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來,記者在全國各地采訪過多位當年參加對越自衛(wèi)還擊作戰(zhàn)的英模人物,他們當中有將軍、基層指揮員、戰(zhàn)士及醫(yī)護人員等,但采訪到親身參加作戰(zhàn)的越南語翻譯還是第一回。
自報家門
我叫趙明,和您采訪過的陳洪遠、白萬明、肖家喜等戰(zhàn)斗英雄有一點不同,即我不是來自當年還很貧窮落后的偏僻農村。我出生在軍人家庭,父母都是早年間投身革命的“三八”式老干部,后隨二野劉鄧大軍南下來到云南。我這樣講并不是特意炫耀自己的家庭,而是要說明我之所以堅決要求參戰(zhàn)、不惜“以馬革裹尸還”的決心來自父母的遺傳基因!
我是1979年底從云南蒙自入伍的,不久就被分配到昆明軍區(qū)外語翻譯訓練大隊學習越南語。針對當時昆明軍區(qū)所面臨的特殊情況,大隊主要是學習東南亞國家語言,如老撾、泰國、緬甸、越南等國語言,即所謂的“小語種”。那時1979年初的對越自衛(wèi)還擊第一階段作戰(zhàn)剛剛結束,越軍不思悔改仍在邊境“惹事生非”。云南前線軍事斗爭形勢很緊張,急需越語人才,以加強部隊的情報工作(含偵聽、捕俘、破譯、審俘、宣傳、聯絡等),我參加了越語培訓。在學校我們主要學習的是越南軍隊有關政治軍事方面的官方語言,和一些與作戰(zhàn)偵察情報有關的越語基礎知識。我學習是十分努力的,成績也一直很優(yōu)秀。當時我們一邊學習,一邊到華僑農場實習(越南在1975年統一以后,積極反華排華,將大批華僑驅趕回中國。國家為了安置他們建了多所華僑農場),那里的很多老華僑越語都很嫻熟。1983年我畢業(yè)后,因成績突出,被留校任區(qū)隊長,但當時戰(zhàn)爭的氣氛已經濃了。
1984年春節(jié)剛過,突然接到軍區(qū)情報部的電話,讓我馬上到宜良(40師部)報到。當時我正在昆明家中吃飯,接到電話,我放下碗筷,馬上乘小火車南下(云南有法國人統治越南時期修造的窄軌鐵路,故名小火車),到40師政治部報到。領導征求我的意見,是到主攻團(118團,負責攻打老山主峰)還是到助攻團(119團,負責攻打松毛嶺,即662.6高地)我毫不遲疑地回答,到118團去!
這樣,我的身份就是軍區(qū)情報部配屬到老山主攻團的首席越語翻譯。
在40師師部接受完任務之后,我又連夜乘小火車返回昆明,這時天已大亮。到118團駐地(昆明金殿后山),見到了劉永新團長,他問我吃飯沒有,我說沒吃。他馬上就讓炊事班給我煮了一碗面條,飯后和團政委及團領導見了面。
在118團,我遇見了14軍的軍政委荀友明,他和我父親原來就是老戰(zhàn)友。他聽說我要去主攻團,就問我說,你父親知道嗎?118團是此次主攻團,任務艱巨,危險性大還是留在軍指揮所吧!于是荀政委不由分說又把我拉回干休所?;氐礁尚菟抑?,我們老爺子就一句話,“上級分你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不能當‘狗熊馬上返回作戰(zhàn)部隊!”當晚我就又回到118團。
在這里我要講幾句題外的話。那些年一部熱播的電影《高山下的花環(huán)》里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大戰(zhàn)在即,指導員趙蒙生(高干子弟)的母親(老干部)打電話到軍部要求把趙蒙生調回后方。這樣的事,我不敢說沒有,但在我們那里絕對沒有!軍長、師長的孩子,團長的愛人及多位干休所老干部的子女都在一線部隊!
大戰(zhàn)在即,我當時有一種既興奮又害怕的感覺!
那幾天,我們都做了開戰(zhàn)前的準備,剃了光頭,學打綁腿。軍人服務社(小賣部)里的香煙、罐頭都賣光了。我也一樣,把口袋里的錢都買了吃的!此一去,生死難料,先吃飽吃好了再說!
