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的愛情，你曾給過誰？

蘇沐梓 蘇沐梓

我認識的D小姐，22歲前最喜歡過的節(jié)日是圣誕節(jié)，22歲后最害怕過的也是圣誕節(jié)。

D小姐剛進大學的第一堂英語課就遲到了，當她貓著腰頂著蓬松的頭發(fā)從教室后門溜進來時，一個干干凈凈的男生正在做presentation，他在黑板上洋洋灑灑寫下了只能在文獻上看到的花體英文。D小姐幾乎呆住，她可從沒見過能把英文寫得這么漂亮的男生，還是那樣一絲不茍的神態(tài)，簡直就像是個嚴謹又有情懷的學者。

幾乎是第一眼，D小姐就記住了他。

很快，D小姐對照著男生的課程表給自己的課表搞了個大換血。男生上課她跟著，男生自修她也跟著，男生脾氣好也就由著她了，但大多數(shù)的自修都是他在拼命刷題，而她在對面一頁一頁翻著小說書，見他寫完作業(yè)了就兩手一攤問他要來抄，男生搖搖頭不肯給，D小姐就將下巴擱在立起的小說書上，撅撅嘴，好像受了委屈。男生沒辦法，就把作業(yè)本給她，還一次又一次地囑咐她，“下次一定要自己寫作業(yè)。”D小姐點頭如搗蒜說曉得了，然后就開始對著他作業(yè)本里好看的字跡泛起花癡，一邊犯花癡一邊隔著書偷瞄他。

D小姐覺得這樣的場景就是小說里描述的戀愛了。

小說告訴她，只要女主角夠努力夠活躍，男主角就一定會愛上她。然而現(xiàn)實很快就給她澆了一盆冷水，讓她看清楚這充其量只是一場單戀。

——何為單戀？

——就好比拍手掌這件事，請問單用一個手掌能拍出聲音嗎？

聽到閨蜜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如情感專家說出這樣充滿哲理性的話語，D小姐覺得整個人都有點兒精神恍惚。

過去長達數(shù)月的短信、網(wǎng)上聊天或者院系活動，幾乎從一開始都是D小姐拋下矜持去主動找他，是的，這就是一段她進攻他防守的單戀。而且單戀即將變成絕戀，因為男生下學期一開學，就要去美國的一所名校交流學習了。

D小姐忽然變得惶恐起來，她感覺自己好像要失去他了。

時差似乎給了他與她彼此疏遠的更好原因，他總是說自己忙于學業(yè)，有好多的實驗要做有好多的paper要寫，他的朋友圈曬的都是實驗室里的學術(shù)成果或者和哪個教授一起交流和吃飯……他是那樣沉浸在自己的學術(shù)世界里，忙得沒有空理睬她，也沒有空記得她。

無望的情緒有時候一旦開啟閥門，根本不是你擰一擰龍頭就能關(guān)上的。那種徹骨的冷意是由很多次的電話被掛斷、短信不回、QQ灰頭像、極不對等的聊天信息長度以及很多個夜晚咬著被子的心酸哭泣一點一點堆砌起來的。

在一個人堅持了一年零四個月后，D小姐終于想要放棄了。

然而，男孩子卻在這時候從美國跑了回來，還選在她最喜歡的圣誕節(jié)在她寢室樓下一邊發(fā)抖一邊喊她的名字，特別喧囂。

D小姐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轉(zhuǎn)變得這樣戲劇性，后來她也纏著他問過原因，男生表示了抱歉卻也足夠坦白，他說其實早就習慣了她的黏人和撒嬌，只是之前一直想要以學業(yè)為重，所以才一再壓抑著對她的心動。直到忽然某一天，他打開手機不再有她每日例循的“早安”、“晚安”以及日?，嵤碌男跣踹哆叮虐l(fā)現(xiàn)自己會慌張。

