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哲學的現(xiàn)代接受舉隅
——以金庸武俠小說為例

趙映蕊

(西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四川 成都 61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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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哲學的現(xiàn)代接受舉隅
——以金庸武俠小說為例

趙映蕊

(西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摘要：金庸武俠小說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字里行間洋溢著東方式的浪漫情調,自問世以來就受到歡迎,影響至今不衰,其中對莊子哲學的接受與詩意展示可謂重要一維。概而言之,主要有直接或間接化用《莊子》之典故,小說內容對莊子哲學精神的詩意闡發(fā),以及借莊子哲學寄寓人生理想等三方面。

關鍵詞：莊子;哲學;現(xiàn)代;金庸;武俠

金庸武俠小說在華人圈享有較高聲譽,“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再加《越女劍》,金庸的15部小說自問世以來就受到歡迎,影響至今不衰。我們讀金庸小說,會常常不禁聯(lián)想到《莊子》那種瑰麗恣肆的神奇想象,寓意深沉的哲理色彩,飛揚靈動的文學語言。它們都證明著金庸小說與傳統(tǒng)文化之間的深刻聯(lián)系[1]。誠然如此,莊子哲學于金庸之影響功莫大焉。

一、金庸小說對《莊子》典故的引用

1955年,金庸《書劍恩仇錄》在香港《大公報》連載,第一部作品即表現(xiàn)出他對莊子的偏愛,到1972年《鹿鼎記》完成,金庸小說中莊子的身影都或明或暗地存在著。據(jù)筆者初步統(tǒng)計,15部金庸小說中直接或間接化用《莊子》典故者所在頗多,見表1。

從表1可以明顯看出金庸小說對《莊子》一貫的重視,然而這些都還只是表層的引用,金庸更多的是將莊子哲學滲入到小說藝術氛圍的營造、人物性格的構建、人生哲理的揭示、審美趣味的流露、作品主旨的昭示等各個方面[2],金庸以其極具個性化的描繪展示了莊子思想的迷人魅力。也有論者從“逍遙無為”“‘無’的精義”“歸隱山林”來闡發(fā)金庸所受老莊思想影響之所在[3],而筆者以為,這些均是從他所刻畫的一系列人物形象以及對獨家“金氏武學”的描寫中體現(xiàn)出的,以下即對此做集中討論。

二、金庸小說對莊子哲學精神的詩意闡發(fā)

(一)在人物刻畫中體現(xiàn)莊子風神

金庸小說中刻畫了眾多鮮活靈動的人物形象,其中充滿莊子神韻者不少,陳墨先生有“道家之俠”一說[4],可謂說到了金庸小說人物的一大關鍵。早期的《書劍恩仇錄》與《碧血劍》僅有部分莊子哲學氣息,卻沒有真得莊子精神的人物。到了《射雕英雄傳》,金庸刻畫了“老頑童”的形象,才算深得莊子哲學之精髓。老頑童周伯通天真爛漫,不理世俗倫理,一派逍遙之象,呈現(xiàn)出獲得自由、超越塵世,與自然和諧、合一的精神狀態(tài)。莊子崇尚自然,提倡回歸自然,尊重人的價值,追求精神自由,維護人格尊嚴,蔑視功名富貴,終身隱居不仕,過逍遙適意的生活。周伯通深悟此理,他的心中根本無功名利祿之念,只將天地間看作一個絕大的游樂園,所以最后連黃藥師也對其心悅誠服。

