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摘菜

從我和妻子相戀到成家，就會隔三叉五地接到岳父的電話，說地里的菜長好了，叫我們開車回去摘菜。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妻子就會歡呼雀躍，應(yīng)著岳父的召喚回娘家去。但每次我都特別反對，認(rèn)為二老種菜很辛苦，我們哪能心安理得地白吃白喝。可妻子總也禁不住娘家的誘惑，不管不顧地催我上路。

每次去到岳父家，二老都會在家里備下豐盛的飯菜。岳父親自下廚，岳父年輕時是村里有名的廚師，岳父炒出的菜味道特別好吃，最讓岳父自豪的是這些菜全是他和岳母在地里種的。岳父說，自家種的菜，吃著最放心，你們城市里菜市場的菜，都不是什么好貨。岳父一直忙個不停，直到菜肴滿桌、飯香滿屋，老人家才招呼我們坐上桌子，滿意地看著我和妻子大快朵頤。

我通常不在岳父家過夜，鄉(xiāng)下沒有wifi，無法上網(wǎng)，4G玩手機(jī)流量又太貴。所以即使是天黑了，我也會開著車往城里的家趕。岳父不會強(qiáng)行挽留，往往是在好菜佳肴的烘托下，悄悄倒上一盅酒放在我面前，慫恿我喝下去，因為他知道，只要我喝了酒，當(dāng)晚就無法開著車回城去。上了幾次岳父的當(dāng)之后，我再也不喝岳父倒的酒。

每次回城之前，岳父就會背著背簍，去地里摘菜。嫩嫩的青椒，憨憨的茄子，綠綠的青韭，圓圓的土豆，紅紅的西紅柿，各種菜要有盡有。岳父會摘了整整一背簍，讓我和妻子帶回城里，足足吃上半個月。

這天，再次在岳父家吃飽喝足，想著回城去看《秦時明月》電視劇，便發(fā)動著車要走。天已黑盡，還下起了雨，岳父追了出來，急急地說等一會兒，他要去給我們摘菜。岳父戴了個草帽，背著背簍，打著手電筒，騰騰地幾步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其實(shí)岳父身體并不好，常常多病，這么冷的天氣淋病了可不得了。我靠著汽車的遠(yuǎn)光燈，找到了岳父的菜地，岳父正躬身在菜地里。我大聲喊岳父別摘了，說我們有急事要趕著回家，說著我就開著車，慢慢離去。

車沒有滑出多遠(yuǎn)，妻子就拍打著車窗大聲叫我停下。我停下車，探出頭，只見岳父背著背簍，一路小跑地追過來，見我停車了，岳父竟然也呆呆地站在了雨中，似乎茫然不知所措。我忙下車迎了上去，說爸你快回家里去，別淋病了，我們不要菜了，這菜你們自己留著。

岳父似乎沒有聽到我說話，慢慢地將背簍放在了地上，只聽他喃喃地問，為啥呢？我們種這么多菜，就是要送給你們的呀，你們嫌棄了嗎？一陣兒冷風(fēng)吹過來，刺骨的雨水打在身上，岳父站在雨中，瘦弱的身影被無盡的黑夜籠罩著，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我聽清楚了他的話語。

我忙拾起岳父的背簍，背簍里，有岳父剛摘下來的大白菜。我打開尾箱，將白菜一棵一棵地放進(jìn)車中?；丶业穆飞?，妻子說，如果我們不要二老的菜，就會讓老人家很傷心，尤其是今后二老找什么理由喊我們回去呢？

從那以后，稍有空閑，我就會和妻開著車，到岳父家去“摘菜”。

405400 重慶開縣開州新聞社 游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