開拔
當時為了隱蔽開進,我們都是晝伏夜出,白天休息,晚上摩托化行軍。軍區(qū)22、23汽車團負責運我們。第4天我們抵達麻栗坡縣城,當晚就到了南溫河鄉(xiāng)。這是我們118團戰(zhàn)前屯兵訓練的所在地。各營連排都分住在各個村寨里,都是大山溝,很偏僻。部隊一住下,團里馬上開始緊張的備戰(zhàn)工作。主要分作戰(zhàn)和政工兩大部分。當時的軍委主席鄧小平有指示:“老山作戰(zhàn)要多抓俘虜,不能槍斃俘虜,要寬大俘虜?!鄙霞壱?guī)定抓一個立三等功,二個二等功、三個一等功。我用越文配上漢文印了許多戰(zhàn)場喊話的小冊子,到各連隊駐地去散發(fā),深入到臨戰(zhàn)訓練場地,并教戰(zhàn)士們用越語喊話:“繳槍不殺!舉起手來!我們寬大、優(yōu)待俘虜!”等。
1984年4月25日,劉永新團長對我講:“趙明,你帶上幾個偵察兵,去把我們團開進路線上村寨的狗都打掉!”于是我?guī)蟼刹毂?,在各村寨民兵的配合下,用微聲沖鋒槍把狗都打死了。當時看著怪可惜的,就把狗給煮上吃了。其實在戰(zhàn)前我們已經動員當地村民把狗處理掉,可是還有狗,所以我們將它們給“斃了”。
打完狗的第二天,118團正式向進發(fā)地開進,我跟隨團指揮所行動。團指揮所設在老山半山腰的一處簡單構筑的坑道里。
戰(zhàn)斗打響
1984年4月28日凌晨,收復老山的戰(zhàn)斗正式打響。這次作戰(zhàn)在當時是有戰(zhàn)略意義的,由中央軍委、昆明軍區(qū)(前指)直接指揮,從上到下都極為重視。在新聞報道、輿論宣傳方面也是高規(guī)格的。《解放軍報》、八一電影制片廠的記者、攝影師也直接到我們團現場報道攝影,由我負責他們的行動,團里又專門配備了一個班的戰(zhàn)士,負責我們的安全。
1984年4月28日5時55分,是我終生難忘的時刻。收復老山的萬炮齊發(fā)的那一瞬間,大地在顫抖、天空在燃燒。幾百門大口徑火炮把還下著小雨、黑沉沉的天都打紅了。飛行中的火箭炮、榴彈炮、加農炮、迫擊炮炮彈帶著不同顏色的尾焰,像颶風像閃電飛向那些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
八一廠的攝影師們緊張而興奮地拍攝著這令每一個中國人看了都會血脈僨張的炮擊畫面……
炮擊過后,越軍開始還擊了。由于他們的炮彈都裝了瞬發(fā)引信,觸到樹木、竹子就爆炸了,沒有死角,所以給穿插一營造成了很大傷亡,二連副連長叢明就倒在血泊之中。他是干部子弟,父親是原昆明軍區(qū)聯絡部副部長。到現在我還記得我們在老山半山腰告別時,他對我講的話:“兄弟,明天老山主峰見!”
