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寒 劉必華
一晃,羅桂英捐腎給患尿毒癥的丈夫10年了。那個帶著體溫和情意的腎,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一離開羅桂英,便在丈夫身體里扎了根,演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傳奇。一“腎”一世,相守相依,65歲的甘海根和62歲的羅桂英的故事,是我們遇到的最美的愛情故事。
艱難的患病歲月
甘海根國字臉,膚色黝黑,放在幾十年前,也是身板硬朗、相貌堂堂的小伙。
20世紀70年代,甘海根的父母從上海被下放到嘉定黃渡的顧家村。甘海根畢業(yè)后,被“照顧”去了蘭州。上世紀80年代初,他和妻子從蘭州煤礦回滬。
為了討生活,甘海根做起了豆芽生意。他臉皮薄,不敢在附近擺攤,每天騎自行車,載著一百多公斤豆芽,單程兩個小時,到毗鄰的江蘇昆山販賣。兩年后,他又做起販年糕的吃力活兒,每天載150公斤年糕到各地換秈米,從中賺取一些差價。后來,他還承包了一家茶館,“配套”開了點心店、理發(fā)店、棋牌室、浴室等,起早摸黑地干。他不知道,自己七八十公斤的身體,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一再透支。
因為高血壓和惡心的毛病,甘海根去醫(yī)院做檢查,結(jié)果竟是尿毒癥晚期。其檢查指標之差,甚至令醫(yī)生誤以為他是被抬著進來的。
甘海根迎來了最艱難的6年———血透。傾家蕩產(chǎn)湊出來的5000元住院押金,不到一周就用完了?!澳菚r我考慮死了算了,整天想去哪里死、怎么死比較好。”他說。隨著時間推移,血管全部硬化,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愛情的相守相依
尿毒癥的最終治療手段就是換腎。然而,6年等待,腎源無望。
妻子羅桂英在一本醫(yī)學書上看到,國外提倡親屬捐腎,夫妻雖無血緣關系,但因生活習慣相近,也有不少配對成功的例子。2006年,在他們結(jié)婚30周年的日子里,羅桂英決定給丈夫一份特殊的“禮物”———捐腎。但醫(yī)生不看好他們:“你這么瘦小,你老公塊頭大,體重相差至少35公斤,腎能匹配嗎?這好比將小車發(fā)動機安在大巴上,拖得動嗎?算了,還不如把幾千元的驗血費用省下來?!?/p>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奇妙,兩人的各項指標十分匹配。更奇妙的是,羅桂英的兩個腎都比普通女人的大,一個大1厘米,一個大1.5厘米。
手術(shù)前,羅桂英才告訴父母兄妹她要捐腎的事?!拔野延疫叴蟮哪莻€腎捐了,安到老甘身上正合適?!毙g(shù)后,甘海根的高血壓不治而愈。
術(shù)后一個星期,羅桂英就下地干活了,但她不讓丈夫輕舉妄動。醫(yī)生說,腎移植最大的難關是排異,一般3個月、6個月、9個月是三道坎。如果過了5年沒有排異反應,她的腎就算是“長”在丈夫身體里了。
一個家庭的重生
夫妻倆逐漸回歸到普通的日常生活中。早晨,甘海根第一個起床,燒開水、掃地、拖地板、做早飯。“讓老婆睡個好覺?!彼f。家里技術(shù)型的事都是妻子干,比如烹飪烘焙、洗被熨衣,他只承擔擇菜、洗碗、抹鍋、拖地等沒技術(shù)的活兒。他所有事情都順著妻子的喜好,比如在飯店里點菜,陪妻子買菜等。每天傍晚,甘海根和羅桂英都要手挽手在附近的老街上悠閑地散步。
日常之外,還有什么“節(jié)目”嗎?幾年前,羅桂英流露遺憾:“當年跟你去大西北,連婚紗照都沒拍過一張!”他們補拍了婚紗照。甘海根學了車,沒事時常常載著羅桂英四處轉(zhuǎn)轉(zhuǎn)。他們還去了海南島、日本、韓國等地旅游。平時,甘海根還喜歡給妻子買禮物。
兩人“腎”活順利,但畢竟年歲大了,這幾年身體在走下坡路。甘海根犯過腦梗、心梗,羅桂英身體也不好,偶發(fā)肺炎,還有“三高”。兩人常常相伴去醫(yī)院,笑稱“病友”。
女兒眼里的媽媽
在旁人看來,羅桂英的捐腎之舉無疑是豁達和偉大的。而在女兒眼里,羅桂英的豁達有了一層更深層次的含義。
女兒甘海英告訴我們,在她印象中,母親從來是弱不禁風的,“從小就是個藥罐子”,身體抵抗力差,生病、發(fā)燒是常事。也因此,她與一般的母女相異,一向是女兒照顧母親多。而且,母親膽子小,尤其怕疼,怕進醫(yī)院?!爱斈昴赣H生我,是難產(chǎn),醫(yī)生建議剖宮產(chǎn),她怕疼,死也不肯?!笨梢韵胍姡敃r30歲的甘海英在外地接到母親要捐腎的消息,是多么意外:“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直到今天,羅桂英說起當年的決定,仍說:“怕,怎么可能不怕?我想了好幾天。但想到老甘可能熬不下去,我沒辦法!”
甘海英說,母親是一個傳統(tǒng)婦女,脾氣好,社交能力不強,家里小小的世界就幾乎是她生活的全部了。但愛情的力量可以讓她小小的身體爆發(fā)“洪荒之力”,令所有人刮目相看。“雖然老一輩人的感情從來不掛在嘴上,但我知道他們彼此在心里”。
甘海英特地買了一套底樓帶花園的房子。婚姻的真諦是什么?一生一世,相守相依。這是她能想到的陪著父母相依到老的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