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卡納艷陽下》女性成長的自傳書寫

任霞

[摘要]美國和意大利聯(lián)合制片的電影《托斯卡納艷陽下》是一部女性主義電影，女主人公在遠離故鄉(xiāng)的意大利托斯卡納完成了一次女性成長，并踐行了“生活在別處”的生活理想。本片徹底否定了男性主義，女主人公弗朗西斯經(jīng)歷了失敗的婚姻，失去男性后變得迷惘無助，但在男性的缺失和再次出場后最終完成了女性主體意識的構建，成為一名獨立女性。本片以一種自傳式敘事手法表達了完全的女性主義敘事立場，勾勒了理想的獨立女性生活。

[關鍵詞]女性主義；女性成長；電影主題

美國和意大利聯(lián)合制片的電影《托斯卡納艷陽下》（Under the Tuscan Sun）是一部女性主義電影，影片完全站在女性的立場展現(xiàn)了一名獨立女性應當如何在愛情、婚姻、友情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做出種種選擇。影片改編自弗朗西斯·梅耶斯的同名小說《托斯卡納艷陽下》，小說原作穩(wěn)居美國《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長達126周的時間，僅在美國就獲得了兩百萬冊的銷售量。小說的成功源自弗朗西斯·梅耶斯徹底的女性主義敘事立場，小說幾乎為當代追求精神和生活獨立自主的女性描繪了一幅完美的生活圖景，甚至被看作獨立女性的心靈雞湯。在小說累積的超高人氣和龐大讀者群的基礎上，電影《托斯卡納艷陽下》可謂具有無可挑剔的電影劇本，如何能夠發(fā)揚小說的精神內(nèi)涵，從電影藝術視角重新展現(xiàn)這樣一段女性的成長歷程是改編過程中首先需要解決的創(chuàng)作問題。然而，電影里用類似自傳式的影像書寫方式實現(xiàn)了完美的改編演繹，將女性在生活面前的無助、在愛情中的掙扎和彷徨、面對未來的緊張和壓力充分表現(xiàn)了出來，將弗朗西斯這一女性形象的成長歷程表現(xiàn)得充滿了詩意之美。

一、在男性的缺失下獨立成長的女性

好萊塢電影中不乏對于女性主義的書寫和表達，也不乏強于男性的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如黑人女性主義電影《紫色》中對于自我獨立不懈追求的黑人女性，還有向男性主義直面抗爭的電影《末路狂花》中最終走向毀滅的兩位白人女性，以及《蒙娜麗莎的微笑》當中拒絕做男性附屬品的眾多女性形象。好萊塢對于女性主義題材的電影在不斷做著摸索和嘗試，但是其中塑造的眾多女性都在與男性進行著誓死的抗衡，為了自己人格的自主和生活的獨立不斷與男性進行著抗爭。

但是，在影片《托斯卡納艷陽下》當中，卻是塑造了一名在男性角色缺失的狀態(tài)下獨自成長起來的獨立女性形象，沒有與男性為了女性地位而進行的殊死抗衡，也沒有為了實現(xiàn)自我人格上的獨立而與男性爭論不休的場面。從影片一開始，女主人公弗朗西斯的丈夫就作為一名缺失的男性形象沒有出場，一直以他人口中的“弗朗西斯的丈夫”而存在，甚至在弗朗西斯得知其有外遇、與離婚律師約談離婚事宜、從家里搬出去的過程中，丈夫仍然是沒有出場的缺失形象。男性就好像在弗朗西斯的生活中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從此，弗朗西斯迎來了人生的岔路口，急需尋找新的方向。

（一）迷惘中逃避生活

在影片的開始，弗朗西斯從別人的口中得到了自己丈夫出軌的消息，悵然若失的弗朗西斯與離婚律師約見，沒想到有錯在先的丈夫卻希望能夠得到她的離婚補償并收購她的房產(chǎn)。雖然丈夫這一男性形象并未在影片當中出場，但是從弗朗西斯和律師的口中我們得知，她的丈夫一直依靠弗朗西斯生活，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工作，依靠女性生活的男性在婚姻生活中卻有了婚外情，并且在離婚的過程中恩將仇報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這些都是對于男性形象的諷刺和反面塑造。將自己的房屋所有權出賣給丈夫的弗朗西斯可謂凈身出戶，她只帶走了一些書籍和個人物品，其他的都留在了房子里，留給了前夫。悵然若失的弗朗西斯租了一間單身公寓，開始了沒有男性的單身生活。