越軍的還擊越來越猛烈了,炮彈在我們的前后左右炸響,我們連忙帶著各種器材跑進了掩體,黑暗中有人把頭還碰破了。這時我突然聽到劉永新團長在喊我:“趙明、趙明,主峰上抓到俘虜了,你馬上上去!”我聽后帶著偵察兵和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向主峰爬去。那幾個記者也跟著我們一齊向山上爬。到59號高地時,一發(fā)瞬發(fā)引信彈在半空炸響,炙熱的彈片把我那件“的確涼”軍衣左肩處穿了一個洞,如果再偏一點,那我就徹底“光榮”了,那件衣服我至今還珍藏著……
戰(zhàn)場是殘酷的,戰(zhàn)友們被炸殘的肢體、腸子掛在樹上,胳膊大腿都找不到了,只有血淋淋的綁腿纏繞在荒草樹枝上……
講到這里,趙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記者雖多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但眼淚還是在眼眶里打轉。
智尋俘虜
趁著敵人炮擊的間隙,我滾到了山坡的反斜面,來到了主攻營3營長臧雷的指揮所,詢問了他關于俘虜的事,然后繼續(xù)向主峰爬去。這時我碰到了團偵察連副連長楊顯文,他對我說:“跟我來翻譯官?!甭飞蟿偛乓话l(fā)炮彈炸死了四、五個戰(zhàn)士,殘肢斷臂都掛在了樹枝上,我們幾個邁過還在流血的軟綿綿的戰(zhàn)士遺體,爬上了主峰。到了一問,才知道俘虜已經送下山去了。我馬上轉身飛速下山,詢問不見俘虜的下落,只是有好多傷員等著后送。我問后勤處長,他說他也不知道誰是俘虜。情急之下,我用越語喊了一句:“誰是越南人!”果然有個小瘦子哼了一聲。我沖過去一把拎起了他,我身旁的一個軍務參謀猛地拔出手槍吼道:“老子打死你!”我急忙攔住了他。
對了,我還忘了一件大事:當我爬上主峰以后,一個連長交給我一個大背包,里面用塑料布包著一個大竹筒。打開竹筒一看里面是用油紙(防潮)包的文件,我一看是用越文寫的1982年1509高地防御作戰(zhàn)圖,這數據是越軍根據老山主峰的海拔高度起的。而我軍標定的老山主峰的海拔高度是1 472米。之所以有差距,是因為我國大陸的海拔基準點是以位于青島的黃海海平面為0米,而越南依據的標準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我知道這是一份極重要的作戰(zhàn)文件,就帶好下山了。
我下到半山腰的團指揮所,見到了劉永新團長,并把文件內容講了大概。劉團長很重視,并囑咐我一定把這份文件親自交給師和軍的首長。
再說抓到俘虜以后,怎么向后方送又成了問題。找不到車,碰巧有一位也是軍隊大院的伙伴,他開著一輛通信車去師部,就把我們捎上了。我押著俘虜上了車,那家伙頭發(fā)很長,又黑又瘦,腹部受了傷,可能很疼,一個勁地“唉喲”。我也沒讓他好受,摁著他的腦袋,指著車窗外我軍的炮陣地讓他看,用越語對他講:“看看我們的大炮!你們還敢跟我們叫板,早晚把你們都滅了!”他一聲不敢言語。到了曼棍洞師部,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趕忙給那個俘虜展開緊急治療.不能讓他死了??!
安置好俘虜,我就把繳獲的文件交給了師長.通過我的翻譯,知道了其實早在1982年,越軍的作戰(zhàn)計劃就把我們118團穿插一營的集結地劃入了他們火炮的集中射擊點,致使進攻還沒開始,一營就傷亡了幾十人。而當初劉昌友師長他們選定的路線是在這條路線以下400多米處,是14軍的軍領導改變了正確路線,才導致了重大傷亡。您已經采訪過我們的師長劉昌友將軍,我就不多說了。
離開師部,我又奉命向軍領導匯報了繳獲的文件和主峰的戰(zhàn)況。這時軍政委說你不要再回前線了,留在軍指。我堅決不同意,拿上兩個蘋果爬上彈藥車連夜又返回了前線。
再上主峰
