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鞋

■錢榮俊

過年鞋

■錢榮俊

年關將近，年味甚濃，興之所至。于是，我領著孩子到集市上購置年貨。

街上人山人海，人們都在忙著準備年貨。有的拼命地往豪車上塞東西，有的東張西望不敢下手，有的因囊中羞澀未能買東西給孩子而滿臉愁云……濃郁的年味彌漫著大街小巷。我和孩子左逛逛，右看看，商店里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我們眼花繚亂，也誘惑得我心癢癢的，但因商品價位頗高，我也只是垂涎三尺，不愿收入囊中。不知什么時候，孩子走進了一家名牌鞋店。當我追進店里時，孩子早已愛不釋手地將一雙新鞋抱在懷里并撒嬌著要我買給他。得知鞋子的價位，我本想勸孩子退而求其次，可孩子不依不饒，最后，我還是以五百元的價格為孩子購買了他心愛的名牌球鞋。從名牌鞋店里走出來，孩子，笑逐顏開，而我，卻思忖良多。

其實，工作了二十多年，我從未舍得為自己買過一雙像樣的鞋子。因為我是大山里走出來的農家子弟，我的脈搏里始終流淌著艱苦樸素的血液……看著孩子因喜得愛物而欣喜若狂的面龐，他高興得不時蹦跳的身影似一把“回憶”的金鑰匙，不由自主地打開了我記憶的木匣子，木匣子里珍藏著我久遠的少年往事。

記得3 0年前，那時我在鄉(xiāng)鎮(zhèn)上初中,城里人戓者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孩子,早已穿上了新皮鞋，可我依然穿著母親為我縫制的布料鞋。我們那群穿著布料鞋的孩子們，常常遭到他們的冷嘲熱諷。從那時起，我便暗暗許諾，一定要買一雙新皮鞋！那時我們家窮得“叮當”響，父母除了負責八姊妹的吃穿外，還要負責供我上學。母親挑燈夜戰(zhàn)一年四季也只能為我們八姊妹做一雙新鞋，平時老大穿了老二接著穿，老二穿了老三接著穿，鞋子爛了又補，補了又縫，補丁摞補丁，直到面底全飛才丟棄。

快過年了，我許下的諾言依然是一紙空文。靠父母為我添置新皮鞋可謂癡心妄想，怎么辦呢？唯一的辦法只有自力更生。于是，白天我上山砍來糞箕圈，晚上悄悄跑到別家的竹林里偷回竹子，把竹子的皮剝下來，挑燈夜戰(zhàn)編成糞箕。到了過年前最后一個趕集日，我和父親挑著糞箕走幾十里的山路到集市上去賣。由于我是初學者，編出的糞箕歪歪扭扭，放到母親編的糞箕面前，難看得無法形容。母親編的糞箕賣5元錢一對，我的賣1元錢一對也無人買，母親編的糞箕不到晌午就全部被搶個精光。太陽漸漸被時間拖下了山頂，我編的糞箕還一對都沒賣出去，早上吃的冷飯已變成汗水一粒粒滴落在路上，肚子餓得嘰里咕嚕鬧革命，父子倆為了省錢，沒舍得買一碗涼卷粉充饑……正當父子倆一籌莫展，低著頭打磕睡時，一陣“踏踏”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美夢。睜眼一看，面前站著一位4 0來歲的中年男子，他身著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腋下夾著一個黃色的公文包，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催@人的派頭，我心里捉摸著這人八成是一位工程老板！

父親見生意上門，急忙拖著疲憊的身軀站起來招呼顧客。“喂！老頭子！你這歪糞箕怎么賣？”“大兄弟！下晚的生意！1元錢一對！”“你坑人嗎？糞箕這么難看，編得又不好，手指頭都插得進縫隙，給你5角錢一對，行不行？”聽了老板一席話，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按笮值?！這糞箕是我小兒編的，他剛學，是有些粗糙，你看他辛辛苦苦編糞箕多不容易，你是大老板，能不能再添點！”“我只能給你這個價了，賣不賣？”“好嘛！好嘛！我賣給你就是了！”2 0對糞箕，一共賣得1 0元錢。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我手里捏著那1 0塊錢，肩上扛著扁擔，拉著父親的衣角去購置年貨。父親帶著我走進一家皮鞋店，經過與售貨員討價還價，最后2 0元敲定一雙火箭皮鞋，除了我賣糞箕所得的1 0元外，父親又拿出了平時節(jié)省的1 0元湊在一起為我買鞋。買完鞋子后，父子倆餓著肚子風塵仆仆地摸黑趕回家。

那年春節(jié)，雖然我如愿以償的有了新皮鞋，但我沒有穿新皮鞋過年，依然穿著母親為我縫制的舊布料鞋過年。因為我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甚至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和無知而深感失望。

如今,我不再為孩子添置新鞋過年而發(fā)愁了,但少年時的那件往事卻讓我記憶猶新,激勵著我為追求美好幸福生活而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