接下來的《神雕俠侶》中,楊過以其桀驁不馴的個性,蔑視倫理禮法、傳統(tǒng)和權威,反對一切清規(guī)戒律對人性的束縛,循自然之道,率性而為,深契莊子之追求。在經歷種種磨難后,毅然與師父小龍女結為夫婦,雙雙歸隱。他以其寂寞的執(zhí)著和虛靜的胸懷,16年間苦等愛侶,于紅塵俗世皆不放眼中,極具莊子式的批判色彩。小龍女心地純潔,一塵不染,猶如莊子筆下“藐姑射之山”的“神人”31,其自然平和、與世無爭的處世哲學,沖虛寧靜而不食人間煙火,實已臻道家極境?！兑刑焱例堄洝分?莊子的逍遙適性思想對張無忌影響很大,他對世上萬事不執(zhí)著于完美,在明教密室修煉“乾坤大挪移”時,練到第七層時參不透就不強練,最終反而大功得成。這種不貪、不癡,事事適可而止之舉,深得莊子辯證之道。此書中張三豐的形象更是莊子式的,因歷史實有其人,金庸以其生花妙筆重塑這一神秘人物,更顯得別具風姿。該書第二回“武當山頂松柏長”有精彩的描繪:“其后多讀道藏,于道家練氣之術更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間閑游,仰望流云,俯視流水……”62顯為典型莊子式的“逍遙游”,張三豐可謂得道深矣。

表1　金庸小說引用《莊子》典故一覽表

《天龍八部》的書名雖來自佛教,然此書于莊子亦深有闡發(fā)。書中描繪了江湖中“逍遙派”的幾大人物,天山童姥、無崖子、李秋水等高手糾纏于愛恨情仇,武功雖很“逍遙”,做人卻不“逍遙”。 星宿派屬逍遙支流,但入了邪道,更非“逍遙”之真意,反而是段譽、虛竹才是該書中得莊子精神的人物。段譽至情至性,虛竹至純至樸,都是了無機心而臻于道境,是俠義道的真逍遙。

與《天龍八部》創(chuàng)作幾乎同時,金庸寫了中篇《俠客行》,描繪了石破天這一幾近寓言化的人物,為莊子哲學做了形象化的展示。石破天無知無識,其心靈未被人為智巧污染過,一派純潔質樸,天然的“絕圣去智”。他無欲無求,對別人叫他“狗雜種”毫不在意,對謝煙客的不斷使壞也毫不覺察,他內心無任何私心雜念,卻由此接近了大道的真諦?！肚f子》認為:“去知與故,循天之理……虛無恬淡,乃合天德?！?40“小知不及大知”13石破天可謂雖無“小知”,卻有“大知”的典型代表。他順道、體道,能理解字體筆畫的自然機理,金庸在此有意引導讀者往莊子哲學靠近,從而體認以莊子為杰出代表的道家文化。

稍后問世的《笑傲江湖》中,金庸對莊子的理解大大加深。在莊子看來,人生在世,當獨立于眾人,獲得精神逍遙的自由世界,在處世方面,應處弱守柔,謙讓退隱,摒棄名利,不求聞達。風清揚和令狐沖可謂此書中莊子思想的代言者。風清揚看破江湖間的無謂紛爭,飄然歸隱,于天地山川間自由遨游,避世獨居。令狐沖豁達灑脫,在經歷種種挫折之后,與盈盈歸隱山林,共譜“笑傲江湖”曲,何等逍遙!《莊子·天下》言“上與造物者游,而下與外死生無終極者為友”1092,《逍遙游》“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31,如風清揚、令狐沖者,真得“逍遙”之真旨也。

莊子說那棵“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guī)矩,立之途,匠者不順”的大樗樹,人皆以為“大而無用”,而莊子獨贊其“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廣漠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45-46這種置天地間哀怨嗔嘆于無名,是為淡然無我之境,是為有大胸襟之懷,有此心境,方能真“逍遙”。 在莊子看來,“道”更易被無機心者所把握,而金庸為我們展示的這些深具莊子精神的武俠形象均是無“機心存于胸中”439之人,實可說是金庸以自己對莊子精神的理解進行的再創(chuàng)造。

(二)在武功描寫中展示莊子哲學

金庸從莊子哲學中吸取了大量養(yǎng)料,將其融入小說中并將武功“文學化”,博大的莊子哲學大大拓展了金庸的想象空間,為其武功名目及其象征意味獲得了豐富的思想、文化資源。借助莊子那些瑰麗的想象空間和儀態(tài)萬方的表現(xiàn)藝術,金庸小說的武功讓讀者應接不暇,精彩紛呈,極大地豐富了小說的文化內涵。