從曼棍洞到老山山底的車程只有兩個多小時,但有敵人炮火襲擾很不好走。從軍部出來又沒有車,我只好站在路邊等。不大功夫,來了輛拉炮彈的大卡車,我和司機打了招呼就爬上車坐在彈藥箱上,搖搖晃晃地走了兩個多鐘頭才到山底下。下了車我開始上山。團指揮所在老山主峰我方反斜面的半山腰處,因為這里靠前線已經很近便于指揮,還有由于在一個很陡的斜面上,敵人打來的炮彈基本上傷不著我們。劉永新團長是偵察兵出身,他選的指揮所位置是很妙的。但當我來到團指的掩蔽部時,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連哨兵也沒了。我心想壞了!不會是讓越軍的特工給連鍋端了吧?想到這里我連忙掏出手槍,打開保險。另外我的背囊里還有一顆威力很大的手榴彈(光榮彈)和一塊壓縮餅干(塞在防毒面具里),這都是為最后準備的。我進了坑道還是一個人也沒有,出了坑道,我朝有火把的地方走去,這回看到了戰(zhàn)士們。我連忙問團指揮所的人都哪去了?他們說團長帶著指揮所的人都上老山主峰了。我一聽也轉身向主峰爬去,這是4月28日一天之中我二上老山了。等我摸著黑跌跌撞撞摸上主峰時,天已經麻麻亮,是4月29日了。我碰到一個送飯的炊事員,他給了我一個用塑料包裹起來的飯團,還有一點粉絲炒肉末。其實飯都餿了,但我已一天沒吃飯了,也就顧不了那么多,幾大口就吃完了那些餿飯菜。
吃完了飯,我碰見了向坤山副團長,他精神很沮喪。當時我并不知道其中的隱情,后來才得知,由于他率領的穿插一營沒有按時到位,因而受了“貽誤軍機”的處分。責任其實并不在他。接著見到劉永新團長,他也是一身泥水,正指揮部隊打掃戰(zhàn)場、搶修工事,準備打敵反撲。陣地上的人都忙活了半天,很累也很冷。這時劉團長對警衛(wèi)員喊了一聲:“拿酒來!每人喝三大口!”我們喝的是當地老鄉(xiāng)用苞谷(玉米)釀的酒,沒什么香味,但勁兒很大。伴著雨聲和炮彈聲,我連喝了三大口,又累又困加上酒勁兒,我一屁股坐在泥漿里就睡著了。后來戰(zhàn)士們見狀把像泥猴似的我拖進坑道,在里面我睡了一會兒。
當清理戰(zhàn)場時,劉永新團長通過仔細核算,發(fā)現主峰陣地上敵人的尸體很少,與戰(zhàn)前我們掌握的敵情對不上號。就下令仔細再找,果然在一個被炸塌的工事下面挖出了51具越軍尸體。后來又在別處找到了幾十具敵尸。
這時雖然主峰陣地戰(zhàn)斗已經基本結束,但個別隱蔽的敵人還在頑抗。我們一行人正走著,突然從一個殘存的敵軍工事里扔出了一顆手榴彈,正落在一個班長的腳下,“咝咝”冒著煙。跑是來不及了,我們就連忙向后倒下。也是萬幸,那個手榴彈是個臭火,沒有炸!我們躲過了一劫。我們向里面喊話,但越南鬼子頑固得很,還在往外打槍。實在不行我們就使用火焰噴射器,把里面的20多個敵人全都消滅了!
在山上的幾天里,我主要是搜集敵人留下的資料,核查我軍的確切傷亡數字及烈士遺物等。當然還有我的主要工作——偵聽敵臺、分析情報。4.28之戰(zhàn)后第二天晚上,我聽到了敵臺用越語和漢語同時廣播的被他們俘虜的某部副指導員汪斌的所謂“講話”。他說我們收復老山是侵略行為……汪斌這個人我認識,備戰(zhàn)訓練時我到他們連教過戰(zhàn)場喊話,還在一個床上睡過覺。他被俘后經受不住敵人的嚴刑拷打變節(jié)了,供出了一些“情報”。戰(zhàn)后雙方交換俘虜時,他回到了國內,被解除軍籍回鄉(xiāng)務農了,據說生活得還行。
下山
由于部隊減員很大,所以必須補充新兵(預備隊)。我記得在一個叫曼汶的苗、瑤族同胞居住的小村寨里,新兵們都在那里列隊聽首長做戰(zhàn)前動員。當時新兵們看到我們這些老兵都悄悄地問:“老兵,老兵,越南人厲害不,好打不!”劉永新團長輕蔑地說:“小越南,不夠打的,怕啥子!”由于我一直在搞敵工情報工作,也真實地體驗了戰(zhàn)場的殘酷性。客觀地講,越軍的戰(zhàn)斗力還是很強的!以抓俘虜為例,4.28之戰(zhàn)我們只抓了那么一個俘虜。收復者陰山和防御作戰(zhàn)期間也只抓了3、4個俘虜。