“喜歡”這種情緒一旦觸發(fā)，哪有那么輕易就回到原點。所以現(xiàn)在一挨到放假，他就回來問她，還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D小姐捂著嘴巴一邊哭一邊點頭。

知道她委屈，男生揉一揉她的頭發(fā)，說永遠不會再讓她哭，他一開始欠她的安全感，以后都會無限度地補給她。

那段時間啊，男生眼睛里心里滿滿裝著的都是她。他會在上下計程車的時候替她擋住頭，在她實習的時候給她買最喜歡的咖啡接她下班，情人節(jié)了送她永生花，嘴巴生了潰瘍即便很疼也忍不住要親她，會一起逛宜家，也會學著柯南對小蘭那樣表白說“因為我喜歡你，比這地球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喜歡?！?/p>

這樣的溫暖太多太多了，然而D小姐每得到一些，就會變本加厲地想要得到更多，一旦男生沒有做到，她就會發(fā)脾氣?？墒菓賽劭倳臒釕倨谧叩狡降?，更不巧的是，平淡期還撞上了要各奔東西的畢業(yè)期。

在一次又一次的疏忽之后，D小姐的不滿脾氣終于爆發(fā)了。他要接電話面試，她卻偏偏要占著他的電話要他陪她玩，他好言勸她都被她一一頂撞回來，他生氣了直接掛掉她的電話，她卻反而打得更兇……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每一件都挑戰(zhàn)著他的底線和對她的愛。

一轉(zhuǎn)眼就到畢業(yè)，畢業(yè)典禮后他想把她正式介紹給自己的爸爸媽媽，D小姐卻甩一甩袖子跑了，她說要去拍照，臨走的時候她沒看到他失望到一臉平靜的表情。

他想起每一次爭吵后他道歉的時候她都會說——

“你看，以前我那么喜歡你，你卻總讓我傷心?！?/p>

“那我保證以后都喜歡你比你喜歡我更多好不好?！?/p>

“不好?！?/p>

“那怎樣才好？”

“我也要你傷傷心?！?/p>

D小姐大概忘記了，她差點放棄他就是因為心傷久了，而她沉浸在他無條件包容的愛里久了，便忽略了他也需要被愛和尊重。

她愛得早，他愛得晚，他們的愛相隔了一年零四個月的時間差，但他們確實都愛得拼盡了全力，像兩只冬天里想要相互取暖的刺猬，越靠近，卻扎得彼此越痛。

后來分手。

他說，他終于不再愛她了。

她發(fā)了瘋地給他發(fā)短信打電話，他不回也不接。他的QQ頭像這一次是徹底寂滅了，朋友圈里刪空了跟她的合照，她給他發(fā)了無數(shù)條留言，然而再也沒能等到“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字。

D小姐又恢復到了那段天天失眠的日子，不同的是，痛感比先前要猛烈一百萬倍。

他和她還在一個城市，但已不會再聯(lián)系。

后來的圣誕夜，D小姐一個人過過，也和別人過過，她的心也再加速過，她的手也被別的人牽起過，她的可愛對別人展示過，就像他的溫柔也一定會再給下一個她。

只是他們都清楚，那段百分之百去愛一個人的心情，再也不會有了。就像D小姐再也不會因為一件買不到的衣服而和戀人在商場門口吵得不可開交，也像那個男生再也不會在失蹤很久后忽然抱著圣誕樹空降在他的姑娘的面前。

多遺憾，在遇見百分之百的你的時候，我卻不是百分之百的自己。

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終于能將你與不會再打開的小說書一起收進箱底，卻依舊會在看到青春電影里又哭又鬧的女主角時，一邊感慨一邊感謝——感謝你離開我這件事，讓我懂得了一份常青的愛情是需要兩人均等的付出，適當?shù)木嚯x和體恤才是愛的保鮮劑。

也謝謝你贈予我的這份禮物，讓我終于在一天一天練習愛這種能力的過程中，成長為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