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魚文化淺析

王越

摘 要：魚作為遠古人民生活中重要的食物之一，不僅影響著先民們的飲食生活，而且對中國社會的審美、道德、禮儀、語言等文化都有深遠的影響。魚在人類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與人類有著最密切的關(guān)系，在長期的捕魚活動中產(chǎn)生了與魚有關(guān)的文化，魚文化有其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魚文化；魚龍崇拜；社會風俗；飲食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3-0172-03

一、魚文化的產(chǎn)生

（一）魚文化的產(chǎn)生背景

早在遠古時代，先民們選擇住處的最主要方面就是依水而居，魚是遠古人民的最早食物之一，所以捕魚這種生存方式就產(chǎn)生了。在1958年，我國考古學家就在黑龍江省寧安縣牛場遺址發(fā)現(xiàn)一枚新石器時代的魚鉤，這就可以看出我國捕魚歷史十分悠久。在1983年，考古學家又在遼寧省海城縣的小孤山仙人洞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用鹿角制作的用來射魚的用具“魚鏢頭”，其頭上還制成鉤形和尖刃，這是目前為止發(fā)現(xiàn)最早的捕魚工具。魚在人類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對人們的生活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因此開始形成魚文化。

（二）魚文化與“魚”字

“魚”字在漢字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它的產(chǎn)生、演變也有歷史淵源，與長期的捕魚活動有很大的關(guān)系，在勞動中人們創(chuàng)造出了“魚”字。首先是象形的“魚”字，早在原始社會的彩陶上就已出現(xiàn)單體魚紋、雙體魚紋、變體魚紋，例如姜寨仰韶彩陶上的單體魚紋、山西芮城仰韶文化彩陶雙體魚紋等。同我國古代其他文字一樣，“魚”字的演變也經(jīng)歷了不斷變化發(fā)展的過程，殷商時期的銅器上和甲骨上已出現(xiàn)了象形文字“魚”，經(jīng)過了社會歷史的不斷發(fā)展，到春秋戰(zhàn)國，象形字“魚”上的鱗片符號消失，尾部變成了火字，后又逐漸發(fā)展變成4點。篆文的魚字上的魚鰭慢慢消失，直到隸書出現(xiàn)以后，魚字下面的“火”字變成“四點底”，直到現(xiàn)代，“魚”字被簡化變成“魚”字。由于“魚”同人們生產(chǎn)生活的關(guān)系密切，因此中國文字中出現(xiàn)了許多以“魚”為部首的文字，在《說文解字》中共收“魚”部字103個，在《康熙字典》中共收“魚”部字632個，而現(xiàn)在計算機“國標碼全字庫”中，則查詢到“魚”部字1075個。

二、魚文化的發(fā)展

（一）魚文化與圖騰崇拜

遠古時代的人們“逐水而居”，魚自然也就成為古人重要的飲食來源，長期從事和魚類有關(guān)的活動，古人逐漸對魚產(chǎn)生了崇拜，把其作為生命的象征，這是對魚崇拜的一個原因。舉例來說，西安半坡遺址出土了大量魚紋圖案的陶器，其中最讓人關(guān)注的就是許多人面魚紋陶盆。對魚崇拜的另一個原因是魚的生殖力強，遠古時期人丁稀少、生育力差，人們希望能夠像魚一樣多子多福。位于川東鄂西的大溪文化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一處墓地，而墓主人的入葬形象很奇特，與仰韶文化中的人魚紋相似，可見當時人們對魚的崇拜程度。

（二）魚龍崇拜

原始圖騰崇拜后期，魚逐漸被人們視為身份高貴的象征。與此同時，人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崇拜對象——龍。魚在某些特征上和龍有些相似，在古代傳說中，魚和龍是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的。尤其是鯉魚，有許多傳說，如“鯉魚躍龍門”：魚要成為龍，必須經(jīng)過重重磨難，天火燒去龍尾，才能變成神龍。這些神話傳說已經(jīng)深入人心，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希冀，也能看出來在人們心中，龍與海洋魚文化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短接[》載：“龍門山在河東界，禹鑿山斷門，闊一里余，黃河自中流下，兩岸不通車馬。每暮春之際，有黃鯉魚逆流而上，得者便化為龍?！粴q中，登龍門者不過七十二。初登龍門，即有云雨隨之，天火自后燒其尾，乃化為龍矣。”從古代文獻記載就能看出來，人們常常把魚和龍看做是相通的，也許是龍作為中國的圖騰，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所以由于魚與龍的一些相通特征，人們把魚視為龍?！渡胶＝?jīng)》說，“蛇乃化為魚”，意思是蛇是龍的化身，而蛇化為魚，因此可以被認為古龍化成魚。這些記載都證明了當時魚與龍已經(jīng)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了，魚龍轉(zhuǎn)化已經(jīng)深深印刻在中國歷史發(fā)展中。