我翻譯的越軍作戰(zhàn)文件表明:他們對我軍的戰(zhàn)略意圖、戰(zhàn)術布置、人員裝備及指揮員姓名、部隊駐地也是比較了解的。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們比越軍還是要強多了。老山作戰(zhàn)期間,我們幾乎破譯了敵人的全部電報,而他們做不到。前沿陣地報話機明語通信,對方很容易截聽到,我們改用云南少數民族語言通話,而且經常換。云南有二十多個少數民族,越軍情報人員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什么意思。再比如老山騎線拔點作戰(zhàn)期間,西方和我國關系正在“蜜月”期,我們引進了不少先進的偵察裝備,如從瑞典進的“辛伯林”炮位偵察雷達,對方一發(fā)射,數秒鐘后我們就可以知道這門迫擊炮的準確位置,馬上來個炮火覆蓋,他轉移都來不及!后來我們又從美國引進了專門偵察身管火炮的炮位偵察雷達。這些高精尖裝備都給了越南軍隊以沉重打擊,再加上我們國內強大的軍工生產力,這些都是越南人無法比擬的。
4.28之戰(zhàn)后,戰(zhàn)場稍微平靜了一段時間,但我們通過各種技術手段獲知敵人正計劃發(fā)動一次大規(guī)模的作戰(zhàn)行動,準備奪回老山。我們師的部隊也在緊鑼密鼓地做準備、打敵反撲。果然,1984年7月12日凌晨,技偵大隊破譯了敵人的電報——“4點鐘吃飯。”按照通常規(guī)律,吃完飯敵人就要開始進攻了。于是我們隨即搶先對敵展開猛烈炮擊……您已采訪過劉昌友師長,詳情我就不多說了。
119團正式在7月12日接手老山的防御。在146高地,可以聽到、看見越軍在喊話。我和楊工力參謀長要過封鎖區(qū)時,戰(zhàn)士們講:越軍看見穿四個兜、新軍裝、膚色白、挎手槍的就認為是當官的,他們的狙擊手就會把你干掉。為了以防萬一,我們用泥巴把皮膚弄臟,衣服也涂上泥漿,把手槍藏在衣服里面,又拿了根樹棍裝成傷兵,才安全地通過封鎖線。
戰(zhàn)場上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有一次,當軍工用騾子把戰(zhàn)士的遺體馱下山時,突然聽到有呻吟聲,趕忙查看,原來那個戰(zhàn)士并沒有死,于是緊急救護……
戰(zhàn)場回憶
戰(zhàn)爭中死亡的不僅有我們的戰(zhàn)士,連戰(zhàn)區(qū)的老百姓也不能幸免。我們的一個房東叫潘老三,他對我們非常好,也被敵人的流彈打死了。
當時有多位軍旅作家到前線體驗生活,我向他們提供了很多越文的資料,包括一些越軍的書信,對他們幫助很大,他們都叫我“熊貓”翻譯。
云南邊境那邊很熱也很潮濕,能喝到一口干凈水,也是很幸福的。偶爾打開一瓶桔子罐頭,誰先開的誰就會搶先把糖水喝光。那邊蛇非常多,有一種金黃色的蛇,能在竹梢上飛,一閃而過。我瞅準了用刺刀砍去,蛇一分為二,把鋼盔裝上水,煮蛇肉吃,連鹽也沒有,但湯像牛奶一樣,很白很鮮。
那時走路,尤其是晚上更要加倍小心,除了熟記口令之外,我們都唱那首張明敏的《我的中國心》,因為越南人不會唱這首歌,而鄧麗君的歌他們都會唱,他們的特工也是很狡猾的。我們一邊走一邊叫“我是中國人不要開槍”。那時發(fā)生的事,喜怒哀樂的事情很多,就不說了吧……
戰(zhàn)后我立了三等功,我用“大重九”煙盒紙寫了入黨申請書。后來參加了英模報告團,在貴陽等地巡回演講。在部隊干了一段時間之后,在全民下海熱潮中我也下了海,經過了二十幾年的拼搏,也算是一個成功人士了。
看得出來,趙翻譯在講自己商海沉浮時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激情,于是我便單方面中斷了采訪……
“孤膽英雄”陳洪遠老師為此次采訪提供了重要幫助,另外,楊曉東同志也提供了幫助,在此一并致以深深
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