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趙稹、趙師旦家族事跡考論

王元林 孫廷林

摘要： 文獻記載中多誤以趙稹、趙師旦為叔侄，二人實乃叔祖-侄孫關(guān)系。趙稹、趙師旦家族原籍單州成武縣（今山東成武縣），文獻中或誤作武城（今河北武城縣）或概言單父（治今山東單縣），均不確。趙稹徙居宣城（今安徽宣城），趙師旦一系徙居楚州山陽（今屬江蘇淮安）。趙氏家族的姻親關(guān)系反映出宋代士大夫家族婚姻重門第與才識的特點。趙師旦壯烈殉國，被王朝樹為忠義典范，屢被封賜，列入祀典。王朝通過祠神封賜推進教化，趙氏家族則積極借王朝對趙師旦忠義殉國的褒揚維持家族長盛不衰。

關(guān)鍵詞： 宋代；趙稹；趙師旦；家族；教化

中圖分類號： K244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0012435（2016）02024005

趙?。?62-1037），真宗天圣八年（1030）至仁宗明道二年（1033），官居樞密副使，[1]5451、5458《宋史》卷二八八有傳。趙師旦（1015-1056），為趙稹從孫，仁宗皇祐中知康州（今廣東德慶縣），捐軀殉國，《宋史》卷四四六有傳。但趙稹與趙師旦兩人的關(guān)系、趙氏家族籍貫與遷徙，文獻記載中真?zhèn)位祀s，以致多有抵牾。宋初趙氏家族由平民之家通過科舉走向仕宦之族，其家族姻親關(guān)系頗能反映時代特點。趙師旦殉國后，屢受封賜，奉祀成神，載入祀典，則是王朝通過教化管控地方的具體案例。本文考辨趙氏家族事跡，厘清訛誤，并考察趙師旦被奉祀成神的過程，以管窺王朝褒恤忠義、推進教化之一斑。

一、趙稹、趙師旦非叔侄乃叔祖-侄孫

《宋史·趙稹傳》云：“趙稹，字表微。其先單父人，后徙宣城?！盵1]9681同書《趙師旦傳》云：“趙師旦，字潛叔，樞密副使稹之從子……用稹蔭試將作監(jiān)主簿?！盵1]13154以趙師旦為趙稹“從子”。宋人著述中，亦多有記趙稹、趙師旦為叔侄關(guān)系者。《隆平集·趙師旦傳》云：“趙師旦，字潛叔，單州武城人（‘武城當作‘成武，詳下文），以叔稹蔭補?！盵4]458《東都事略·趙師旦傳》亦云：“趙師旦，字潛叔，稹之侄也，以稹蔭補官?！盵5]951《長編》卷一七二載：皇祐四年（1056）五月“壬戍，（儂）智高入康州，知州太子右贊善大夫趙師旦、監(jiān)押右班殿直馬貴死之。師旦，稹從子也?！盵6]4145《太平治跡統(tǒng)類》[7]卷10《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8]卷50所載亦同?？梢娨在w稹、趙師旦為叔侄，實始自宋人。

然而，二人并非叔侄關(guān)系。趙師旦非趙稹從子，乃是趙稹從孫。尹洙《趙稹墓志銘》云：“公諱稹，字表微，單父人……考晟，贈太師”。[2]413故可知趙稹之父是趙晟。王安石《趙師旦墓志銘》云：“君諱師旦，字潛叔，其先單州之武成（當作成武，詳下文）人，曾祖諱晟，贈太師，祖諱和，尚書比部郎中，贈光祿少卿，考諱應言太常博士，贈尚書屯田郎中?！盵3]594則趙晟乃趙師旦的曾祖，趙稹、趙和之父。趙師旦乃趙和之孫、趙稹之從孫?！囤w師旦墓志銘》明確指出：“君用叔祖蔭，試將作監(jiān)主簿。”[3]593趙氏家族世系整理如圖1，趙稹乃趙師旦之叔祖。

圖1：趙稹、趙師旦家族世系示意圖該圖據(jù)尹洙《趙公墓志銘并序》、王安石《贈光祿少卿趙君墓志銘》制作，其中趙師陟子趙覿，據(jù)曾鞏《隆平集》卷15《趙師旦傳》。趙稹共七子，其中四子先趙稹去世，故僅列三子。虛線表示關(guān)系不確定。

