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找到了海洋，我找到了憂傷

又萱

1

夜幕降臨，月亮半遮半掩地鉆到了云層后面，夜空中閃爍著幾顆稀稀疏疏的星，在這清冷的夜里顯得越發(fā)孤寂。

此時正是高三生的晚自習。

當我在顧悠陽的班級門口徘徊了將近二十分鐘后，他終于無法再將我視為空氣了，把手中的書“啪”地往桌上一摔，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班里也不乏好事者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戲謔地吹起了口哨。

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想我陳萱漪是誰，在A中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角色。高一入學和眾多女生一樣青睞大眾男神顧悠陽，他身兼不良少年和優(yōu)秀生的雙重角色，在吸煙、喝酒、打架的同時又保持著年級前三的驕人成績。不過所謂心動不如行動，恐怕沒人會像我這樣膽大妄為，采用各種攻勢窮打猛追一個學期，終于成功抱得美男歸，在A中一度被廣為流傳。

我裹緊身上穿著的棉衣，站直凍得快要僵掉的身體，滿懷期待地看著顧悠陽走近，還未來得及開口說點什么，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臂粗魯地拖走，“陳萱漪，你到底想怎么樣，能不能麻煩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不能，”我揉了揉發(fā)酸的胳膊，“再說了，就算要和我分手，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理由就是不合適，總之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他不耐煩地說完，懶得再看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十一月的夜晚讓人陣陣發(fā)抖，寒風像尖銳的刀子一樣劃在我早已麻木的臉上。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幽幽地嘆了口氣，想當年我本著“只要臉皮厚，男神不是夢”的宗旨泡到了顧悠陽，可惜卻是好景不長。

不過這又怎樣，鐵杵可以磨成針，孟姜女還能哭倒長城，我就不信自己打動不了顧悠陽！

2

周末，照例去醫(yī)院看遲翊，想必這個時候顧悠陽一定也在。

來到小翊的病房，門虛掩著，病床上的小翊正在聚精會神地寫東西，我知道他有寫日記的習慣。他的側臉輪廓非常好看，大大的眼睛漆黑而有神，一點都不像是病人。

“萱漪你來了啊，快坐吧。”小翊抬頭看見我，把手中的筆記本隨手塞到了枕頭下，高興地招呼著。

我嘿嘿笑了聲坐到床旁邊的凳子上，隨手拿了一個蘋果開始削：“小翊，你今天氣色不錯呢，看起來離康復不遠了?！?/p>

“萱漪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這病是好不了的。你和我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幫你的?！彼业恍?，而我的心卻像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擊了一下。

是的，遲翊和顧悠陽是一對并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他們的家庭情況有些復雜，具體我現在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小翊出生不久便被查出患有一種特殊性心臟病，做過手術后也沒有多大好轉，現在只能靠藥物來維持。

“小翊，其實我……”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小翊笑著喊了聲“哥”。

我回過頭看到顧悠陽提著暖壺走了進來，放下暖壺對我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望著小翊關切的眼神，我比了個“OK”以示讓他放心。

走廊外。

“陳萱漪，你以后不要總沒事就往醫(yī)院跑，警告你離我弟弟遠一點，我不希望因為我們而影響到他，還有就是別指望讓他做說客，沒用的。”

顧悠陽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看著我的眼中滿是怒火。

對，我和小翊在一個班，那個時候他還沒有住院，后來偶然得知小翊是顧悠陽的弟弟，我便開始接近小翊和他套關系，一來二去變得相當熟絡，不得不說我能和顧悠陽在一起他有莫大的功勞。很多時間里，我也鄙視過自己的這種行為，我或許不該利用小翊接近顧悠陽，這樣很自私，可在愛情面前一切又都變得渺小起來。

顧悠陽看我不說話，微微皺了下眉頭：“我們已經分手了，別再糾纏我了，你這樣只會讓我對你更加厭惡，好自為之吧，我進去了?！?/p>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一句話，我像個木偶一樣呆滯在原地，我死死地咬著雙唇，心痛難以言喻。顧悠陽，我不會放棄的。

不努力怎么有資格得到愛的人？愛是要靠爭取的。

3

很快便是顧悠陽的生日，我在私底下偷偷打探好了一切。陳萱漪，最后再賭一次吧。

我抱著那個裝載著我滿滿心意的心形禮盒出了門，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顧悠陽開生日派對的KTV。一路小跑來到包廂，我深呼吸給自己加油，心里小鹿亂撞，從來沒有這么忐忑緊張過。

推開門的一剎那，在場所有人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包括顧悠陽。包廂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主角顧悠陽的存在感瞬間被降低了?？粗@些人，我的手心不知怎么的竟然滲出了汗，心底涌上一種莫名的悲傷。

