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的故事之紙的原料

中國古代的造紙術通過使用廉價易得的原料，制造出適合書寫，便于印刷、傳播的紙張，取代了笨重的金石竹木和昂貴的縑帛等文字載體，成為全世界最廣泛使用的材料。本文介紹的特指中國古代傳統(tǒng)造紙的主要原料，主要有植物纖維、紙藥、水和其他輔助材料。和中國人的天人合一觀念一致，這些原料大多是來自天然的可再生資源。

植物纖維是造紙的最主要原料。上一期說過，東漢蔡倫“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漁）網以為紙。”宋代《文房四譜》記載“蜀中以麻為紙……。江、浙間多以嫩竹為紙。北土以桑皮為紙。剡溪以藤為紙。海人以苔為紙。浙人以麥莖、稻桿為之”。也就是說，到了北宋，用于造紙的植物纖維原料已經非常廣泛。目前知道的造紙原料主要有桑、楮等的樹皮，麻、藤，竹、蘆葦、水稻、小麥等草本植物的秸稈以及棉花等。

麻是造紙中最早使用的原料，主要有大麻、黃麻、亞麻和苧麻等，統(tǒng)稱為“麻”。麻在我國很早就用于衣著，蔡倫用的破布、舊漁網實際上也是麻制品，故麻紙又稱布紙。據(jù)稱麻紙柔軟堅韌、細滑防水，廣泛應用于書法、書籍和繕寫公文方面。西晉、東晉及南朝書家多用麻紙作書，西晉時所造的麻紙在故宮博物院還藏有遺物，即西晉文學家陸機寫的《平復帖》，這是迄今我國傳世最早的紙本法書。麻紙用草藥黃蘗（nie）浸過，顏色變黃可以防蟲，稱為黃紙。王羲之曾一次送謝安黃紙九萬張，可知當時有大批量生產的能力。漢末至唐近千年間傳世的書法繪畫絕大多數(shù)用的是麻紙，但從唐以后麻不再是造紙主要原料，皮紙產生后很快成為主要的書畫用紙。據(jù)專家考證唐馮承素摹王羲之《蘭亭序》、北宋李建中《同年帖》用的是皮紙。

楮和桑等樹種的樹皮古代被大量用于造紙，也稱皮紙。楮皮紙與麻紙相比，更適宜于書寫和繪畫，現(xiàn)藏于故宮的北宋米芾書《苕溪詩帖》用楮皮紙寫成。南唐后主李煜以楮皮為原料制成一種高級書畫用紙澄心堂紙，“膚若卵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為一時之甲?！笔艿綒W陽修、蔡襄等文人的高度贊譽，直到清代宮廷還有仿制。桑樹皮也是造紙的重要原料，是宋代溫州名紙“蠲（juan）紙”的主要原料，質地“潔白堅滑”。皮紙質地堅韌，耐折耐磨，是紙幣的理想材料。宋元明發(fā)行的“寶鈔”就是用楮皮紙或桑皮紙印成。

青檀屬榆科，是珍貴稀少的中國鄉(xiāng)土樹種，在皖南廣大丘陵曾普遍生長。青檀樹皮是制造宣紙的主要原料，宣紙是書畫創(chuàng)作最主要的紙種。用青檀樹皮制造出來的宣紙，吸墨性強，不易變形，防蟲蛀，壽命長，有薄、輕、軟、韌、細、白的六大特點。在書畫創(chuàng)作時，隨著水墨的運用即可表現(xiàn)濃、淡、枯、焦之妙味，墨韻萬變，歷代書畫家均視為珍品，郭沫若說：

“宣紙是中國勞動人民所發(fā)明的藝術創(chuàng)造，中國的書法和繪畫，離了它，便無以表達藝術的妙味?！毙埮c浙江湖州的湖筆、安徽屯溪的徽墨和廣東肇慶的端硯一起被譽為“文房四寶”。宣紙生產時，同時還需配以一定比例的涇縣當?shù)氐纳程锏静?。除稻麥草外，蘆葦、龍須草等草類原料也被用于造紙。

竹子造紙可能起源于唐代，南宋時，質輕價廉的竹紙被大量書寫、印刷使用。傳為東晉王獻之所書的《中秋帖》所用紙筆特性均與東晉時代不符，其紙張即為竹紙，東晉時尚未發(fā)現(xiàn)使用，據(jù)專家考證，《中秋帖》實為北宋米芾臨本。宋元之后一直到明清，南方盛產竹的福建、江西、浙江三省成為主要造紙產地。直到今天，福建用竹制造的玉扣紙仍享有盛名。

其他原料。唐高宗李治應文成公主之請為西藏地區(qū)建立造紙工場。造紙工匠們就地取材，開發(fā)了三椏、冬麻、野茶、燈臺樹等的樹皮和狼毒草的根等造紙原料。唐代四川女校書薛濤（768-831年）設計的名箋薛濤箋，是用木芙蓉皮制成的。據(jù)說海苔、藤也可造紙，藤紙滑、牢、細，還有不同的顏色，因此選作抄印書籍、繕寫公文與書法等用途。棉花于唐代時傳人中國，主要用于紡織，也是很好的造紙原料。

我們介紹的主要是古代手工造紙。木材從19世紀初起成為現(xiàn)代造紙工業(yè)的主要原料，古代中國極少使用。此外，廢紙也可以回收繼續(xù)造紙。

“紙藥”也叫“滑”“粘液”“油水”，是從新鮮植物中提取的液汁，到南宋時，我國紙藥已是種類繁多。紙藥滑而不沾，確實給抄紙與曬紙幫了大忙。抄紙時用了紙藥，使?jié)窦堉g有一定的分隔，大大改善了剝紙操作。現(xiàn)代造紙采用了各種人工合成的化工產品來代替植物性紙藥，統(tǒng)稱為造紙助劑或造紙?zhí)砑觿?/p>

水是生命之源，充滿靈性的傳統(tǒng)造紙技藝中，水的地位至為重要。蒸煮、洗滌、漂白、抄紙，哪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少不了水。古時造紙作坊多在水質清澈的倚山傍溪地帶，宣紙的獨特性能與當?shù)氐乃|有關。史載溫州蠲紙是浙江三大古紙之一，因水質惡化而失傳。今天的傳統(tǒng)造紙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對水源的保護是重要方面。今天的造紙工業(yè)高度現(xiàn)代化，技術突飛猛進，卻無法替代某些傳統(tǒng)手工造紙工藝。即使在今天，宣紙生產中傳統(tǒng)的手工撈紙仍是必不可少的工序，寒冬臘月，為保證宣紙品質，撈紙工人要在接近零攝氏度的冰水紙槽中進行每日上千張的手工撈紙作業(yè)，其艱辛可想而知。

（程金蘭，南京林業(yè)大學輕工學院制漿造紙系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