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材跟著父親在船上的幾年,雖然辛苦,也是最幸福的幾年,他在船上學得了一身三腳貓功夫,還練就了一身好水性,常常在水里捉魚摸蝦。生活雖然清貧,但也樂在其中。
這樣的日子在七歲那一年突然中斷。
出事前馮子材就隱隱有了預兆。四月的一天,馮文貴要送一批貨到白州,但這次出船,他不讓馮子材跟船,臨行時還神色凝重地對馮子材說:“黑四,你哥身體瘦弱,成不了什么事,你阿嬤又一年年老去,家里就全靠你了?!?/p>
馮子材似乎看見父親的眼里有了淚水,可當時他也不多想。
誰知這一別,成了永訣。馮文貴再也沒有回來。
七歲的馮子材和十二歲的哥哥子清,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每天晚霞映紅半邊天的時候,馮子材和哥哥兩人站立在平南古渡碼頭上,多想看見父親開著紅單船遠遠歸來。一次次的失望,讓這兩個少年連哭的心情都沒有了。更讓他們難過的是,有人議論說父親投奔了天地會,去做了反清的義士。
黎氏聽到這些議論,生怕給全家招來殺身之禍。有一天,對兩個孫子說:“別人問起你阿爸,你們就一口咬定他已經(jīng)死了,以后誰也不準到渡口等他,誰去了,就不是我的孫子!”
黎氏接著說:“要是清兵聽說你阿爸投奔天地會,我們通通得死,你們?nèi)绻幌胨溃筒灰偃サ饶惆?!?/p>
聽了祖母的話,兩人明白了事態(tài)的嚴重,再也不敢靠近平南古渡。
時間一天天過去,馮子材有時實在想阿爸了,就偷偷跑到男庵廟,跪在地上大哭一場。子清哥不善言辭,李先生早已不知去向。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父親沒了,紅單船沒了,家里已是一貧如洗。
幸好黎氏還收藏有一些嫁妝,為了養(yǎng)大兩個孫子,開始一件件變賣。每次出手前,黎氏都要猶疑一番。
黎氏娘家有個親弟弟,家大業(yè)大,也隔三差五地接濟一些錢財給自己的姐姐。
馮子材的親舅爺也就是黎氏的親弟,看見馮子材從小機敏,為人處事老成持重,自己又沒有孫子,便有心收馮子材作繼孫。
有一次,馮子材到黎家看望舅爺一家,舅爺以為時機成熟,便讓太舅母對馮子材說這事。
太舅母從小疼愛這個小外孫,她拉著馮子材坐在家里廳上的酸枝木太師椅上,疼愛地說:“黑四,你母親走得早,父親又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阿嬤現(xiàn)在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我和你舅爺非常喜歡你,看見你家日子艱難,想過繼你作為黎家長孫,你意下如何?”
馮子材聽了,連忙站起來說:“多謝舅爺太舅母對子材的疼愛,我家現(xiàn)在雖然困難,但只要人在,什么困難都可克服,過繼的事我不能答應太舅母?!?/p>
太舅母聽了,先是一愣,她以為自己的好意馮子材會感激不盡,誰知馮子材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她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便直挺挺地站起來,指著馮子材說:“黑四,你有什么好依仗的?朝無隔夜飯,晚無隔夜糧,就等著餓死吧。如果過繼給我家,住大屋,花大錢,一生吃穿不盡。你以為有志氣就能過上好日子?真以為我黎家找不到人過繼?”