來參加顧悠陽生日的都是他的同學和一些要好的朋友，其中小K他們一伙人和顧悠陽關系最鐵，我們之間相處得也不錯，小K更是沒少幫助我。

當然也有例外的，從我和顧悠陽在一起那天起就不被這些人所看好，此時更是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陳萱漪你這是要為我們帶來什么特別節(jié)目么？”突然不知是哪個好事的人喊了這么一句，大部分人都跟著來了勁兒，開始瞎起哄。

“都行了吧，湊什么熱鬧！”顧悠陽一聲低喝，四周安靜了不少，他看向我，“陳萱漪你來做什么？要是沒事的話就請回吧?！?/p>

“顧悠陽，生日快樂！”我沒理會他的話，上前幾步，把那個心形的禮盒遞到他面前，擺出一個自認為標準的微笑。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是我無法想象的，顧悠陽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踐踏了我的尊嚴。他皺了皺眉頭，將手伸了過來，我以為他要接過禮盒，心里不由小小地竊喜了一下?？勺罱K他還是沒有，停頓了將近五秒鐘，他把頭往左側一轉，伸手打掉了我手中的禮盒。

禮盒被摔開，我看著散落了一地的疊成心形的折紙，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在那一刻奪眶而出。他曾和我說，他只想要最真實的感動，可顧悠陽，你輕而易舉地就抹殺掉了我為你所做的一切。既然你不愛了，那就讓我保持一個女生最后的尊嚴來說分手吧。

我突然笑了，覺得十分可悲，“顧悠陽，從現在起我們分手了，以后就是陌生人。你可以舉杯慶祝了，我不會再纏著你，也不會再讓你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家的，我結束了這段短暫而又荒唐的戀愛，始終不敢去看顧悠陽的眼睛，也不敢去猜想他是否會有一絲的不舍，畢竟我們曾那樣好過。那一夜，我躺在床上徹夜未眠，腦子里滿是顧悠陽揮之不去的身影，點點滴滴的回憶如電影般回放著。

顧悠陽啊顧悠陽，無論你怎么對我，如何糟蹋我的心意，可我依然不后悔那些執(zhí)迷不悟為你犯傻的時光。

4

顧悠陽生日后沒幾天就迎來了寒假，我拼了命地學習，參加大量的興趣班，我媽還以為我是迷途知返懂得學習了，高興得就差給祖上磕頭燒香了。可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只有把時間填滿，才能讓我的悲傷盡量減少。一整個寒假我過得渾渾噩噩，好在開學后的小測驗證明了我沒白學，班主任對我也是喜笑顏開。

我想我和顧悠陽是真真正正地結束了，突然發(fā)現即便是身在這偌大的校園里，當你不想去見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就見不到了。很多次在學校與顧悠陽擦肩而過，我們會很默契地別過臉去，視線偶爾會不經意地對視上，我總是匆匆地一瞥而過。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一個學期，發(fā)生轉折是在顧悠陽高考過后。那天由于臨時補習，出了校門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這么晚顧悠陽應該不在醫(yī)院了，那我去看小翊就不會碰到他了吧。為了避免在醫(yī)院碰到顧悠陽，我去看小翊的次數也明顯減少了，小翊偶爾問起，我也是半遮半掩地回答，他便很識趣地不再追問。

可這次我失算了，當我正準備去開病房門時，手還沒碰到，門把便轉動了，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顧悠陽近在咫尺的臉。他并沒有太驚訝我的出現，而我的心里卻再度掀起了波瀾。

他把食指放到唇邊沖我做了個噓的手勢：“小翊剛睡著，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p>

我“哦”了一聲，內心又開始不淡定起來，畢竟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

不想被他看出我的故作淡定，我找了個借口準備撤：“小翊睡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等一下?！鳖櫽脐柡白∥遥褡兡g似的從身后變出幾罐啤酒來，“陳萱漪我過段時間就要去北京了，剛溫了幾罐酒，陪我喝點怎么樣？”

我沒有拒絕顧悠陽的請求，對于他我從來就沒有抗拒的能力，在一起是這樣，分手后也是這樣。

初春的夜依舊充滿寒意，卻也不似冬天那般，我和顧悠陽坐在住院樓門口的椅子上，一人一罐啤酒，我拉開拉環(huán)對他說：“干杯，顧悠陽。”

我不知道顧悠陽的酒量為什么突然變得那么差，兩罐啤酒下肚便已經醉了，說話也迷迷糊糊起來：“陳萱漪你知道我為什么對小翊那么好嗎？”

我搖搖頭，那天晚上顧悠陽解開了我心里許久的疑問。

原來顧悠陽不是他爸媽親生的，小翊一出生的時候就被查出先天性心臟病，而且無法徹底醫(yī)治。由于家大業(yè)大，所以小翊的爸媽就從孤兒院領養(yǎng)了顧悠陽。這種特殊的家庭關系使顧悠陽在家里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他不會奢求什么，也從來不與小翊爭什么搶什么，只因他不是親生的，才會處處那么卑微。