趙稹、趙師旦墓志銘的作者分別是尹洙（1001-1047）、王安石（1021-1086），與墓主為同時代人。尹洙云：“夫公之先世，以儒名其家，然無顯者?！盵2]413王安石云：“儂智高反廣南，攻破諸州，州將之以義死者二人，而康州趙君，余嘗知其為賢者也?！盵3]593可知尹洙、王安石對墓主甚為了解。趙稹“考晟贈太師”，趙師旦“曾祖諱晟，贈太師”，兩篇墓志銘提供的信息，恰能夠相互印證。趙師旦“祖諱和”，趙和、趙稹為兄弟行。綜上，趙稹為趙師旦叔祖、從祖，趙師旦為趙稹侄孫、從孫，而非叔侄關(guān)系。

然則上述自宋至元文獻記載中何以多誤作叔侄？《隆平集》載宋太祖至英宗五朝史實，乃曾鞏據(jù)宋初修國史時資料匯編而成。但因曾鞏對“這一五朝史料匯編基本未惶過多加工”，“《隆平集》與《宋史》同傳同誤的現(xiàn)象，也證明二者源出為一，均來自宋朝國史。”[4]22故當自《宋五朝國史》便已出現(xiàn)把趙稹、趙師旦誤作叔侄的記載。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誤記，當因在刊刻傳抄中，如本作“叔祖”“侄孫”，奪“祖”“孫”二字誤為“叔”“侄”；或本作“從孫”訛為“從子”?！端挝宄瘒贰贰堵∑郊分谐霈F(xiàn)的這一訛誤，為南宋《東都事略》《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等著述沿襲。元修《宋史》又多據(jù)宋國史原本，[9]313且《隆平集》為元修《宋史》的參考書，[28]卷41加以“修之者非一人，不暇彼此審定”[9]515，導致對其中訛誤沿而不革。

二、趙氏家族原籍與徙居地

史籍中載趙稹為單父人。尹洙《趙公墓志銘》云：“公諱稹，字表微，單父人。”[2]413《新雕皇朝類苑》載：“趙稹，字仲微，單父人?！盵10]卷7又或載趙稹為宣城人?！堵∑郊肪硎囤w稹傳》載：“趙稹，字表微，宣城人?！盵4]312《東都事略》卷五四《趙稹傳》亦云：“趙稹，字表微，宣州宣城人也?！盵5]431《宋宰輔編年錄》云：“稹字表微，宣州宣城人?！盵11]卷4《宋史·趙稹傳》則云：“其先單父人，后徙宣城?！眲t前者謂“單父”乃記其祖籍，后者言“宣城”乃記其徙居地。

宋代單州治單父縣（治今山東單縣），[1]2111故多以單父代指單州。如《直齋書錄解題》卷一八載：“《白蘋集》四卷，右文林郎、單父龐謙孺佑甫撰，莊敏公籍之曾孫?！盵13]卷18其實龐籍、龐佑甫均為單州成武縣人， [1]10198此即以單父代單州，非言其為單父縣人。所以文獻所載趙稹為“單父人”，亦實乃以單父代指單州。那么趙氏家族祖籍是單州哪里，頗值考究。

王安石《贈光祿少卿趙君墓志銘》云趙師旦：“其先單州之武成人……自君之祖，始去武成而葬楚州之山陽，故今為山陽人。”[3]594但宋無“武成”地名?！堵∑郊ぺw師旦傳》則謂：“趙師旦，字潛叔，單州武城人?！盵4]458然而宋代單州（治今山東單縣）轄單父、碭山、成武、魚臺四縣，[1]2111武城縣（今山東德州武城縣）屬恩州（治今河北清河縣西），[1]2125不屬單州。在文獻中，單州之成武縣（今山東菏澤成武縣）誤作“武城”“武成”甚多。如《東都事略·龐籍傳》載：“龐籍，字醇之，單州武城人?！盵5]542同書卷九二《馬默傳》載：“馬默字處厚，單州武城人也?！盵5]785《宋史·龐籍傳》原本亦謂：“龐籍字醇之，單州武成人?！盵1]10198事實上龐籍、馬默均為單州成武縣人。故上引《贈光祿少卿趙君墓志銘》之“武成”、《隆平集·趙師旦傳》之“武城”均為傳寫致誤，應作“成武”。趙稹、趙師旦的原籍當為單州成武縣，或概言其為單州人，如呂頤浩《忠穆集》卷八云：“趙師旦，單州人?！盵12]809

