是無從談起。
日本投降以后,東北抗聯(lián)教導旅打回來,蘭永寬到縣城找到部隊,說:“我是第三軍潛伏在偽軍的工作人員,我的上線是楊春。 ”那時,楊春已經(jīng)犧牲將近兩年了。楊春和楊生兩兄弟,都沒能活著看到抗戰(zhàn)的勝利。而且,他們兩人的死,有著同樣的神秘——他們盡管犧牲了,可日軍始終沒能找到兩人的尸體。情報站的秘密,也因此一直保持了下去。
楊生犧牲在1943年的6月。當時,在鳳山東南岔活動的抗聯(lián)張瑞麟小分隊遭到日軍襲擊,正在與部隊接頭的楊生在交戰(zhàn)中負重傷與戰(zhàn)友失散。幾天以后,人們在孫玉堂部隊的一座密營發(fā)現(xiàn)了他的遺體。推測楊生在戰(zhàn)斗中邊打邊撤,利用對地形的熟悉擺脫敵軍,拖著重傷的身體勉力支撐了幾里地,默默無聞地死在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營地里。
楊春則犧牲在1944年的春節(jié)后,而且死得十分可惜。
他犧牲前,情報站已經(jīng)成功地與江北取得了聯(lián)系,教導旅派來的干部郭子臣到達楊家店接頭,在趙尚志將軍殉國一年之后,通鳳交通總站重新被喚醒了。得到總部的指示,情報站控制范圍很快便恢復到十幾個點。
然而,楊春卻是在這個形勢開始好轉的時候犧牲了。1944年春節(jié)前夕,楊春騎馬巡視總站下屬各個分點,部署工作,從農(nóng)和站袁永慶處返回時,路遇日軍汽車巡邏隊。楊春誤認為來的是偽滿軍,遂安排隨行的螞螂河站負責人陳昌帶重要文件撤離,自己單槍匹馬迎上去,試圖和偽軍中的關系取得聯(lián)系。待發(fā)現(xiàn)來的是日軍,已經(jīng)來不及了。短暫而激烈的戰(zhàn)斗后,日軍發(fā)現(xiàn)楊春“失蹤”了,遍尋不到,最后放棄了搜索。
陳昌脫險后,立即和楊振瀛、劉永吉趕赴現(xiàn)場,經(jīng)過仔細搜索,才在一道斷崖下發(fā)現(xiàn)了楊春死去的戰(zhàn)馬。推測,負傷的楊春在最后時刻為了避免被俘選擇了縱馬跳崖。最終,他們在斷崖中腰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楊春。此時,他的頭部,胸部,腰部,腿部都負了重傷,盡管延醫(yī)搶救,仍未能生還。他最后的遺言是要總站的戰(zhàn)友繼續(xù)堅持下去,并要秘密出殯,避免驚動敵人。
無論楊春還是楊生,他們在最后關頭選擇的死亡方式都遵循著同一個原則,那就是努力避免敵軍因其遺體而發(fā)現(xiàn)交通站的秘密。
楊春死后,楊振瀛被推舉接替父親的職務,通鳳交通總站繼續(xù)頑強地在敵后生存了下來。
1945年4月,該總站組織了震動偽滿的通河大起義,給日軍沉重打擊。楊振瀛在起義后不幸被捕,但情報站的留存人員一直堅持到抗戰(zhàn)勝利,并在那時將獄中的楊振瀛救了出來。
至此,這個傳奇的情報站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