馮子材想著舅爺一家想過繼自己也是出于好意,本來不想撕破臉。
但太舅母盛怒之下,話說得太過份,實在忍不住了。義正辭嚴地說:“我知道舅爺家有很多錢,恃著有錢,想著我肯定同意進黎家。但我認為,人的志氣比錢重要,太舅母難道斷定我以后就不能有出息了?你家現(xiàn)在的這點錢在我眼里不算什么。再說,我過繼給了黎家,馮家靠誰來光復祖業(yè),我想舅爺也不想馮家一直衰下去。”
舅爺聽了馮子材的一番話,對他刮目相看,打圓場說:“黑四,你有志氣是好事,你不同意,這事就過去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難,隨時來找你舅爺。”
馮子材這次來黎家,本來是受阿嬤所托,想來借點錢,現(xiàn)在錢沒有借到,反生了一肚子的氣。
悶悶不樂往沙尾村走來,回家也不知如何向阿嬤解釋,只好又折回欽江邊蹓跶。
走著走著,看見很多鱸魚逆水而上,他靈機一動,快速蹲下來,撿了一塊石頭,瞄準一條鱸魚,果斷出手,魚群一下子便沒了蹤影。
他有些失望,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發(fā)現(xiàn)有條魚漂在水面上,他高興得跳起來,自己打中魚了。
他剝光了身上的衣服,跳下欽江撈起了魚,拿在手上掂量掂量,最少也有三斤重。
一擊得手,第二次魚群浮起時,他又故技重演,半天下來,他收獲了足足九條魚,這些魚大的有三四斤,小的也有二三兩。
他穿好衣服,拿魚到大路街賣了,買了米和豬肉,高高興興地回家。
黎氏看見馮子材手上的米和肉,以為馮子材這次借錢順利,對馮子材說:“得人點滴之恩,要報之以涌泉,你舅爺多年來一直關照我家,以后我們時來運轉,要記得報恩?!?/p>
馮子材不想告訴祖母關于過繼的風波,只一個勁地點頭:“我知道了,以后有能力,一定報答舅爺一家?!?/p>
這樣的日子在苦熬中又過了三年。
這年的冬天特別冷,黎氏因感冒臥在床上不能起來,馮子材外出為祖母抓藥,看見有幾個人抬著一副門板,門板上蓋著一張破被,急急往自家的糊蘺屋走來。
他連忙折回頭,上前打聽。
有人認出他來,對他說:“黑四,你阿爸質(zhì)庵公在白州過世了,我們看著可憐,把他運了回來,你速速回去告訴你祖母,準備辦理后事。”
馮子材一聽,就哭暈過去。
他天天想阿爸回來,現(xiàn)在阿爸回來了,卻是陰陽兩隔。
后事草草辦了,連個石碑都立不起來。
這一年,馮子材十歲。
艱難的日子如苦水,怎么咽也咽不下。
馮子材在苦難中跌跌撞撞地長高長大,已經(jīng)長成了15歲的一個壯小伙子。
道光十二年(1832年),正月,黎氏不堪生活重負,也撒手西去。
臨閉眼前,她拉著馮子材的手說:“黑四,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在船上出生,你阿爸抱你回家那天,我看見一只大黑虎走進我家。后來我找先生算過命,你是黑虎精轉世,以后遇到困難,一定要挺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p>
從此,馮子材哥倆真正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祖母走后半年,馮子材和哥哥賴以遮風擋雨的糊蘺屋又被一場大洪水沖毀。
欽州每年到了夏天雨季,這大水著實嚇人,一天到晚大雨傾盆而下。
糊蘺屋原來只是一些泥巴加上茅草搭建而成,經(jīng)不得雨水浸泡,以前每到過年前都要進行維修,但父母雙雙沒了后,祖孫三人連吃飯都成問題,哪里有錢維護?這樣,雨水一淋,糊蘺屋便崩塌了。
馮子材感激老天爺開恩,糊蘺屋是祖母走后才崩塌的,要是祖母在,肯定哭成淚人。
糊蘺屋雖然不結實,可是馮家從南海到欽州時建的第一個落腳點,留下了祖孫幾代人的足跡,現(xiàn)在成了白茫茫一片廢墟。馮子材站在廢墟前,暗暗發(fā)誓:以后有了錢,我一定要在這里重建房子。
這時,舅爺看見兩個外甥可憐,又重提收養(yǎng)的事。馮子材動員哥哥子清過繼給舅爺。
子清想到自己沒有什么謀生手段,不過繼給舅爺,就會增加馮子材的負擔。于是,含淚和馮子材告別,住進了舅爺?shù)拇蠓浚ń駳J州福利院),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馮子材則到城東門的土地廟(今竹欄街右邊)棲身。
城東門的土地廟,已經(jīng)有八百多年的歷史,歷經(jīng)多次修修補補,早已經(jīng)四面透風。
為了度過寒冷的冬天,這天,他像往常一樣,又到割板山砍柴。
進入冬天以來,他一有時間,就上割板山。
砍下的柴草,經(jīng)過幾天風吹日曬,背下山重量會輕很多,可以輕松背回家。
他砍了一片雜木,捆扎已經(jīng)干了柴草,背上柴草,就往山下走。
走著走著,感覺身后有人跟著,可是一轉身,又沒見人影。
他只好又繼續(xù)趕路。
憑他靈敏的聽覺,知道背后肯定有人。
他裝著彎腰綁鞋帶,突然轉身,發(fā)現(xiàn)有個滿臉紅光的壯大中年男人就離他五六步遠的地方盯著他看。
那一年,他才15歲,在這么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他不想惹麻煩。
他想:“走過這個山坳就上大路了,實在不行,就三十六計跑為上。跑功,他肯定比不上我?!?/p>
他又開始走路,那人再也沒有躲藏,而是緊緊跟著他,并不時用腳又踢又勾他,想把他絆倒。
馮子材一直強忍著不發(fā)作,可那人得寸進尺,勁道越來越大。
馮子材思忖:這人跟了自己這么遠,如果是敵人,早應該下手了。如果是朋友,我要問個明白,他想干什么?