金庸小說中,俠客武功的高低,不在于招式是否精妙,而是武功中的“道”,也即“進乎道”,而不是“進乎技”,真正的絕頂高手莫不如此[7]。金庸的開山之作《書劍恩仇錄》中天池怪俠袁士霄的“百花錯拳”,集各派武功之大成,招式卻“似是而非,出其不意”,因而“百花”易敵,“錯”字難當,雖厲害卻還處于“技”的層面。第十七回描寫陳家洛創(chuàng)造“庖丁解牛掌”的過程,即已觸到“技進乎藝,藝進乎道”的關鍵?！肚f子·天地》云:“故通于天地者,德也;行于萬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藝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義,義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11陳家洛正是由于領悟了莊子之道,加之已有深厚的武學底子,才能忘掉招式技巧,做到人掌合一,創(chuàng)制出了這套包含著濃厚莊子精神的掌法。千手如來趙半山“亂環(huán)訣”和“陰陽訣”也是如此,貫穿著以內功為本、悟道為高、以輕制重、似慢實快的辯證思想,充滿著莊子式的智慧。

《射雕英雄傳》第十二回:“兩人并肩而立,一個左起,一個右始,回旋往復,真似一只玉燕、一只大鷹翩翩飛舞一般。”520這是金庸描寫的洪七公教黃蓉逍遙游掌法的過程。這種掌法既有翩翩而游、灑脫飄逸之感,又有俯仰天地,融于自然之境,極盡莊子“逍遙”之意蘊。后來的《天龍八部》描寫虛竹對決丁春秋也是此番美景,二人招招攻敵要害,偏偏姿勢優(yōu)美至極,這實在是莊子的境界。此書中描寫老頑童的“空明拳”和“左右互搏”,主要是老子哲學,卻也和莊子同一義理。

《神雕俠侶》中獨孤求敗的劍冢之言,“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乃至“無劍勝有劍”,此即莊子“不役于物”而最終悟道之理。無為而為、超越是非、超越萬物,就能達到忘己忘物的天人合一的“道”的境界?！爸貏o鋒,大巧不工”已經很了不起,但到了“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無劍勝有劍”時,那真是出神入化,隨心所欲,走向了完全自由的境地,這也就是中國哲學所夢想的最高境界,既是武功的境界,也是人生的境界。而這,正是典型的莊子哲學。

《倚天屠龍記》第二十四回“太極初傳柔克剛”張三豐授劍一節(jié)，可謂金庸繼獨孤求敗劍冢名言后對莊子哲學的再次深入闡發(fā)。張三豐在百歲之后創(chuàng)出太極拳和太極劍,當他將這兩套絕世武學傳授給張無忌臨時御敵時,偏偏只要其以忘記為妙,講求“無滯”和澄明,用意不用力,以“太極圓轉,無使斷絕”的拳招和“神在劍先,綿綿不絕”的劍意來發(fā)揮其威力,以心出拳,以意馭劍,以無勝有,以柔勝剛,以意勝形,千變萬化而無窮無盡,方能將此兩種武學之精髓淋漓盡致地發(fā)揮出來。否則倘若尚有一兩招劍法忘不干凈,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純。在此金庸已將武功提升到了哲學的高度,富有濃厚的象征意味,這種理念和形象的高度融合,使“武功”升格為一種意象,更富于文學意味與哲學思考。另張三豐“空臨《喪亂帖》”、“書屠龍寶刀二十四神功”也是不期然而然地會通于莊子的境界。張三豐創(chuàng)此兩項武功時陷入了出神的創(chuàng)作癲狂狀態(tài),“物”“我”兩忘,發(fā)乎情而止乎意,自然而然,如萬斛之泉水汩汩而出,毫不斷絕,心隨意會而至“道”境[8]?；罏榧?技中體道,把書法筆畫化為武功的招式,借助以莊子為依托的道家文化的創(chuàng)意,使莊子哲學和武功融合,書法武功筆畫靈動,神游太虛而活力四射。類似的描寫還有《神雕》中朱子柳與霍都的比武,《笑傲江湖》中令狐沖與禿筆翁的比試等。金大俠就是以此奇妙絢爛之筆法,不期然而然地將武學之道提升到了莊子的境界。