顧悠陽的聲音平靜得讓人聽不出情緒，我猜不透他此時此刻在想著什么，他淡然地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無法想象一向驕傲、自尊心極強的顧悠陽是怎樣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每個人只看到他外在的閃耀，卻沒有人真正了解到他內心的孤寂，他的苦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萱漪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像只刺猬一樣，我用看似堅硬的外表來保護自己脆弱的內心，保護了自己卻也傷了別人?！鳖櫽脐柾ｎD了下，不難聽出有些哽咽，然而他的下一個動作讓我猝不及防，他抱住了我把頭埋向了我的懷里，“可是后來我才明白，我能傷到的都是在乎我的人。”

我看著天空中皎潔的月嘆了口氣，月光最終還是會找到它的海洋，那我呢，我能找到我的他嗎？我輕輕地拍著顧悠陽的背，我多想告訴他，就算你渾身利刺如刺猬，我仍舊伸手擁抱不忌諱。可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我聽到他喃喃了一句對不起，究竟對不起誰呢？我無從得知。

5

我和顧悠陽之間并沒有多大的轉機，我們就像兩條交叉線，相交過后便漸漸遠行。馬上便是期末考，我忙于復習無心再想別的。暑假爸媽為了獎勵我決定帶我去北海道旅游，出發(fā)那天我卻很意外地接到了小K的電話。

“喂，萱漪你在哪里呢？”電話里小K周圍的聲音聽起來很嘈雜，聽起來像是在類似車站的地方，“悠陽他今天就要去北京了，我們現在在車站，悠陽想見你一面，你方便嗎？”

我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下，我沒聽錯吧，顧悠陽居然想見我，可我應該去嗎？我開始拿不定主意。我想起在醫(yī)院那一晚顧悠陽對我說的那些話，他在我的面前暴露了他所有的脆弱。他的那句對不起究竟是說給誰的呢，是我嗎？他對我是有愧疚的嗎？這一切讓我想不通。

“萱漪你收拾好沒有，快點，要出發(fā)咯?！卑謰尨叽傥业穆曇魝鱽?，我沖著電話那邊說了句抱歉，便掛斷了電話。我最終還是踏上了去北海道的飛機，我沒有勇氣去見顧悠陽，害怕見到他會再一次淪陷。我雖然喜歡，可我也有我的驕傲。

北海道之旅結束后我順利升入了高三，去醫(yī)院看小翊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大量的功課使得我無暇顧及其他，一心撲在了學習上。班級里反而有很多的地下情侶紛紛冒出頭來，我的身邊向來不乏追求者，有男生對我大獻殷勤。漸漸地，我不再是形單影只一個人，身邊多了余辰的存在。

據說當你想忘記一個人的時候，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是最好不過的方法。余辰是體育生，長得高高瘦瘦，剪利落的寸頭，小麥色的皮膚顯得健康陽光。不得不說他對我是極好的，典型的二十四孝好男友，我對顧悠陽之前的付出現在全部換成了他對我。他每天接我上學，送我回家，知道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便每天督促我吃早餐，我們儼然成了學校的模范情侶。

偶然一次從余辰的朋友那里得知他從高一入學便喜歡我了，問起余辰我說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早就喜歡我了，余辰只是笑笑不說話。后來想想看，當時我的眼里心里只有顧悠陽，看不見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我和余辰的感情雖然沒有太多驚喜和浪漫，但是平淡而穩(wěn)定，或許在經歷了太多太多變故后，我期待的感情也正是這樣。

畢竟，誰都不想一直住在回憶里，天不會不亮海不會不藍，生活還是要一天天地過，該繼續(xù)的還是要繼續(xù)。

6

就在我以為上天會從此眷顧我的時候，命運卻再一次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彼時已經是四月份，連綿小雨已經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好幾天。我和余辰正在一家老字號吃面，手機屏幕一直閃爍著，是班級的QQ群消息，我掃了一眼沒在意，繼續(xù)吃我的面。余辰笑著幫我擦去嘴角邊不小心弄的湯漬，溫柔地提醒我查看下。

我會心一笑，拿起手機打開了群消息，僅僅一秒鐘的時間，笑容在我的臉上凝固了，我顫抖著把手機摔到了地上。不可能，這不可能！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大家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我還是無法相信這個突來的噩耗。

“萱漪怎么了？臉色變得好差?！庇喑綋炱鹞业粼诘厣系氖謾C，緊接著把我擁入他的懷中，安撫著我的情緒。

我緊緊地抱著余辰，熟悉的懷抱讓我的心情平靜了不少，許久我才帶著哭腔開口：“小翊他……他走了，就在昨天晚上，怎么會這樣！”