想過后,他扔下柴草,雙手抱拳直視對方問道:“敢問壯士,一直糾纏我是為了何事?”
來人聽了他的話,愣了一下。拍著他的肩膀說:“子材,你這腳下功夫不錯,我考察你適合不適合做我徒弟?!?/p>
馮子材聽了,深感意外。
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結交的人不是窮困潦倒,就是斗大的字不識兩升的阿貓阿狗,怎么突然間有個人從天而降來關心自己?久違的一聲子材,讓他激動得全身都哆嗦起來。從四歲入學時李先生叫過他的大名,以后這名字就封存在記憶里,這一聲,他等了十一年。
激動過后,他反應過來,問道:“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要收徒弟,當然要知根知底,要不,教會徒弟打死師傅,那不是授人以笑柄?”
那人接著說,我已經(jīng)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你家的情況我都清楚。你警惕性蠻高的,裝著縛鞋帶觀察情況,這是沒有功夫人的笨辦法。一個功夫深厚的人,就會達到本能反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危險沒發(fā)生前,已經(jīng)準確選定處置辦法,像你現(xiàn)在的反應,敵人要取你性命,早就死了八次了?!?/p>
馮子材聽了,口中喊著:“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跪在那個壯男面前,納頭便拜。
壯男扶起他,開心地說:“你現(xiàn)在還不能喊我?guī)煾?,待跟我學過后,如果我滿意才正式收你為徒。我知道你一直練功夫,但你的功夫,只能強身,不能御敵。從今天起,你要把以前練的三腳貓功夫全部忘記,從頭跟我學起。”
馮子材連連點頭說:“好好好,我全聽師傅的。”
“好,你現(xiàn)在跟我先學弓步和馬步,練功之人,這是最基本的動作?!?/p>
壯男說完,雙腳拉開,一個馬步穩(wěn)穩(wěn)地蹲下。
他對馮子材說:“你有多少力就用多少,試下我的腳下力道。”
馮子材搖手說:“徒兒不敢冒犯師傅?!?/p>
“做徒弟第一條,就是要聽師傅的話,你試無妨?!?/p>
馮子材聽了,不敢用腳,便虛身上前,雙手抱著壯男的左腿想扳倒壯男。但不論怎么用力,又是推又是搡,壯男的雙腳好像根生大地,依然紋絲不動。
馮子材累得直喘粗氣。
但他不服輸?shù)男愿癫豢蠑∠玛噥怼K幢M全力用頭去撞壯男的身體。突然感覺一股力道綿綿向自己推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跌出五米開外。
他爬起來,紅著臉說:“師傅,你真厲害!”
