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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吃了30年的土豆粉

    2016-05-30 08:36:16耿艷菊
    北方人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發(fā)卡銀發(fā)對面

    耿艷菊

    夕陽灑滿路面的時候,老太太果然來了。拄著拐,顫顫巍巍地要邁過門口的臺階。我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小心翼翼地扶她進(jìn)來。上一任店主走時仔細(xì)叮囑過我,有一位銀發(fā)老太每當(dāng)傍晚準(zhǔn)來吃土豆粉。

    老太太一進(jìn)來,暗淡的屋子霎時被她的銀發(fā)照得明亮起來。一屋子的年輕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老太太癟癟嘴,似乎很泰然。

    她點(diǎn)了一份魚豆腐土豆粉。我看著她,有點(diǎn)猶豫。手搟面怎么樣?她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就要土豆粉。

    她又要了一副碗筷,把面前熱氣騰騰的土豆粉一分為二??菔莸氖侄抖端魉?,放了一份在對面,嚴(yán)肅的臉變得柔和起來。她望著對面的土豆粉,竟然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天。時不時地,從滿布皺紋的臉上斜逸出一朵朵緋紅的小花。

    她吃得很慢很慢。店里的客人換了一撥又一撥,老太太依然在津津有味地說著什么。偶爾,她拿起勺子喝口湯,也僅此而已。

    老太太很準(zhǔn)時。只要夕陽灑滿路面的時候,我便去門口接她,因?yàn)殚T口的臺階有點(diǎn)高。她每天都是一成不變,一碗魚豆腐土豆粉,一分為二。絮絮叨叨地聊天。直到天色朦朧,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這一天,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同??瓷先ィ龖?yīng)該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衣是新衣,嘴上涂了一點(diǎn)口紅,銀亮的頭發(fā)上還別著一枚紫色的發(fā)卡。

    老太太剛坐下不久,進(jìn)來了兩個情侶模樣的年輕人,他們在老太太旁桌邊坐下了。兩個人也只要了一份土豆粉,你一口,我一口,很甜蜜的樣子。

    老太太突然向我揮了揮手,問有沒有酒。我搖搖頭,店里還真的沒有酒。不過,我自己倒是存有一點(diǎn)女兒紅。我問她介意嗎?她也向我搖了搖頭。我倒了一杯,遞給她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她的眼里有淚在閃。

    她環(huán)視了一下店里,顧客不多。她示意我在她的對面坐下。我又倒了一杯酒,陪她喝起來。

    “您頭上的發(fā)卡真是好看!”我由衷地贊嘆。

    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撫了撫,羞澀地說:“他送的,好多年了。我一直不舍得戴。我馬上要離開了,戴上給他看看?!?/p>

    她抿了一小口酒,不顧我疑惑的表情,繼續(xù)說:“那時候,他在部隊(duì),我們聚少離多。他愛吃魚豆腐土豆粉,每次回來,我都會陪著他來吃。我不怎么喜歡吃,他總是多要一個碗,分給我一些。他吃著,我說著,積攢了太多的話,總也說不完。”

    老太太靜默了半天,又說:“那一年,他去救災(zāi),再也沒有回來……我覺得他還在,我每天都會來陪他吃他最愛的魚豆腐土豆粉,陪他聊天??墒莾鹤幼蛱旎貋砀嬖V我他已經(jīng)走了30年了。兒子不放心我一個人,堅(jiān)持要接我去他們所在的城市。我以后不能陪他來你們店吃土豆粉了?!崩咸f完,孩子似的嗚嗚哭起來。

    老太太不再來的日子,店里總讓人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每當(dāng)傍晚,夕陽灑滿路面的時候,我早已習(xí)慣了站在門口待一會兒。望著老太太常坐的位置,我總是會想起那一碗她吃了30年的魚豆腐土豆粉和她的愛情,不禁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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