趙氏家族自原籍單州成武縣向外遷往兩地。其一即趙稹一支，徙居宣州宣城（今安徽宣城）。趙稹以上，其家族“公之先世，以儒名其家，然無顯者。”“及公之貴”，其曾祖、曾祖妣以下均受封贈，詳情已不可考。趙稹“娶田氏，封京兆郡君，先公亡。”[2]414據(jù)《宋史·趙稹傳》載：“吳太府卿田霖退居郡中，名有風鑒，故以女妻稹?！盵1]9681則田氏為田霖之女。惟田霖非仕吳越，而乃南唐太府卿?！堕L編》卷二載：建隆二年（961）“冬十月癸巳，唐主以皇太后山陵，遣戶部侍郎北海韓熙載、太府卿田霖來助葬?！盵6]54即或因趙稹成為田氏東床，而徙居宣州宣城?！澳甓e進士，一上中第，授平定軍（治今山西陽泉）判官?！壁w稹中第年二十六，時在端拱元年（988）。徙居宣城的時間，即當在此前后。趙稹一系雖然由單州成武縣徙居宣城，趙稹并未葬在宣城。景祐五年（1038）十一月一日，趙稹“薨于河中（今屬山西永濟縣）”，“自初薨凡三十九日而葬”，“公薨年十二月，嗣子奉公之喪，葬河南萬安山之原?！盵2]414可見趙稹既沒有歸葬原籍，也沒有歸葬徙居地，而是葬于河南府（治今河南洛陽）萬安山。

其二是趙稹之兄、趙師旦祖父趙和一支，徙居楚州山陽（今屬江蘇淮安）。據(jù)王安石《贈光祿少卿趙君墓志銘》載：“自君之祖始去武成而葬楚州之山陽，故今為山陽人。而君弟以嘉祐五年（1060）正月十六日葬君山陽上鄉(xiāng)仁和之原，于是夫人王氏亦卒矣，遂舉其喪以祔。”[3]594則自趙師旦祖父趙和始徙居楚州山陽。趙稹曾通判楚州，考尹洙《趙公墓志銘并序》云：趙稹曾“除大理寺丞、知蘇州昆山縣，通判楚州。遷殿中丞、知通州。”[2]413楚州交通便利，經(jīng)濟發(fā)達，是趙和徙居楚州山陽縣的主要原因。其徙居山陽縣的時間，應當在趙稹通判楚州之時。

三、趙氏家族人物與姻親

趙稹之上，趙氏家族“無顯者”。趙稹妻田氏，為南唐太府卿田霖之女。然則田霖何以擇普通讀書人趙稹為婿？固因趙稹本人“為人誠質(zhì)寬厚，少好學。”然更為關(guān)鍵原因是，在宋初科舉制深入改革之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逐漸形成，“好學”的青年學子趙稹可謂前途不可限量。作為前朝官員，入宋后已經(jīng)賦閑的田霖“名有風鑒”，看中的正是趙稹潛在的“讀書-為官”之前途。

趙稹是趙氏家族走向興盛的關(guān)鍵人物，其七子“俱以蔭補官”。長子士安官將作監(jiān)主簿，娶開封陳留人衛(wèi)尉少卿胡令儀第七女。[14]296第三子士寧娶殿中丞、知商州薛儀之女，[15]卷79歷官太子右贊善大夫、殿中丞。第四子趙士宏歷官大理評事、駕部員外郎知永州。[16]445第七子趙士賓曾官秘書省校書郎。二子士宗、五子士宇、六子士宣等詳情不可考。趙稹六女，長女、第三女先后嫁職方員外郎晁宗藻，晁氏為澶州望族，自宋初晁迥即世代仕宦。[17]35次女嫁秘書省校書郎袁陟，陟字世弼，南昌人，出身官宦之家，父抗官至少府監(jiān)，《宋史》卷三〇一有傳，“喜藏書，至萬卷，江西士大夫家鮮及也?！盵1]10002袁陟“與王荊公、蘇東坡、曾南豐相善”，[18]1181“少刻厲好學，善為詩，終殿中丞”。[1]10002第五女嫁秘書丞梁堅，堅“早階科秀，深敏吏文”，[19]221慶歷間任監(jiān)察御史。[6]3398第四女嫁大理評事李南仲、第六女嫁右班殿直朱融，詳情不可考。兩孫：趙仲達任太常寺太祝、趙仲逵任奉禮郎。“孫女八人，皆適士族?！币陨馅w稹家族姻親，田霖擇趙稹為婿，趙稹諸子娶妻以及趙稹女、孫女所嫁之家族，恰反映出宋代士大夫家族婚姻“擇婦重婦德和出身，擇婿重個人門第和才識”的特點。[17]63

