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
不知不覺,悠然走進了五月。櫻花已經(jīng)伴著泥土散落了一地清香,雨后的虹與陽光執(zhí)手,潔凈了靜默的湖水。究竟有多少個五月,多少幀風景,閃爍著我們?nèi)缭姷那閼眩?/p>
秦淮·烏衣巷 斜陽野草花中的魏晉遺風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劉禹錫《烏衣巷》
從繁華熱鬧的夫子廟出發(fā),步過秦淮河上的文德橋,撇下風韻誘人的媚香樓,往西南行數(shù)十米,便可以看到烏衣巷的題字和樹立的詩碑了。巷子是窄窄的,路面用青磚鋪成,兩邊則是矮矮的仿古建筑。
烏衣巷不遠處還有一座名叫朱雀橋的石拱橋,這正是“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前夕陽斜”中說到的古地名。
這條曾讓劉禹錫詠嘆的金陵古街巷,如今是秦淮河畔的繁華之地。百姓們靠在巷子口議論著每一天的柴米油鹽,嘮叨著日復一日的尋常家事,人們唯有從路邊立著的石碑上才知道,1600年前的這里是東晉顯赫一時的王謝府邸。歷經(jīng)變遷后,一切已物是人非,一抹斜陽落在青灰色的瓦檐上,抖落滿地璀璨,如幽然脫俗的晉時花木。
“青磚小瓦馬頭墻,回廊掛落花格窗”,這是古人對烏衣巷內(nèi)謝家府邸的描述,樸實而不失雅趣。走在烏衣巷內(nèi),兩旁的建筑的墻壁一律漆成白色。古色古香的黛瓦屋頂、門窗檐楣,頗有古巷的味道。進了巷口一轉(zhuǎn)彎,就可以看見“王謝古居”四個金色大字,隨之而來的是一座朱門大府,高掛“王謝古居”大匾,這里無疑是傳說中的王謝堂府了。
在漫長的歷史記憶里,烏衣巷的主人 “王謝”幾乎成了一個時代的代名詞,那種去留無意、寵辱不驚的大度之氣依然隨著秦淮河的流水蕩漾到今朝。風華與衰老緊挨著,所幸烏衣巷、朱雀橋這些地名還在,那些故事還在,那些垂垂老矣的痕跡還在。顯赫也好,黯然也罷,夕陽斜照下的野草花依舊淡然地享受著屬于它們的時光。
揚州·瘦西湖 詩情畫意夜未央
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
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
——汪 沆《瘦西湖》
如果說黃浦江造就了上海的摩登與復古,西湖成就了杭州的旖旎和秀麗,松花江造就了吉林的豪爽與大氣,那么,瘦西湖便是揚州的人文毓秀、風流薈萃之地。
瘦西湖位于揚州市西北部,因湖面瘦長,稱“瘦西湖”。窈窕曲折的湖道,串以長堤春柳、四橋煙雨、徐園、小金山、吹臺、五亭橋、白塔、二十四橋、玲瓏花界、熙春臺、望春樓、吟月茶樓、湖濱長廊、石壁流淙、靜香書屋等景點,儼然一幅天然秀美的國畫長卷。湖面迂回曲折,迤邐伸展,仿佛神女的腰帶,媚態(tài)動人。
花叫十二學士,也有叫妃子笑的,樓臺就叫四橋煙雨、二十四橋……真是羨慕古人,連一個名字都起得如此風淡云輕,又是滿滿的蘭郁酒氣,仿佛一說出來,人就醉了一半。一半的醉是微醺,情懷盛開得正旺,也是清澈見底的階段。再醉一些,便帶點渾濁了。
游瘦西湖,最好是乘畫舫。船如畫,紅燭明鏡、木琴水酒就斜置在燈下。船也不叫船,叫舫,紅顏作伴,詩酒江湖,有點日常安居的味道。
在清秀婉曲的瘦西湖兩岸,綴以熔南秀北雄于一爐的揚州古典園林群,形成移步換景的山水長軸。名寺古剎和古城墻垣綿延相屬,名勝古跡和歷史遺存散布其間。風韻獨具的自然風光和底蘊豐厚的人文景觀相映生輝,是鑲嵌在揚州的一顆璀璨明珠。
