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欣格
12月20日 晴
我素來不愛聽戲。
那些咿咿呀呀冗長的腔調(diào)讓人不禁想起遲暮的老人,像生命最后的燭光安詳卻映襯夕陽。
直到那一天,我經(jīng)過一個村莊,望見一片天,聽到 一曲江南。
那是一個周末的清晨,陽光正好,我隨父母去探望身居瑞安的長輩。風輕輕撫著車窗,陽光斜影灑一路。道旁的高樓在轉(zhuǎn)瞬間被替換成無邊無際的田野,直到斑駁的土墻出現(xiàn)在眼前,我們到達了村口。
順著雨后潤如油膏的土地,輕風一拂,稻葉一舞。草蛙相伴,雞鳴聲聲,輾轉(zhuǎn)巷陌之間,遠遠望見村中心有棵大榕樹,它在屋檐間的縫隙中茁壯,翹首以盼,似等待游子的歸來,又似迎接他鄉(xiāng)的過客。
可今日的榕樹卻有些不同。
樹下三五成群地圍著人,老少相攜,男女相伴。透過人群才看的真切,樹下搭上了一個約兩桌大小的戲臺子。臺子用紅布包裹著,上面架著一只鼓、一把琴。那琴樣式奇特,像一張平桌上上布滿條條筆直的細弦,毫不起眼。身邊的老伯看出了我的疑惑,指了指臺上的琴鼓說:“那右邊的叫扁鼓,中間的叫手筋琴,我們鼓詞都用這個唱哩!你看,唱詞的人來了!”說著,只見一個身穿青白色布卦,腰間掛著條福袋的大伯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揚了揚衣袖說:“今兒個我就來唱個《秋江趕船》!”話音剛落,只見他拿出兩條長板子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兒,另一只手又拿出一條長棒,用拇指和食指將它懸著,蜻蜓點水般游走在琴上,時而巧,時而剛。左手的板子隨他的手舞動著。
“呀——只見秋江江木白洋洋?!币魂嚋喓耧枬M的溫州歌調(diào)從戲臺處像洪水一般涌出,瞬間淹沒了我和這個平靜的村莊,耳邊震震回響,卻又像身處小溪的涓涓細流當中,蜿蜿蜒蜒從我的耳邊注入心房。
那是一種干凈簡樸,帶著濃濃溫州香氣的嗓音,鄉(xiāng)音在我的耳邊逐漸膨脹,將我的全身填滿。
“我是溫州人,這是我們的歌!”由衷的自豪從心中升起,原來我從未忘記這一點。
陽光透過樹葉將斑駁印在臺上,鼓詞在在和風中閃閃發(fā)光。
大伯的歌聲也吸引了田野邊玩耍的孩子們,他們拍拍手,蹲在戲臺子邊,用手托著臉蛋,澄澈的雙眼閃著光。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顫巍的歌聲,嗓音中交雜著滄桑與喜憂。這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眼中一片混沌,卻在深處能發(fā)現(xiàn)一絲光亮。
大伯解釋說:“以前的鼓詞啊,都是盲人來唱的,老太是當年有名的藝人。”
我似懂非懂地看了看臺上的藝人與臺下的老人,他們臉上那種由衷的喜悅與自豪像極了九月的陽光,溫暖燦爛。
這或許便是傳承。
這或許便是溫州瑞安。
這,便是鄉(xiāng)音。
浙江省樂清市樂成公立寄宿學校九(22)班
指導老師: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