趙師旦也“用稹蔭，試將作監(jiān)主簿”，進入仕途。捐軀殉國后其子弟多蒙余蔭。在殉國前，“君顧夫人，取州印佩之，使負其子以匿。”[3]594事定后，錄師旦子覲為“右侍禁官”[3]594。趙覲后累官左藏庫副使，《長編》卷四四八載：元祐五年（1090）九月“己巳，左藏庫副使趙覲特換右奉議郎，與通判差遣，以覲父師旦死事康州故也?！盵6]10768即趙師旦殉國近四十年后，趙覲仍蒙其父余蔭。趙師旦殉難時，妻王夫人生有一女，《長編》卷一七三載：“妻王生女才數(shù)日，遇賊棄草中，后三日取之，猶存?！盵6]4173《澠水燕談錄》卷四載：“初，夫人王氏避賊，女生始三日，棄之草間，信宿回視，無苦，人以謂忠義之感?！焙笤撆尥醣僦油鯇q，《澠水燕談錄》謂：“尤悉所棄女，予子宷婦也?！盵20]36按：當時頗多詩文均謂始生者為子，然從后來宋廷贈錄趙師旦后人來看，師旦只有一子趙覲。清代沈欽韓已辨云：“獨王辟之以為女，既是姻家，諒非虛語?！保ā锻跚G公文注》卷7）故從之。

趙師旦弟潤州錄事參軍趙師陟，字世弼，師旦殉國，錄師陟為大理寺丞、簽書泰州軍事判官廳公事，[3]594后官至殿中丞。[21]卷9趙師陟與曾鞏頗有交誼，《戚元魯墓志銘》云：元魯“為楚州山陽縣主簿，嘉祐六年（1061）三月二十九日，以疾卒于官?！薄扒宜罆r，屬其僚趙師陟乞銘于余，師陟以書來告余，悲元魯不得就其志，而欲因余文以見于后?！盵22]433

趙師旦忠義殉國事跡，“丞相王荊公志其葬，博士梅圣俞表其墓?！盵20]36記頌詩文甚多，其弟趙師陟“集其所得”，輯為《石聲編》，序云：“是以具于奏牘者二，狀其行事者二，銘表其墓者三，記于祠堂者二，形于聲詩者不可遽數(shù)。太守之弟殿中丞世弼，集其所得詩以示杰，且以序見托?！盵21]卷9《宋史·藝文志》亦載：“《石聲編》一卷，趙師旦家編集?！盵1]5403朝野官員文人記述趙師旦忠義殉國的眾多詩文，有助于趙氏家族引以自高，故趙氏族人予以結(jié)集刊刻。

北宋末經(jīng)遭康之變，單州趙氏家族“僑臨川”，劉克莊《單父趙氏事實》言：“由天圣至嘉熙，更二百年，傳七世，而偉人名士，層出迭起。約而在下者淡泊自守，有理義之樂；達而居上者侃然正色，以名節(jié)自任。南北有離合，而門風如一?！盵26]4178可見自北宋真宗時期，趙稹開啟單州趙氏家族仕宦之家后，直到南宋嘉熙年間，趙氏家風不墜，始終保持著詩禮仕宦之家。

四、趙師旦殉國被奉祀成神

趙師旦忠義殉國深受宋廷褒揚?！皫煹﹪L知江山縣，斷治出已，當于民心而吏不能得民一錢，棄物道上無敢取?！逼涞芊鲨鸦剜l(xiāng)路過江山縣，“江山之人迎哭祭于路，絡(luò)繹數(shù)百里不絕?！盵6]4173朝野上下作詩文歌頌?！妒暰帯沸蛟疲骸熬哂谧酄┱叨?，狀其行事者二，銘表其墓者三，記于祠堂者二，形于聲詩者不可遽數(shù)?！盵21]卷9

