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之
書法何辜?—淺析當代中國寫意畫衰弱的必然
陳婉之
如果中國畫的本性都消退了,那還能稱為中國畫么?
不久前,我曾請教海上著名書畫評論家舒士俊老師,就傅雷先生對“揚州八怪”畫風的不屑如何理解。他的解釋讓我感受到他作為一個學者思想開闊、中肯不偏的風度:“這是畫風典雅(偏工不匠)與瀟灑(偏寫不草率)之爭。其實應該是工中含寫,寫中孕工,否則失之偏頗,終非上乘?!彼蔡岬剑簩懸庑允侵袊娜水嬎L,但元、明、清文人畫家不得志,把寫意強調(diào)過分,抑制了畫意;現(xiàn)代畫家書法不行,寫意風格衰落是必然的,但單講畫意,走西方這邊,中國畫的本性就消退了,也不行。舒老師的解釋,可謂對當今中國畫壇現(xiàn)狀分析得一針見血。
中國繪畫至明末清初受到保守思想的籠囿,以臨摹抄照為主流,畫壇缺乏生氣。這一委靡之風激起有識之士和英才畫家的不滿,在揚州便出現(xiàn)了力主創(chuàng)新的大畫家石濤。石濤提出“筆墨當隨時代”“無法而法”的口號,宛如空谷足音,震動畫壇。石濤的理論和實踐“開揚州一派”,稍后,終于孕育出了“揚州八怪”等一批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畫家群體。
恃才傲物、倔強耿直的傅雷,向來愛憎分明,不太欣賞“揚州八怪”。他在信中與劉抗直言不諱:“……揚州八怪之所以流為江湖,一方面是只有反抗學院派的熱情而沒有反抗的真本領真功夫,另一方面也就是沒有認識中國畫用筆的三昧,未曾體會到中國畫線條的特性,只取粗筆縱橫馳騁一陣,自以為突破前人束縛,可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亦可說未嘗夢見藝術的真天地。結果卻開了一個方便之門,給后世不學無術投機取巧之人借作遮丑的幌子,前自白龍山人,后至徐××,比比皆是也?!睆倪@段話,我們可知傅雷先生是位可愛的性情中人,借古罵今。其實投機取巧之人任何朝代有之,民國有,當代也有。但至少“揚州八怪”諸家能尊重傳統(tǒng),只是“師其意不在跡象間”,不死守臨摹古法,而他們的書法功底好更不必說起。所以,傅雷先生如果活到當代估計會沒啥好罵,因為很多當代的中國畫家連“只取粗筆縱橫馳騁一陣,自以為突破前人束縛”的勇氣也沒有了,為了迎合市場需求和官方評委口味,除有限幾位能畫風典雅(偏工不匠),其余一群則一味沉浸于工筆畫的脂粉氣,或匠氣,或俗氣中不能自拔!
鄭燮《竹石圖》
石濤《對菊圖》
當代中國畫壇為何難見寫意畫高手,跟當代畫人書法不行直接有關。更不幸的是,在很多美協(xié)組織的全國性畫展,甚至五年一次的全國美展上,也很難見到寫意畫。而代表官方培養(yǎng)方向的不少學院派國畫系,招生不考書法詩詞只考素描色彩,無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我們當代的很多中國畫家為了迎合潮流,只能選擇投機取巧,求得生存。在他們的很多水墨畫中,只出現(xiàn)畫家一個書法簽名或連簽名也沒有就很正常了。書法對很多當代中國畫家或新水墨畫家而言是可以舍棄的內(nèi)容,是可以脫離的。中國水墨畫甚至是可以不用書法線條,只用墨色代替的一個畫種了。
我們知道書法在古代文人的科舉考試中是必須過關的一項技能,所以古代文人大都能寫一手好字,由此歷史上也出現(xiàn)了不少文人書畫家,宋、元、明、清以來皆有優(yōu)秀代表。最近我們很多人也關注到3月21日上午,國家主席習近平及夫人彭麗媛與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夫人米歇爾共同參觀北京師范大學第二附屬中學,其中有一個互動項目是中美兩國學生在一起上中國書法課。老師講解中國書法的節(jié)奏韻律美,彭麗媛和米歇爾仔細觀看學生們練字。隨后米歇爾饒有興致地拿起毛筆,彭麗媛向米歇爾示范如何握筆。米歇爾一筆一畫臨摹漢字“永”。學生們邀請彭麗媛寫幾個字,彭麗媛欣然答應,書寫“厚德載物”,并贈予米歇爾。米歇爾高興地說,中國書法太美了,今后我要多練習。
中國書法在古代是文人必修的技能和修養(yǎng),而在當代,中國書法仍舊是讓世界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繞不開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那代表中國古代文人思想境界的優(yōu)秀產(chǎn)物——文人畫的寫意性,在當今社會的衰弱是什么因素呢?
無論是什么因素,面對當今中國畫寫意性的衰弱,我想說:書法何辜?無論變革新水墨畫,還是新文人畫,只要跟中國畫的寫意性有關,就要把書法當成親生孩子培養(yǎng)好,那是中國畫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投機取巧只會離中國畫的寫意本質(zhì)越來越遠。
如果中國畫的本性都消退了,那還能稱為中國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