壯男收起馬步,又立了弓步,并對他說了弓步的站法和移步方法。
馮子材在壯男的示范下,一一練習。
壯男看見他基本了解要領,解開腰間大頭褲,從內(nèi)取出一張花花綠綠的圖紙,遞給馮子材說:“這是一張練刀的功夫圖,我現(xiàn)在給你做一次,你要用心記住,今晚回去好好練,明天早上7點我在此等你,考考你有沒有天賦”。
馮子材看那圖紙,一共有五十六個圖,他想,看來打完這套刀法,有五十六步。
師傅看見他盯著圖看,對他說:“這個回家再看,你先看我如何用刀?!?/p>
說完,從馮子材扔在地下的柴捆里抽出一根枝條,雙手舉起,呼呼生風地舞動起來,一邊揮舞著樹枝一邊講解。
馮子材跟著壯男練習,雖然開始有些不得要領,左支右拙,但還能勉強跟上壯男的動作,兩人來來回回地演練。
壯男偶爾大喝一聲,在寂靜的山中,馮子材感覺山一個勁地抖動。他第一次領教了真正武功的威力,在他眼里,壯男簡直就是一座高山,高到不可攀登。
臨分手時,壯男對馮子材說:“現(xiàn)在清廷腐敗,防民如防賊,看見有人練功,就如臨大敵,這山里隱蔽,為了不惹麻煩,明天一早,你到這里來,我們再練,我現(xiàn)在有事,要離開了?!?/p>
馮子材本想請壯男到家吃餐飯,但想想自己現(xiàn)在棲身在破廟中,怎么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出這話,于是只好和壯男告別,匆匆下山。
把柴背回家,正好哥哥子清到土地廟看他,子清說:“四弟,舅爺說天太冷了,叫你搬到家里住。他家房子多,你還是聽他的話,和我們一起住吧,也好有個照應?!?/p>
“哥,男人大丈夫,最怕的是沒有志氣,現(xiàn)在我身強力壯,什么苦都可以克服,你不用擔心我,好好過你的日子?!?/p>
子清想到自己的老弟這樣倔強,自己又沒法說服他,只好說:“那我今晚和你在廟里一起睡?!?/p>
“哥,我今晚要干一件大事,集中練好刀法,如果可以過關,我就有師傅了。你回去吧,別影響我。”
子清說:“四弟,你跟誰練刀法?兵荒馬亂的世道,我們可不要惹出麻煩?!?/p>
“這人功夫了得,是誰我也說不清,反正不是壞人。我練功去了?!?/p>
說完,他從墻腳的水缸里舀了瓢水,咕咕喝下。順手吃了兩只早上煮的紅薯,拿了一根扁擔,便到破廟后墻練功。
子清擔心弟弟,不時出來瞄兩眼,本想說點什么,但看見弟弟全身心在舞那根扁擔,也不便開口。來來回回走了幾次后,也就由他去了。
馮子材直練到三更天,才睡下。
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日頭已經(jīng)升到竹竿高。心里叫一聲:“不好,遲到了!”
早飯也來不及吃,拿了根扁擔,就急急忙忙往割板山跑。
遠遠的就看見那壯男已經(jīng)在呼呼生風地舞起了大刀。
馮子材忐忑地走向他。被壯男一腳踢翻在地,生氣地說:“你回去吧,連個時間都守不準的人,學了也是白學?!?/p>
馮子材一聽,連忙跪在地上說:“我知錯了,下次一定提前來?!?/p>
壯男說:“一次不守信,一生不守信。我最恨不守信的人。你起來吧,你這徒弟我是萬萬不敢收了?!?/p>
馮子材苦苦哀求,壯男不為所動,一個勁地趕他走。
他心里想,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但師傅畢竟教了我刀法,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不要我做徒弟,但我一生都要認他做師傅。師傅現(xiàn)在還在練功,我不能自己離開。
馮子材便自己找了塊平地,離壯男遠遠的,自己也練了起來。
練著練著,發(fā)現(xiàn)壯男站在背后觀看。連忙停了下來,羞愧地說:“師傅,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壯男臉色溫和地說:“你昨晚練了一晚?”
馮子材老老實實回答:“只練到三更天?!?/p>
壯男說:“你昨天晚上練了半晚,一定很累,睡下就不知醒了。但這不是遲到的理由,你千萬要記住,人在世上安身立命,守信是最基本的品質(zhì),承諾的事,一定要兌現(xiàn)。要不,就會失信,人失信了,和死了沒有什么兩樣。因為以后你說的話,做的事,再也不會有人信你!”
