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富是我們找到的第一個民間歌手, 50多歲的他正年富力強,家住白泉鄉(xiāng)白里村4組,妻子在家務(wù)農(nóng),膝下一兒一女,負擔(dān)較重。以前他是"赤腳醫(yī)生",如今已成為當(dāng)?shù)剞r(nóng)村合作醫(yī)療點的醫(yī)務(wù)人員。中等個子,樸素的穿著,臉上露著質(zhì)樸的笑容,見了我們一行人,忙著遞煙,急促不安地搓著手。我說明來意之后,他便掏出手機,說是通知當(dāng)?shù)亓硪幻辛未笳碌母枋?,把幾個會唱歌的叫到一塊兒來。"唱歌要講氣氛,不然就干癟,唱不起勁。"劉安富說。
這里還有一位會唱歌的年輕女子,叫孟春,如果把廖大章等叫到孟春家,今天的歌就一定能唱起來。白里村居民點設(shè)有一所中學(xué),一所小學(xué),數(shù)排居民房沿著公路成街,很有深山小城鎮(zhèn)的氣勢。孟春是小街上的"理發(fā)師",我們到她家時,她正在忙著給一群學(xué)生理發(fā),很忙。不一會兒,歌手廖大章也來了。"平日里大家很少有時間打堆唱歌的,今天有人采風(fēng),我們就盡個興!"劉安富說。
劉安富最擅長唱情歌,音調(diào)較為平穩(wěn),低沉婉轉(zhuǎn),深情有力,有五字句,也有七字句,每句歌詞押韻,在我們的邀請下,劉安富唱了一段《想妹歌》:
郎想阿妹千百番哪
一日想得一日完。
上午想得下午過喲,
下午里個想得日落山……
歌聲飽含深情,如泣如訴,余韻悠長。
"如今許多歌都搞忘了,不像在集體生產(chǎn)的時候,那時我可說是整天歌不離口,人又年輕,嗓子吼亮!"劉安富回憶著說,60、70年代,在附近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人人都會唱歌,人人都喜歡唱歌。有時是這山的人與那山的人對唱,有時是干活的人一起唱,特別是搞集體生產(chǎn)時,人們興唱“薅草鑼鼓”,勞動群眾在田間地頭真是“麻雀鬧林”,從早到晚,無時不在唱。在當(dāng)時,誰會唱歌,就會成為人們崇拜和喜歡的對象,就像現(xiàn)在的"歌星"。
劉安富說,唱歌改變了他的人生。在他十五六歲時,他就成為當(dāng)?shù)赜忻?歌手"。搞集體生產(chǎn)時按勞記工分,劉安富專門負責(zé)在田地里領(lǐng)唱"薅草鑼鼓",每天多加2分,僅唱歌就相當(dāng)一個壯年勞力的收入。每天清晨,生產(chǎn)隊里的人扛著鋤頭成群結(jié)隊地走向田間,這時劉安富就吼:
清早起來把門開喲喂,一股涼風(fēng)吹進來。
眼看太陽升上來喲喂,大伙出工快些來……
到了中午放工回家吃飯的時候,劉安富又領(lǐng)著唱:
太陽當(dāng)頂過,肚兒巴巖岢。
叫聲主人家,大些加把火……
有時有人用歌聲與劉安富唱和,有時也用歌聲罵他,說:
雞公兩個腳,紅冠綠腦殼。
天亮就叫起,叫得太陽落。
滿山里起起落落,一呼一應(yīng),歌聲笑聲連成一片。劉安富說,他那時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喜樂神"。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歡歌笑語。記得有一次,他到附過一個叫滿月鄉(xiāng)的地方走親戚,爬到一座山梁上,看到山腳下一群女子在地里挖紅苕,于是他抖開嗓子就吼起了情歌:
深山密林好唱歌喲喂,郎的歌聲沒人和哩,
早聞妹子心地好喲喂,魚水相愛意如何哩?
而令劉安富沒有想到的是,下面的女子用歌聲回了他:
鑼鼓聽聲歌聽音喲喂,郎唱山歌妹在聽哩。
哥若有意莫亂唱喲喂,明媒正娶結(jié)同心哩。
劉安富立即回答到:
妹是哥的心上人喲喂,對歌對到日西沉哩。
哥到何處把媒請喲喂,歌聲便是大媒人哩。
經(jīng)過歌聲的交流,與劉安富對歌的女子很快就與劉安富"相好"了,后來劉安富就真正請人作媒,將此女子娶回家里,這女子自然就是劉安富如今的妻子。劉安富的故事,在當(dāng)?shù)匾粠С蔀榧言?,從此?dāng)?shù)厝司头Q劉安富為"情歌手"。談及往事,劉安富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年與妻子對歌的歲月。他一邊講述著,一邊亮著嗓子唱著,神采飛揚。不知什么時候,已圍了一大群人,"這老哥子,威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呀!"在一旁聽歌的幾個老人說。
劉安富說,如今這唱歌沒有過去影響力大,但村里人只要見了他,都會纏著他要"來一段"?,F(xiàn)在生活好了,有電視了,年輕人都覺得這類歌不時興了,但老人們對這類歌還是趨之若鶩!"這歌一唱就丟不開,只要我還活著,我就會一直唱下去。"劉安富說。如今他是村合作醫(yī)療的醫(yī)生,有許多病人到他那兒來看病,他只要一張嘴唱歌,就能把許多病人逗樂,病人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自娛自樂,樂了自己,也樂了他人!"這是劉安富的真實體會。
經(jīng)劉安富介紹,流傳在他手上的民間情歌可達50余首,其中15首是他最拿手的。比如《十愛》《十想》《十摸》等,但這些歌都存在著較為"風(fēng)流"的一面,只能一個人躲在山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