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的兩個古村落

李懷中

也許，在美麗富庶的江南，一提起古鎮(zhèn)古村，你就會脫口而出：周莊、同里、烏鎮(zhèn)，那里的游人摩肩接踵，那里的商家連片成市。在高度發(fā)達的長三角，在寸土寸金的蘇南，還能找到深藏不露、未被商業(yè)開發(fā)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古村落嗎？

隨著2014年11月25日，住建部、文化部、國家文物局、財政部、國土部、國家旅游局等關于第三批中國傳統(tǒng)村落名錄的公布，常州市的焦溪和楊橋兩處“中國傳統(tǒng)村落”跳進人們的視野。它們獨特的地理和形制、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尤其是原汁原味的生態(tài)、寧靜古樸的氣息，如深閨處子、未琢璞玉，初現(xiàn)異彩。你走過，看過，完全有理由相信，以上的答案是肯定的。

焦 溪

焦溪古村在常州市武進區(qū)東約二十公里，位于無錫、江陰、武進交界處。古村依山傍水，三山環(huán)繞，東倚鶴山，北枕舜過山，南望石堰山，寬闊浩蕩的舜河從古村東邊靜靜地流淌。這是一處遠離喧囂的“世外桃源”，顯得靜謐安寧。焦溪地區(qū)早在東周春秋（公元前770—前476）時期已屬吳王余祭封給其弟季札的領地，稱延陵。季札曾在這里扶犁耕田，并在這一片土地上終老，舜過山附近的申港鎮(zhèn)上有季子墓和季子廟等遺跡。舜過山傳說因四千年前中華民族的遠祖虞舜大帝東巡經過并駐足這里而得名。舜過山間松濤參天，萬木爭春，山上有舜廟、舜井、舜田和塔基等遺跡，唐代大詩人劉長卿還留下了《題舜祠詩》：“弦絕松風塵，芳祠帳落暉，只因山鬼護，萬古仰垂衣。”舜山腳下，則有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師焦丙的墓和焦丙草堂等遺跡。

說起焦溪地名的來歷，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傳說元朝至正（1341—1368）年間，中國災荒連年，瘟疫流行，農民起義遍及大江南北。江陰虞門秀才焦丙往來于長江、淮水之間，以設塾教書謀生，焦丙學識淵博，為人敦厚，后來在淮北皇覺寺設館，教小僧識字讀經。其時朱元璋在皇覺寺落發(fā)為僧，從焦丙學習，師生相處數(shù)載很是融洽投緣。由于社會動蕩，焦丙棄館回家，侍奉老母。不久，朱元璋投奔郭子興起義軍，郭子興死后，朱元璋繼舉反元大旗，問鼎中原。朱元璋稱帝后，有一天忽然想起老師焦丙，于是下詔征召焦丙“簡行至京”。在朝堂上，朱元璋見到昔日的老師分外高興，賜焦丙“金、玉、角三帶，授千戶”。焦丙僅受角帶，不久，由于不習慣受官場拘束，焦丙“乃掛帶而去”（見《m比陵高山志焦丙傳》）。焦丙來到舜河岸邊筑舍隱居，繼續(xù)設塾講學，求學者不絕于途，于是這里稱焦塾。后人誤“塾”為“墊”，故稱焦墊，“墊”與“店”同音，俗稱“焦店”。常州更有歇后語：“火燒排門——焦店”，一喊就喊了幾百年。幾百年間焦溪曾五易其名，但始終都保留“焦”字。

焦溪是常州的文化名村，歷來重視教書育人。據(jù)《毗陵高山志》記載：焦溪地區(qū)歷史上產生過十二名進士，舜過山原有“舜山學所”，又名“舜山書院”，是清乾隆年間學者是仲明先生講學的地方。

焦溪古跡眾多，民風淳厚，據(jù)考證古鎮(zhèn)已有近千年歷史。據(jù)清道光《武進陽湖合志》載，早在元末，焦溪地區(qū)已是“民居輳集，瓦屋參差，稻秸堆委，連衢比巷”。明末清初，這里已經是“四方貿易者肩相摩，趾相錯，儼然者都會”，有“朝奉萬包，日進斗金”之美譽。

焦溪山多，水多，橋多，巷多，原有“九橋六街十/乙巷”之稱。龍溪河是古鎮(zhèn)的“龍脈”，焦溪民居和店鋪大多分布在河兩岸。龍溪河原名龍溝河，人們?yōu)榱艘运ㄏ┛嘶穑ń梗?，故?zhèn)名為“焦溪”。今天焦溪古村還存有“一河、四橋、五街、十三弄”，古鎮(zhèn)人家“面街背水產通舟，臺榭高低臨水際”，前門通街，后門通船，“家家連流水小橋，戶戶通卵石坦途”。焦溪古村街巷多形成于清朝和民國時期，路面保留原有的金山條石。眾多民居東西山墻、前后包檐約有一半用黃石砌就，形成“黃石半墻”的獨特建筑風格，體現(xiàn)出南地北風的特色。龍溪河上有美輪美奐的古橋四座，蘭元橋建于清乾隆二十八年（1761），為單孔石拱橋，取“連中三元”（解元、會元、狀元）之意；咸安橋建于乾隆八年（1743），因附近為焦溪豬行，故又名“豬行橋”；中市橋建于乾隆二十年（1755），為單孔石拱橋；青龍橋建于清道光十九年（1839），為單孔石拱橋。有了古橋的襯托，焦溪古鎮(zhèn)更顯得婀娜多姿，嫵媚動人。民國時期，焦溪有四百多家商店，其中糧行有八十家，由于焦溪水網(wǎng)密布，便利運輸，上海、無錫、江陰和武進等四鄰八鄉(xiāng)的糧商要到這里進行糧食交易。1941年焦溪古鎮(zhèn)曾遭遇日本侵略軍的野蠻焚燒，古鎮(zhèn)遭到巨大破壞，清乾隆進士奚寅的“進士第”被焚了前三進，鎮(zhèn)上另有許多大宅也遭劫毀。新中國成立夕，焦溪鎮(zhèn)上還有百年老字號店鋪三十八家，典當行、舊貨店、木行、豬行、魚行、糟坊、糧行、錢莊、藥鋪、肉店、茶食店等遠近聞名。