馮子材一個勁地點頭。
壯男說:“剛才看見你自己在練,基本動作已經(jīng)掌握了。以后在練習中你要一邊練一邊琢磨,如何出手才能更快,更狠,看我?!?/p>
壯男說完,手起刀落,直向馮子材逼來。
馮子材看見他的刀向著自己左肩劈來,下意識地用扁擔向左邊擋??墒?,壯男的刀在抵達左肩前,刀鋒一偏,已經(jīng)落在他的右肩上。
馮子材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壯男說,他也知道,如果真對打起來,自己現(xiàn)在的右肩已經(jīng)被斬下。
壯男拿起刀,對他說:“什么叫眼觀六路,這就是眼觀六路。我這刀表面上是劈你左肩,其實是障眼法,目標是劈你的右肩。平時用右手的人,如果右肩傷了,相當于全功盡失,你只死盯著左路,沒有防備右路,所以吃了我一刀?!?/p>
馮子材羞愧得低下了頭。
壯男又把有關進攻與防守的不同一一指點他。兩人練到太陽升上頭頂?shù)臅r候,壯男說:“你回去吧,再練,家里的米缸要空了?!?/p>
馮子材想不到壯男連自己家里的米將要吃空都知道,看來這人神通廣大。
接著幾天,馮子材天天按時來練功。
這天,兩人從早上練到正午,兩人全身濕漉漉的。壯男對馮子材說:“我們歇一會吧,我有話對你說?!?/p>
馮子材聽壯男有話對自己說,有些害怕壯男不肯收自己做徒弟,連忙跪下說:“師傅你打我罵我都行,我跟定你了,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p>
壯男說:“子材,記得,男兒膝下有黃金,就算是師傅也不要輕易跪,膝頭軟的人,身子也軟,關健時刻就不會挺起腰板?!?/p>
馮子材聽了壯男的話,連忙站起來說:“師傅你同意收我做徒弟了?”
壯男說:“這么好的徒弟到哪里去找,你這徒弟我收了。”
他接著說:“你進步很快,刀法已經(jīng)基本掌握,有了防身的功夫,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出手。
本來入我?guī)熼T有很多的講究,現(xiàn)在國難當頭,我就一切從簡,什么入門儀式也不搞了。但有幾條規(guī)矩你得記住。第一條,要誠實謙遜。練功之人,要按照師傅教的老老實實練,不能一心兩用,學其他旁門左道,雖知一山更比一山高,遇見練功之人,不能逞強好斗,要謙卑做人。第二條,要決心一貫,不能朝秦暮楚,半途而廢,這是練武之人的大忌。第三條要虔誠嚴肅,拜了師傅,師徒結成骨肉親情,領法派,受宗傳,成為本門學業(yè)與技藝的一代傳人,有了門派,有了師承,不做野貓野狗?!?/p>
壯男說到這,從褲頭上取下一條結腰帶的木條,遞給馮子材說:“這個是師傅給你的信物,有了這個信物,就是師傅不在了,同門師叔師祖也會像我一樣關心你。”
馮子材雙手接過師傅的信物,緊緊捂在胸口,面對師傅,直直跪在地上,拜了拜說:“師傅,子材無父無母多年,以后師傅就是子材的再生父母,這次拜過師傅后,子材謹記師傅教訓,以后絕不輕易下跪?!?/p>
壯男說:“剛才我講的幾條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
“這幾吊錢你拿著,回家打把大刀,以后就在江湖上用刀替天行道,救護蒼生吧。師傅告辭了?!?/p>
馮子材問:“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名字,以后我也好找你?!?/p>
“練武之人,天下無家天下家,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對你也不是好事。有了防身的功夫,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出手?!?/p>
師傅說完,身子一躍,人已經(jīng)到了三丈地外。
馮子材只好趴在地下向遠去的師傅叩頭。
他帶著哭腔喊:“師傅,起碼你要告訴我姓什么,要不,我怎么找你?!?/p>
師傅聽了馮子材的話,停下來說:“我們?nèi)绻芯壘鸵欢芟鄷??!?/p>
師傅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轉過一個山窩,人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