《莊子》開篇即為《逍遙游》,在《射雕英雄傳》中金庸對此哲學意蘊的體味已小試鋒芒,在《天龍八部》中,更是創(chuàng)造出“逍遙派”這一江湖中的神秘門派,將其對莊子哲學的接受之路推向高峰?！板羞b派”講究“以無厚入有間”的飄逸空靈,又講究有容乃大的厚積薄發(fā),其武功吸納百川,效天地之行,法自然之則。“北冥神功系引世人之內力而為我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語云:百川匯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積聚……是故本派武功,以積蓄內力為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為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是故內力為本,招數(shù)為末?！?2典型體現(xiàn)了莊子包容一切之境界。逍遙派武功的特點是海納百川、包羅萬象。內功上,有北冥神功吸人內力;招式上,有天山折梅手這樣含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爪法、斧法等諸般兵刃的絕招，可謂匯聚百家武學逍遙派的另一絕技凌波微步來自《洛神賦》,但那種逍遙自在的精神妙悟與莊子思想相接便構成逍遙派的至高武學體系。人生境界又何嘗不是如此,先要集大成,其次才是逍遙自在的精神。

另此書中有一珍瓏棋局,為無崖子所創(chuàng),本來糾纏于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可破解,最后由虛竹那樣一個對弈棋之道一知半解的小和尚所破。道理其實也很簡單,虛竹一副天然生就的赤子心腸,不著意于生死,更不著意于勝敗,淡然無我,全無心機,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這是棋理,更是人生的哲理。虛竹最后成了逍遙派的掌門,可謂實至名歸。莊子繼承老子,也推崇“無”的價值,《應帝王》中“混沌之死”的故事為顯例?！盎煦纭蹦俗匀槐菊娴摹盁o”的狀態(tài),開了七竅,意味著產生了“有”,這時“混沌”之“無”就消亡了?！盁o”蘊含著無限生機,“有”卻能扼殺之,這是虛竹能破珍瓏,而各路高手卻均告失敗的緣故,是金庸對“無”的精彩揭示。類似的還有無崖子傳功,他在傳授虛竹內力的時候先將他的少林功夫廢除,其目的是要虛竹先心中無所執(zhí),虛其心一如北冥,以便貯其氣。內心虛空,一如北冥廣大,方能如北冥納百川,方能讓萬物為我所用。這是“有”“無”的辯證之道,在道而言,心中無物,方可容物,空才能被取了用。當人心是空的時候,天道才能進入人的心中,這一思想其實正是道家的“沖虛”之理,而由莊子集大成。在金庸手中,這樣的哲理用珍瓏棋局來寓意,非天才而何?

石破天破解了俠客島上的武功秘訣,只按照那些蝌蚪文字的外在走勢去練,卻正好對了路子,最笨的辦法卻開啟了最神秘的鎖,而那些拘泥于文字表面意思的武林豪杰們卻都不得其門而入。金庸用寓意化的筆法令人信服地顯示了莊子所講的平凡的真理,所謂“得意忘言”,有拘囿即會被束縛,不得聞大道。

風清揚傳令狐沖獨孤九劍更是和張三豐授劍般富于莊子思想的魅力。獨孤九劍講求“一切當須順乎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要“出手無招”才算進入高手的境界。“無招”不是一點招式也沒有,而是指不拘泥、不刻板，靈活多變、不死守招式,其精神實質就是莊子之道。武功到了體用合一、道德歸一的境界,亦即“逍遙而游”的境界,就可以實現(xiàn)與天地自然的內在統(tǒng)一。渾然天成勝過強行雕琢,無招勝有招,一招可以破天下所有招式,只重精神而不拘泥于形式正是獨孤九劍的劍理。道是虛空的,道本無形,修得道后,還要將其“坐忘”,坐忘,是“道”的高境界,它意味著一個人擺脫了一切束縛,如魚得水,自在灑脫。忘記招式意味著丟掉束縛,“無招”即為此“道”的逍遙狀態(tài):自由、圓融、無礙。金庸對莊子哲學的接受可謂一以貫之了。