焦溪老街有東街、西街、東下塘、南下塘籌主要街道，街中還套有強家弄、奚家弄等數(shù)十條弄堂，街上的長條石板路今仍保存。街頭巷尾原有十一座圈門，儼然是一方小城。據(jù)統(tǒng)計，焦溪古村至今仍保存有六百多間清代和民國建筑，其中有許多深宅大院。龍溪河兩岸庭院深深，古鎮(zhèn)的弄堂曲曲折折，婦女們忙碌的身影往往是水鄉(xiāng)清晨的第一道風景線。青山綠水與古橋、石板路、古井、古樹、門樓、馬頭墻、長格窗，編織成一幅最美江南』、橋流水人家”圖。

楊 橋

南楊橋，原是用楊樹做成的木橋，明朝時把木橋改建成石拱橋?，F(xiàn)在的橋是1828年再次改建成的，橋背正中有一個圓點，這個圓點正是武進和宜興兩縣的分界點。南楊橋古村臨太湖、涌湖之濱，距常州約三十公里，自古就有“介宜陽之邑，通南北之衢”之稱，今屬武進區(qū)前黃鎮(zhèn)。古村因南楊古橋而得名，已有八百年歷史，占地約三百六十畝，三面環(huán)水的古街老房子面積二萬七千平方米，共有五條長街、六座古橋；南楊橋、百歲莊、太平橋、牧齋院、丁家塘丁宅、中共太涌地委新四軍南楊橋地下交通站舊址等六處，已被常州市政府公布為市級文保單位。

走在楊橋村古街上，我們仿佛徜徉在常州古老歷史文化的天空下。那久違了的石板路、青磚人字紋路、古井、馬頭墻和雕梁畫棟的深宅大院、提梁式滅火水龍，竟又重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中。我們踏在這厚重的土地上，仿佛在與歷史對話。粉墻黛瓦與藍天碧樹交相輝映，花香彌漫，街衢巷陌蜿蜒曲折，水面上霧氣氤氳。村內有楊橋河，溝通太湖與涌湖，古村東西南北四條街的盡頭建有圈門。楊橋古村的文化遺存非常豐富，約有五百余間明清建筑。楊橋村水網(wǎng)密布，歷史上曾商賈云集，南宋理學家朱熹的后裔朱糙經商來到楊橋，決定在這里定居，以后又有唐、徐、劉、蔣、華等商界人士遷居這里，共同開發(fā)。楊橋村及周邊地區(qū)古跡眾多，如關房閣、白虎堂、南楊樓、太平庵、鳳凰洞、仙人樹、四巷門、周郎潭、蘇東坡手植海棠園、唐代古剎萬福禪院、紅蓮寺遺址等，畫家徐悲雞紀念館也距此不遠。楊橋古村自然景觀非常秀美，是常州的宜居之地，這里的長壽老人比比皆是，這里民風淳樸，曾經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楊橋村還是常州傳說故事非常豐富的古村?！按笥碇嗡砑覙颉?、“觀音落圣鳳凰池”、“周瑜屯兵周郎潭”、“華佗顯靈仙人樹”、“周處留下兩青墩”，還有全國聞名的“火燒紅蓮寺”等，都源于楊橋古村。傳說四千年前大禹治水來到這里，只見方圓幾十里范圍內，水汪汪一片，大禹認為要排除這里的洪水，必須挖一條東西方向的河直通西邊的大河。大禹親自揮鋤并指揮百姓奮戰(zhàn)，終于開成了河渠，即現(xiàn)在的“灣瀆浜”。

楊橋古村還是常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海洋，調獅子、調馬燈、調犟牛、舞馬叉、調大頭、打腰鼓、踩高蹺、調三十六行、調龍燈、朱氏捻紙等，成為這里有名的文化展示。其中調犟牛、朱氏捻紙籌列入了省、市級“非遺”名錄。近年來，中斷了多年的二月初八傳統(tǒng)廟會得以恢復，幾百位農民演員走街串村，樂此不疲，節(jié)場要維持三至五天。農民們歡慶豐收，感受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喜悅。

遠山、碧水、古巷、綠樹，組成了楊橋村美麗的圖景，人在古村走，如在畫中游。在大都市住慣了的城市人驚異地發(fā)現(xiàn)，有一個歷史悠久、民風淳厚的江南水鄉(xiāng)古村，在幽謐的街巷中，在秀美的田野上，在清澄的河水間，可以發(fā)思古之幽情，可以探究民俗風情的淵源，覓得一份野趣，使浮躁的心靈復歸寧靜。楊橋古村是常州不可多得的歷史文化遺產，我們從中可以領悟人類過往的生命力和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