（三）魚與社會尊卑

鯉魚古時被譽為魚類之首，到李唐王朝更是到了極盛時期，在唐朝鯉魚被奉為國魚。東晉葛洪在《抱樸子》中寫到：“夫得道者，上能竦身于云霄。下能潛泳于川海。是以蕭史偕翔鳳以凌虛，琴高乘朱鯉于深淵，斯其驗也?！边@說明鯉魚為道教圣物，乘坐鯉魚成為得道升仙的標志。唐代推崇道教，由于道教崇鯉，所以唐代對鯉魚極其尊崇。由于唐朝君主姓“李”，與“鯉”同音，由此鯉魚預示著唐朝的興盛，唐朝統(tǒng)治者也就禁止捕殺鯉魚，捕得的鯉魚必須放生。在唐朝魚也就成為權(quán)力和身份的象征，唐朝推行魚袋，君王將相多佩戴魚袋，《舊唐書·本紀第四高宗上》：“開府儀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職事四品、五品，并給隨身魚?！痹谔瞥?，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佩戴魚袋，用以辨別等級尊卑，而且還被作為進宮的憑證，魚袋就被做成鯉魚的形狀。

（四）魚與愛情觀念有關(guān)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魚”常常被用來表達愛情或是美麗的女子。例如，《周南·關(guān)雎》：“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薄蚌馒F”古代叫做“魚鷹”，雎鳩不停鳴叫在河邊捕魚，便以此象征“君子”追求“淑女”，來表達美好的愛情?！对娊?jīng)·陳風·衡門》：“豈其食魚，必河之舫。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币浴笆臭~”對“取妻”，象征之意非常明顯?！缎l(wèi)風·碩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fā)發(fā)”，以“魚水之歡”表明夫妻恩愛和諧。古代人表達愛慕之情比較含蓄，所以經(jīng)常會用一些事物暗指情意，由于魚的形象特征和它在社會生活中與人們的密切關(guān)系，所以用魚或與魚有關(guān)的事物喻指婚姻、愛情。

（五）魚用來表達文人的感情

許多文人墨客用魚傳遞信息和表達感情。古人常把書信做成魚的形狀來傳達信息，樂府《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边@里是用魚傳遞書信，表達情感?！段鲙洝分校骸澳阈輵n‘文齊福不齊，我只怕你‘停妻再娶妻。休要‘一春魚雁無消息！我這里青鸞有信頻須寄，你卻休‘金榜無名誓不歸”。在這段唱詞中，崔鶯鶯用“魚雁傳書”的典故告訴張生一定要經(jīng)常寫信，希望張生能夠珍惜感情，淡薄名利。

此外，魚也經(jīng)常被文人借用在古詩、文章中，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如唐代詩人張志和《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痹娙嗽谠娭斜磉_了一種對自由的向往之情，即使“斜風細雨”詩人也不用急著回家，可以盡情欣賞大自然的絕美風光，不受外界約束。宋代范仲淹《江上漁者》：“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钡莱隽瞬遏~人的辛苦，與只知道享樂者形成鮮明的對比，詩句表達出詩人對捕魚人的贊美和對享樂者的批判。蘇軾詩詞中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魚，《鳊魚》：“曉日照江水，游魚似玉瓶。誰言解縮頸，貪餌每遭烹。”《惠崇春江曉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蘇軾喜歡吃魚，所以詩中出現(xiàn)的魚一般都和飲食有關(guān)，表達了詩人對魚味鮮美的喜愛的情感。

三、魚文化對社會風俗的影響

唐朝以后，魚文化進入民間，逐漸成為中國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表現(xiàn)在年畫、圖畫、剪紙、婚俗、燈飾等領(lǐng)域，魚文化得到普及和發(fā)展。民間對魚文化的發(fā)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魚文化貼近民眾，使得它得到更多的創(chuàng)新，成為文化生活非常重要的部分。

