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杰
一周的忙碌過后,我的大腦就像大爆炸過后的宇宙一樣,回歸到平靜而混沌的開始。
走到街上,整個城市已是霓虹閃爍,光彩如幻。不想馬上回家,因為回去仍舊是一個人,吃飯、看書、洗澡、睡覺……和平日一樣。于是我沿著這條大街漫無目的地游蕩??吹铰愤呌辛嘀嗖说陌⑵乓徊饺龘u不緊不慢,有幾個女生一邊走一邊笑得前仰后合,還有個小男孩一手拉著媽媽一手抱著玩具鱷魚,媽媽和身邊的婆婆邊走邊聊,三個人走進了路邊的小區(qū)。
阿婆的身影讓我想起了我的外婆。小時候,我和姐姐在同一所學校上學,每到周末時爸爸媽媽就接我們?nèi)ネ馄偶?。一到外婆家,外婆便從她的木頭柜子里取出一個鐵皮罐子,從罐子里倒出幾個浸過蜂蜜的核桃仁分給我和姐姐。外婆家的小院里有一棵粗壯的大樹,樹下吊著一個小秋千,我和姐姐就拿著核桃仁去院子里,坐到秋千上邊吃邊玩。這些經(jīng)歷使得我至今對于童年周末的記憶大多都是關(guān)于外婆的寵愛和她的那個小院。一眨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外婆早已離開人世,那個小院也已經(jīng)被拆掉,蓋起了高樓大廈。爸爸媽媽和姐姐在家鄉(xiāng),我在離家兩千多公里外的城市,一個人生活、工作、迎接周末?,F(xiàn)在的周末沒有了蜂蜜核桃,沒有了大樹,也沒有了秋千,當然也沒有了外婆的疼愛。
兩年前,畢業(yè)后的我獨自一人來到這座繁華而陌生的城市。平日里總是上班下班,團團打轉(zhuǎn),總覺得這座城市是這么忙碌,大家都像一部巨大機器里精密運轉(zhuǎn)的零部件,各司其職,各盡其能,卻又涇渭分明。只有在這即將到來的周末,我才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的另一面其實這么輕松、舒緩,這里的人們這么溫柔、可愛。
晚上剛回到家,爸爸就打來電話說要和我視頻通話。打開電腦和家里連線,剛一接通就看到姐姐的女兒——響響在電腦那邊又跳又叫喊著:“舅舅!舅舅!”然后媽媽和我說響響又學會了幾首兒歌,又會背幾首唐詩,要響響表演給舅舅看。響響就在電腦那邊像一只歡樂的小鳥一樣,一邊扭著腰一邊唱著新學的兒歌。剛一唱完媽媽就把響響抱在懷里問我響響唱得好不好,響響則寵溺地鉆到她外婆的懷里打滾。爸爸和姐姐則在一旁關(guān)切地問我工作忙不忙,廣州冷不冷,春節(jié)什么時候回去,機票買好沒有,周末打算怎么安排……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鐘頭,響響早就在一邊小床上睡得香甜,爸爸媽媽也已經(jīng)困乏。于是和家人道了再見,關(guān)了電腦,躺在床上覺得安詳和滿足,卻又覺得少了些什么。
至今我的人生已經(jīng)走過近三十個春秋,度過了無數(shù)個周末。太常見的東西總是最容易被人忽略,我很少品味自己度過的這無數(shù)個周末。周末對我而言究竟是什么?
現(xiàn)在對于周末我仍然會期待,期待一個周期性的調(diào)整休息時間,一份忙碌一周后的放松的心情?,F(xiàn)在的周末已然沒有了記憶中童年的歡樂,也沒有了家人的陪伴。也許正是這種失去,這種成長帶給我生活的必然的變化,才讓我又從記憶的倉庫里翻出這份蒙塵已久的快樂,細細品味,又有點悵然若失。
有時覺得生活像是個輪回,現(xiàn)在的響響就好像多年前的我,有著她的外婆,過著有外婆陪伴的周末,享受著外婆帶給她的寵愛。也許多年以后,響響還在家鄉(xiāng),又或者像我一樣遠走他鄉(xiāng),在某個沒有了外婆的周末又會回想起曾經(jīng)外婆教給她的那首兒歌,帶給她的一生難忘的記憶。但是生活又不完全是輪回的,因為我即使傾盡一切也再無可能回到那個周末的下午,回到外婆的小院子,在那棵大樹下吃著核桃蕩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