敦煌·玉門關 一場跨越千年的守望
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王之渙《涼州詞》
汽車輪胎碾壓砂石,發(fā)出低沉的“嘶嘶”聲,這些粗糲的砂石似乎對現(xiàn)代化的交通工具充滿了抵觸,也許停駐大漠記憶里的,依然是抑揚頓挫的馬蹄聲,以及那一陣陣悠遠空靈的駝鈴。
通往玉門關的道路是用漢長城的遺骨鋪就的,兩干多年的滄桑巨變讓昔日的漢長城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符。由于風沙的掩埋和自然風化,長城大多已面目全非,或被夷為平地,或被削減了身軀,偶有一些烽火臺孤零零地矗立在荒漠里,像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一顆顆連綴起項鏈的輪廓。
一塊斑駁的碑,告訴人們眼前那座殘破的城便是玉門。昔日大漢王朝的邊關,如今孤獨地守望在茫茫黃沙之中,屬于它的時代已經(jīng)遠去,對于這座恪盡職守的關隘來說,跨越千年的守望仿佛只是對歲月的一種無聲的抗爭。春風,過于遙遠,長途跋涉失散了江南的杏花春雨,數(shù)千年來,終究只能帶著期盼與之對望。
城池腳下,幾株駱駝刺依偎著土城壁艱難地生存著,并不巍峨的城墻多少為它遮蔽了些風沙。在荒涼的戈壁灘里,玉門關成了唯一遮風避塵的所在。
在玉門關周圍,散落著一座座積薪遺址。薪,是一種用來焚燒的柴火,當有緊急軍情的時候,烽火臺上的士兵就點燃柴火,滾滾濃煙直沖云霄,向守城的軍隊報信。據(jù)說,這些煙火在三五十里外都清晰可見。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一座玉門關,扼守的是一個帝國的威儀,也是每個征人一生的時光。玉門,終究不缺風的光顧,春的氣息依然渺遠。
武漢·黃鶴樓 一朵浪花便是一個別離的故事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 顥《黃鶴樓》
從崔顥灑脫的詩句里流淌出來的千古神韻,讓黃鶴樓巍然屹立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黃鶴樓位于武漢市蛇山的黃鵠磯頭,面對鸚鵡洲,它似一位超然脫俗的世外高人,看慣了荊楚大地云卷云舒,又仿佛歷經(jīng)磨難的貴族后裔,聽慣了滔滔江水如泣如訴。
通過一個地下通道,拾級而上,只見一座50多米高的塔樓佇立在石臺之上,樓共五層,金色琉璃瓦屋面,尖頂,層層飛檐,四望如一,各層大小屋頂,交錯重疊,翹角飛舉,仿佛展翅欲飛的仙鶴。
登臨主樓,一層大廳的巨幅“白云黃鶴”陶瓷壁畫氣魄宏偉、形象生動,和兩旁立柱上懸掛的長達7米的楹聯(lián)“爽氣西來,云霧掃開天地撼;大江東去,波濤洗凈古今愁”渾然一體,相諧相宜。扶著木質(zhì)樓體,一層層踏臨,每一層都布置有大型壁畫、楹聯(lián)、文物等,雖大同小異,但所表現(xiàn)的主題不同,故而在布局、裝飾、陳列上千秋紛呈,讓人總有耳目一新之感。
站在頂層的外廊上眺望,視野一下子開闊了,長江如灰白色飄帶蜿蜒,長江橋上車輛如不斷流的河在流淌。樓宇則是另一景致,在浩浩長天下靜靜佇立,顯示城市的繁華和高度。
黃鶴樓容納了太多別離的故事,容納了太多深情的詠嘆,如果感覺累了,它就往蛇山之巔一站,隨手把幾頁殘破的紙張灑脫地丟入滾滾東去的長江,平靜地看著江面卷起一個又一個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