從得知丈夫出軌到離婚后的一段時間，弗朗西斯都沒能清醒地意識到事情何以至此，以及自己正處于什么樣的境地當中，可以說她已經(jīng)陷入了思想的死角和生活的困境當中。在迷惘中，弗朗西斯開始逃避生活，拒絕去面對這樣的窘境，以至于她的新書寫作也被無限期擱置，事業(yè)幾乎停擺。在這段時間，她并沒有找到解決當前生活困境的辦法，也沒有成功轉(zhuǎn)變自己的思路。所以，在好友帕蒂提供給弗朗西斯旅行機票的時候，她是拒絕的，失去了生活勇氣的她希望留在原地，不敢改變當前的生活，不敢邁出新的一步。因此她會以各種借口推脫去獨自旅行，企圖拒絕這樣的調(diào)整心態(tài)的機會。

（二）逃避中尋求自我

弗朗西斯的單身公寓生活是伴隨著隔壁離婚男人的哭泣聲展開的，隔壁男律師掙扎在離婚訴訟中幾年時間未果，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只有哀怨地抽泣。一天，在男子再次哭泣時，弗朗西斯竟然開始與他對話，弗朗西斯看著鏡中不堪的自己，決定接受帕蒂的好意去意大利托斯卡納獨自旅行。對于此時的她來說，旅行并不意味著自己已經(jīng)從離婚后失意的窘境中解脫出來，反而被她看作是逃避現(xiàn)實生活的另一種方式。然而，帕蒂報名的這個“同志旅行團”只有弗朗西斯一個正常性取向的單身女性，大家都對她十分友好，這段旅程充滿了歡聲笑語和點滴的感動。在旅行的過程中，一方面她感受著意大利濃烈的異國氛圍和藝術氣息，一方面也在重新感受與人交流的快樂。

因此，在弗朗西斯看到鄉(xiāng)間別墅的售賣廣告時，她鬼使神差地花光所有的積蓄買下了這所破舊的房子，象征著弗朗西斯當前的人生境遇，她正如同這所房子飽經(jīng)滄桑而需要繼續(xù)修繕。由此，弗朗西斯的生活從美國遷移到了意大利，從三藩市搬到了托斯卡納，她徹底地從原來的生活環(huán)境中擺脫出來，逃避到異國他鄉(xiāng)，企圖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并在這里重新找回失去的自我。

在女性尋找自我獨立性和自我主體意識的過程中，往往會經(jīng)歷一個逃避現(xiàn)實的過程，害怕生活中的未知，失去生活的勇氣，失去自信，在面對這些情況的時候，換一個新的環(huán)境都會成為女性在改變自己的路上邁出的一大步。弗朗西斯初到托斯卡納的一段時間，都在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在重新確定自己的生活目標，尋找失去的自我。重新打掃購買的房屋，進行修繕的準備，面對異國他鄉(xiāng)獨自生活會面對的所有事情，這段尋找自我、重新開始生活的過程伴隨著孤獨、寂寞、失落和恐懼，但也正是經(jīng)歷過這些，才使弗朗西斯逐漸走出困境，不再逃避生活。

（三）主體意識的建立

如果說弗朗西斯的主體意識的建立幾乎是獨自完成的，那么男性的缺失或是出場都是為了堅定她追求精神獨立和生活獨立而出現(xiàn)的考驗。經(jīng)過獨自打掃整個鄉(xiāng)間別墅，暴風雨夜獨自面對暴風雨橫掃整間別墅，窗口遇蛇的恐怖經(jīng)歷，弗朗西斯直面自己的寂寞和恐懼，逐漸在生活中尋找寂寞與快樂的平衡點，努力在生活中尋找細小的感動和快樂。正如馬蒂尼先生在幫她找蛇時說的：它應該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它已經(jīng)走了。而這一場景中的蛇正象征了弗朗西斯對于異國他鄉(xiāng)獨自生活的恐懼，或許曾經(jīng)存在于她的心里，但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或許已經(jīng)消失，孤單并不可怕，只要足夠勇敢。

