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掃地

李立泰

樊秋明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穿職業(yè)女裝，精神抖擻地去參加面試。

大學畢業(yè)找工作，至今沒可心的單位。今天去的這家，還不錯，但愿老天保佑。

小樊站在公交車上，車開出三站，上來位抱孩子的婦女。婦女看一眼，便靠在柱子上。師傅及時按響了喇叭：“當你身邊有老弱病殘孕，或抱小孩兒的乘客，請你主動讓個座。謝謝合作！”喇叭播放后，車內(nèi)沒反應，又播了一次，還是沒人讓座。

柱子就在一位男士一側，小樊忍不住了，穿戴這么整潔的大男人，不給抱孩子的讓個座？

你讓個座吧！她沖男士喊一嗓子。這么不紳士。

男士可能太疲勞了，閉著眼，聽到喊聲，猛睜開眼，看見車廂里的乘客都在看他。他臉紅了，不好意思，睡著了。他站起來，給抱孩子的女人讓座。女人客氣地說，謝謝！男士答，不謝！他看了眼女孩兒，漂亮啊。難怪她敢喊我讓座，有優(yōu)越感。

他沖小樊點點頭，算作會意。不大會兒，他在文化宮下車。小樊也在這站下，隨他走下來。

小樊找小吃攤，吃早餐。男士夾著包朝東走了。

她為自己車上不冷靜后悔了。人人都不容易，他困了，沒聽到車喇叭的提示。假如再坐車遇上他，給人家道個歉。

真是倆山不碰頭，倆人碰頭！

面試的考官里，中間那位就是他。半個鐘頭前在車上鬧得不太愉快，似乎讓他出了丑。

那一瞬間，小樊認出了他，神情頓時緊張起來，頭嗡的—下大了，熱血沖到臉上，恐怕連脖子都紅了。

“冤家路窄”，是為她造的詞嗎？她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想不到，落到他的網(wǎng)兒里。這次肯定沒戲。是跟他說話，還是公事公辦，裝不認識？她沒有處理這種突發(fā)事件的經(jīng)驗。

當小樊一進考場，偌大的考場里五位考官，看一個考生。干練穩(wěn)重的她，一時氣場弱了下去。他一眼就認出小樊來，公交車上的漂亮女孩，真是無巧不成書。

小樊落座后，自報家門，家住哪里、姓甚名誰、學何專業(yè)、有何特長、工作經(jīng)歷等等。她口清牙白，沉著冷靜，面對考官不慌不忙。

他說，樊秋明同志，請你把考場打掃一遍，然后拖拖地，如果合格，你就被錄用了。

他斷定這位漂亮女孩兒是不會屈尊的。她可能會認為，他是報公交車上的仇。沒想到，她猶豫了1.5秒，竟同意了。

她拿著笤帚從后往前掃，是學生時期值日生的掃法。當掃到一半時，她直起腰來，說，各位領導，請回避一下。

考官們離開，她掃完，又去涮拖把。拖地一絲不茍，正著反著大拉大拽，認認真真。

忽然他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叫辦公室送來她的檔案。學校、班主任的操行評語，三好學生、學雷鋒志愿隊員、考試成績等，從各方面來看，女孩是不錯的。于是他和幾位考官商議，立馬宣布：樊秋明同學你被錄取了。

小樊沒表現(xiàn)出特別高興的樣子，她向考官們道了聲謝謝，然后話鋒一轉，對主考官說，我掃地、拖地前后共用了30分鐘，社會主義的分配原則，按勞取酬，應付我勞務費9元。然后我來公司上班。

他沒想到女孩提出這樣的要求，你是我的員工了，打掃衛(wèi)生還要工錢？

老板，我打掃衛(wèi)生時是考生，還不是你的員工，所以你應付勞務費。

他不情愿地掏出十元錢給女孩，女孩拿出—元找給他。他說，不要了。她說，該要多少是多少。她把—元錢放到桌子上。

她的又一次表現(xiàn)出乎他意料，小樊走到公司院子里，見了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把那十元錢給了阿姨，說，阿姨，我替你打掃了考場，掙了十塊錢，給您吧。

小樊上班以來工作出色，月月滿勤，服從領導、團結同志、勤勤懇懇，表現(xiàn)出類拔萃，很得領導賞識。

一次他遇上小樊，就問，秋明，我問你個事。

老板請講。

面試那次，我欠考慮，不該難為你，你心里沒有怨意？

小樊答非所問：一時的屈尊不代表永遠失尊。你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后受罪。

回答正確！

選自《思賢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