我捂著臉泣不成聲。

最后余辰陪我去了醫(yī)院，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地開導我，直到我說了第N遍沒事了他才稍稍安靜下來。雖然我不喜歡醫(yī)院里的氛圍，可這里留下了我和小翊的許多回憶，畢竟我們大多數的相處時間都是在這里。

來到小翊的病房，之前負責照顧他的護士正在打掃衛(wèi)生，房間已經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吹轿襾硭@得十分驚訝，寒暄了幾句后，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給我，說是那段時間小翊身體很不好，托她在自己走后轉交給我。

我用手輕輕撫著筆記本，腦子里反復浮現出最后見小翊時他的樣子，那時他的臉色已經很蒼白了。我想如果我可以細心一點，如果我可以多去陪陪他，就不會不知道他病情惡化，就不會連他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如果有如果該多好，可惜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多的如果。

7

再次見到顧悠陽是在小翊的葬禮上，他臉色看起來也不是很好，俊朗的臉消瘦了很多，讓人無端心疼。算算我們已經有半年沒見了吧，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

葬禮結束已經是下午， 小雨淅淅瀝瀝地從早上一直下到現在，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炸開來，壓得人心里沉甸甸的。我呆呆地站在殯儀館門口，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要一想起過道兩旁擺滿的花圈，被鮮花包裹著的遺照，還有照片里小翊的燦爛笑容，心就痛得像被刀割一樣。

“萱漪?！鄙砗笥腥撕拔业拿?，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我轉過身去看，是顧悠陽。他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互相看著對方。很多時候我都會想，如果我們遇到的時間再晚一點會不會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了？可是現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還是覺得他離我那么遠，那么遙不可及。

“你有事嗎？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蔽也桓以陬櫽脐柮媲岸嘧鐾Ａ?，對于他我現在能做的只有逃避。也許是因為太喜歡了吧，我不愿讓他看到我所有最脆弱的樣子。

“陳萱漪，你等一下?！蔽翌D住了腳步，身體不自覺地發(fā)顫，顧悠陽的話似乎是飄進了我的耳朵，“其實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p>

聽到這個答案的我怔住了，若是換在以前，我愿意毫無顧忌牽起他的手，哪怕千萬人阻擋，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能再自私了。我始終不敢看向他，我害怕我的眼淚會暴露了所有，若是早點告訴我，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聽到你這么說我很開心，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和他感情很好，就讓我們彼此珍重吧?！?/p>

我聽到了自己顫抖著的聲音，也捕捉到了顧悠陽低低的一聲嘆息，他呢喃地說了句什么我沒有聽清，我只聽到他說算了吧。

“對不起萱漪，我從來就沒得選擇，原諒我。”顧悠陽深吸了一口氣，他始終保持著面無表情，可眼里的光卻瞬間暗了下去，“小翊喜歡你，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發(fā)高燒說夢話哭著求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我想盡力讓他開心，所以我沒有辦法，所以我和你分手，所以我只能傷害你?！?/p>

在顧悠陽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早已淚流滿面，其實若不是看了小翊留下的那本日記，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恨顧悠陽選擇了親情，他有他的立場和顧慮，我也沒有理由去責怪他。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啊，很多事情即便是一開始就給了正確的選項也還是會選錯，更何況是愛情呢。

直到現在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過程并不能改變結局，有些事都是冥冥之中已經注定好了的，誰都無法改變。即使最后無法在一起，我依然感激生命中曾經有你。

“我們就這樣吧?！?/p>

8

我偷偷地向小K打聽了顧悠陽回北京的時間，所以當我出現在車站的時候不難看出顧悠陽的驚訝。直到過去很久后，我依然記得那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久未放晴的天終于不再陰沉，微風可以吹散一切不好的記憶，留下的只有美好。

“顧悠陽，在北京可要好好學習喲?！蔽已b模作樣地拍拍顧悠陽的肩，對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可我不知道我的這個笑比哭還要難看。

顧悠陽哈哈笑了起來，捏了一下我的臉：“你照顧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這段時間瘦了不少，下次一定讓我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你?！?/p>

正午的陽光照得我眼睛有些發(fā)酸，害我又不爭氣地紅了眼眶，下次，真的還會有下次嗎？始料未及的，顧悠陽伸出雙臂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個擁抱無關愛情，那么短暫卻又那么漫長。我沖他揮揮手，再見兩個字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好說祝你幸福。再見，他輕聲說道，像是在說給我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目送著那個離開的背影，眼淚還是不聽話地落下，堅強了那么久也真的累了。一直以來，我那么努力地追趕著顧悠陽的步伐，可我還是慢了一步，所以，再見顧悠陽，從此我們山水不相逢，各自安好。

月光最終還是找到了海洋，而我呢，我只找到了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