由于“魚”與“余”同音，并且二者在某些意義上又有一些相同之處，所以人們常用“魚”代替“余”表示美好的寓意。例如，在每年除夕晚上吃團圓飯，家家戶戶飯桌上必須有魚這道菜，晚上不吃，要等到大年初一才吃，就是為了討個吉利“年年有魚（余）”“去年魚（余）到今年”，俗稱“討口彩”。因為“鯉”與“利”諧音，所以民間也常把鯉魚視為“財神”。每年新春之際，村里就會有人擔著裝有鯉魚的擔子，嘴里喊著“財神爺來了”，每家每戶聽到這個都會打開屋門熱情迎接，給來人一個紅包，來人就會留下一條鯉魚。這樣的風俗隨處可見，人們都是取其好的寓意，希望來年風調(diào)雨順，生活富足。

在年畫和吉祥圖中，以魚為題材的不在少數(shù)。例如，《年年有余》的圖案是兩條魚，一般是兩條鲇魚，由于“鲇”與“年”同音，“魚”與“余”同音，所以圖案寓意是祝愿年年有余，豐衣足食，平安康樂；《吉慶有余》的圖案是一個磬和一條或是兩條魚，一般是兩個童子中一個童子拿磬，一童子抱魚，“磬”與“慶”同音，表示普天同慶，年年有余。在民間剪紙和年畫中，還有娃娃抱魚蓮圖、魚散錢籽、雙魚抱竹圖等。

此外，有些地方的婚俗也與魚有關(guān)，新媳婦下花轎時，隨手撒些銅錢，銅錢也叫“銅子”，人們把這個稱為“鯉魚撒子”，意為希望新娘多生子，多子多福，兒孫滿堂。魚文化還表現(xiàn)在燈飾上，魚燈舞是一種以各種魚燈組成的喜慶民間舞蹈，用以表達人們“吉慶有余”的美好愿望，把燈做成魚的形狀是取魚的吉祥之意，舞魚燈表達了兩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舞者們盡情揮動魚燈來表達自己的歡快心情，另一方面是祝愿觀看的人們順風順水，連年有余。舞魚燈極其精彩，南朝梁元帝《對燈賦》這樣描寫到：“本知龍燈應(yīng)無偶，復訝魚燈有舊名?！?/p>

魚文化對社會風俗的影響不只是表現(xiàn)在這幾個方面，還有許多表現(xiàn)領(lǐng)域，本文就不一一贅述了，魚文化滲透到了中國文化的各個方面，下面就來闡述下魚文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

四、魚文化與飲食

前面講了魚文化的產(chǎn)生、發(fā)展以及對社會文化、風俗的影響，這些是理性的、抽象的分析，而飲食卻是與具體生活完全聯(lián)系的，魚文化的產(chǎn)生就與食物有關(guān)，所以不得不分析一下生活中魚的飲食文化。

經(jīng)過幾千年生活的沉淀，吃魚也形成了一套文化，食魚文化是精致的、有講究的。據(jù)記載，在唐朝雖然曾經(jīng)有過一段禁漁的歷史，但是也不過持續(xù)十年左右，相反，唐朝人對吃魚有獨到的見解，在烹魚的做法中，除了炒、煎、炸、燉，還有生吃、腌制等做法，做法可謂精致獨特。及至明代，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對食魚文化也做了詳細的描繪，他在書中寫到：“食魚者首重在鮮，次則及肥，肥而且鮮，魚之能事畢矣?！薄叭琪\、如鯽、如鯉，皆以鮮勝，鮮宜清煮作湯；如鳊、如白、如鰣、如鰱，皆以肥勝，肥宜厚烹作膾。”生吃魚的吃法體現(xiàn)了人們的勇氣、膽量和追求美的文化內(nèi)涵。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凡諸魚之鮮活者，薄切洗凈血腥，沃之以蒜，韭，姜，醋，鹽五味食之?！币恢钡浆F(xiàn)在，食魚文化越來越豐富，魚文化在飲食上的反映是實在的、具體的，食魚文化是魚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魚是自然產(chǎn)物，但它與中國社會的發(fā)展有密切的關(guān)系，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慢慢演變成了一種文化現(xiàn)象——魚文化。中國的魚文化有著悠久的歷史，其影響也滲透到諸如飲食、風俗、藝術(shù)、文學等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魚在中國代表富足、美滿、自由，這或許是中國文化中魚形成一種文化的原因所在，它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久立于中國文化長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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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