康州是趙師旦忠義殉節(jié)之地，康州人率先“立廟祭之”。[6]4173據(jù)劉克莊《重建忠景趙侯廟》載，繼趙師旦任知康州的陸起作《忠顯堂敘》記述趙師旦殉節(jié)甚“詳備”，忠顯堂即當為奉祀趙師旦之所?！堕L編》載，至哲宗元祐三年（1088），因廣南東路經(jīng)略司奏“請旌其忠”，朝廷“詔封州曹覲、康州趙師旦廟，載在祀典?！盵6]10158到徽宗崇寧年間，該廟被賜額“忠景”?！遁浀丶o勝》載：“忠景廟，在府城東，趙師旦廟也。儂智高反，夫人請避，不聽，師旦曰：戰(zhàn)死與戮死如何？眾皆曰：愿為國家死。至城破無一人逃者，師旦遂死之。崇寧，賜廟額曰忠景?！盵18]3131《宋會要》亦載：“趙師旦祠，在德慶府康州，徽宗崇寧三年（1104）九月，賜廟額忠景?！盵23]1008

靖康初，宋王朝面臨危機，需激勵臣民忠義報國，于是趙師旦被封“靈惠侯”。[24]1024南宋初年，趙宋王朝更需要“神道設(shè)教”，祈求神靈護佑，紹興五年（1135），宋廷下詔褒恤忠義死節(jié)之士?！断的暌洝份d，“故太子中舍、知封州曹覲賜謚忠肅。故右贊善大夫、知康州趙師旦賜謚莊愍?！盵25]1677南宋時期，忠景廟屢經(jīng)修繕。康州以高宗潛藩，升為德慶府。據(jù)劉克莊《重建忠景趙侯廟》載，“寶祐甲寅（二年，1255），詔以前太學錄、溫陵徐侯明叔知府事?！鄙W任謁忠景趙侯祠，曰“此吾郡之巡、遠也?！币曏w師旦為唐代安史之亂中堅守睢陽、壯烈殉國的張巡、許遠。且宣揚趙師旦死而為神，仍為國家鎮(zhèn)守嶺南，“訶叱風霆，盡滌穢腥，彼惟不來，來則送死矣”[26]3864。

在趙師旦徙居地楚州山陽（今江蘇淮安），后世也建廟奉祀。萬歷《淮安府志》卷六載：“趙康州廟，舊與徐節(jié)孝廟俱在治東，郡守苗守淵建，以祀趙師旦、徐仲車，并作詩以美之。曰：維世忠與孝，訓俗知所止。殺身趙康州，錫類徐夫子。雖非萃一門，死葬同閭里?！盵27]493

結(jié)語

趙稹乃趙師旦叔祖，趙師旦為趙稹從孫。趙氏家族原籍宋單州成武縣（今山東菏澤成武縣）。趙稹之前趙氏家族“無顯者”，趙稹獲曾任南唐太府卿、入宋已閑居的田霖青睞，招為東床，正如真宗《勸學詩》所云“書中有女顏如玉”，趙稹因而徙居宣城。后趙稹登第入仕，任楚州通判之時，其兄趙和一家隨之移居楚州山陽。

趙稹曾任樞密副使，官至太子少傅，其七個兒子及侄孫趙師旦皆因之蔭補入仕，是引領(lǐng)單州趙氏家族興盛的關(guān)鍵人物。趙稹本人的婚姻以及其女兒、孫女的婚姻，反映出宋代士大夫家族婚姻講究門當戶對、重個人才識的特點。宋代的蔭補入仕制度，使眾多單州趙氏子孫憑此進入仕途。趙氏與仕宦詩禮之家相互結(jié)為姻親，國家對忠義殉國的趙師旦及其子、弟屢加褒恤，以及趙氏家族編訂《石聲編》詩文集注重家族文化建構(gòu)。兩百多年間，經(jīng)歷靖康之變，單州趙氏家族徙居江西臨川，仍能保持詩禮仕宦之家，即與以上多重因素密不可分。

趙師旦在知康州任上忠義殉國，深受宋廷褒恤，其子、弟屢受余蔭。從王朝國家的角度來看，趙師旦的忠義事跡為民眾、臣子樹立了典范，值得王朝國家大力提倡。尤其在國家危急關(guān)頭，對趙師旦等忠義之士大加封賜，有助于引導并強化民眾、官員為國捐軀的行為價值取向。在地方上，為趙師旦等忠義之士建廟立祠、嚴謹奉祀，捐軀殉國的忠義之士成為護國佑民之神。通過“神道設(shè)教”，王朝國家在潛移默化中將忠君報國等意識形態(tài)灌輸給地方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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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汪效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