三、金庸小說借莊子哲學寄寓人生理想

金庸對中國文化充滿深情,他曾自豪地引用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的話,稱“中國文明歷史悠久且連續(xù)不斷,是世界唯一的”[9]170。金大俠以其博覽通才,融合中國儒釋道三家精華,以綺麗奇幻之想象,營造了一個獨立的武俠王國,寄寓著其人生理想,但很大程度上我們可以說,是莊子哲學為其提供了心靈的歸宿。

莊子在《馬蹄》中勾畫了一個“至徳之世”的理想園,那是一幅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圖景,人們生活隨意適性,從來不用考慮現(xiàn)在和未來,吃飯、游樂、逍遙,僅此而已344。金庸早年就做著環(huán)游世界的夢,希望遙接千載前之莊子,做天地間之“逍遙游”,大有中國老派名士作風。莊子哲學繼承老子,也講“道法自然”和無為,這是人生追求的極境。雖然這種孤寂清虛的人生很難被時下的蕓蕓眾生所接受,但在金庸筆下,入世與出世都作為一種理想的生活方式而占有獨尊的藝術地位[10]。金庸在其小說中構建了一個以莊子哲學為依托的詩意審美空間,營造著自己向往的理想家園,追求著自己的文化理想并完成著自己的文化創(chuàng)造。

有論者以為,金庸的武功,雖然充滿“意境”,但在史、詩、思的三維當中,他以史筆表現(xiàn)詩境,而其最終歸宿更接近一種出于傳統(tǒng)文化而入于現(xiàn)代文明的“思”：對歷史的思考,對詩境的思詠,對哲理的思辨。他將哲學意味、人生況味、詩意境界融為一體,在三者之中自由徜徉,最后還寫出武功不怎么樣的韋小寶在實際上勝于超一流高手陳近南,又從武功武學的哲理意境上升到了江湖和歷史的人類文化哲理反思[11]。真可謂入室之論。金庸對現(xiàn)實充滿了反思與批判,其最終的人生追求是莊子式的,充滿著美麗的理想和獨立之精神,向往著“詩意地棲居”,這在其經典之作的主人公身上都有體現(xiàn),寄寓著其人生理想。

閱讀金庸的小說,我們從那些超越世俗禮法無拘無束的武林俠客身上,感受到生命之美好和精神自由之寶貴,體味出濃郁的飄逸、自然、本真的審美意蘊。金庸對莊子哲學思想的接受不只是外在的裝飾,而是內在的滲透,從內容到形式都浸潤著瀟灑出塵之風神,彌漫著浪漫又多情的詩性氣氛,委婉別致而意味深長。莊子哲學為金庸小說配上了超凡脫俗、無拘無束、率真任性、想象豐富、情調浪漫的道家精神的音樂,自然、樸素、無為、虛靜、至善、至真之大美的縹緲幕布,并借助獨特的武俠語言文化的天空,讓我們做了一次堪稱壯舉的烏托邦飛翔[12]。誠然如此,莊子哲學使得金庸小說給讀者帶來了感官和視覺的雙重沖擊,具有深厚的審美意蘊和值得重視的現(xiàn)實價值。金庸以其卓越的才華對莊子哲學做了堪稱完美的接受,對我們今天創(chuàng)造性地繼承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做出了良好示范,值得認真學習與弘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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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13450/j.cnki.jzknu.2016.03.002

中圖分類號：B2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9476(2016)03-0009-05

作者簡介：趙映蕊(1989-),男,云南騰沖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5-12-10；修回日期：2015-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