初來乍到的弗朗西斯第一次在果園勞動中受到一名意大利男性的示好，她天真地以為對方是對她有好感而關心她，想要與她交往。但在凱瑟琳的提示下，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名男性已經(jīng)結婚，他只是單純地想與她發(fā)生性關系而已。此后的凱瑟琳得到了忠厚老實的馬蒂尼先生的勸慰，雖然馬蒂尼先生非常喜歡她，但是他并非像一般的意大利男性那樣隨便，而僅僅給予了弗朗西斯精神上的寬慰。直接促使弗朗西斯女性主體意識形成的關鍵是與意大利男人馬塞洛的邂逅和分離。弗朗西斯為了躲避街頭三名男性的追求而與馬塞洛邂逅，在馬塞洛的幫助下脫離了三名男性的糾纏，也是在馬塞洛的甜言蜜語之下，弗朗西斯以為真愛再次降臨，一夜歡愉之后，她開始想要認真發(fā)展這段感情。但是，相隔一段時間后弗朗西斯奮不顧身地奔向馬塞洛所在的地方，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卻發(fā)現(xiàn)馬塞洛已經(jīng)有了妻子，自己只不過是他尋求肉體歡愉的出軌對象。意大利男人的浪漫多情給弗朗西斯以沉重的打擊，讓她徹底明白了女性對于男性的意義，也讓她明白了女性在愛情中往往處于劣勢甚至是附屬品的地位。她開始不再刻意追求完美的愛情，她終于明白只有自己擁有足夠強大的內(nèi)心，具有精神和金錢上的完全獨立，擁有他人眼中的美國女性應當具備的獨立性和主體意識，才能夠如魚得水地掌握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是男性或者愛情。在與馬塞洛戀愛無果后，弗朗西斯終于完成了自我主體意識的建構。也因此，在影片的結尾，弗朗西斯迎來了新的愛情——崇拜自己的男性讀者向她示好，而她似乎開始掌握了愛情中的主動權，并不急于獻上自己的全部，而開始享受愛情的甜蜜和掌握愛情的美好。

二、獨立女性的互助立場

在好萊塢女性主義電影當中，女性經(jīng)常不是一個人在與整個男性社會戰(zhàn)斗，在追求自我獨立性和證明女性的自我價值的過程中，經(jīng)常有其他女性加以協(xié)助，在此類電影中女性都是以互助互愛的形象出現(xiàn)的。這樣的表現(xiàn)方式，一方面說明單一女性的自主和獨立并非是真正的勝利，只有多數(shù)女性都能夠有獨立性覺醒的意識以后，女性主義的勝利才會成為可能；另一方面此類電影中女性之間的互助互愛也為現(xiàn)實中的女性獨立提供了實現(xiàn)的途徑，女性之間的團結和協(xié)助才是通向女性主義勝利的唯一途徑。因此，影片《托斯卡納艷陽下》當中獨立女性的互助立場是明確堅定的。

弗朗西斯的好友帕蒂是一名女同性戀者，在與同性女友的堅持和努力之下，帕蒂最終人工受孕成功，即將成為一名單身母親，男性角色的缺失并未對帕蒂造成任何影響，她依然擁有愛人和孩子。然而，帕蒂作為第一名幫助弗朗西斯的女性形象而言具有特殊性，同性戀的身份本身就具有強烈的女性主義色彩，也正是在帕蒂的幫助之下，弗朗西斯才勇于面對自己和生活，勇敢地踏出改變的那一步。帕蒂是弗朗西斯出走到托斯卡納的關鍵人物，帕蒂對她的幫助不僅是代表物質(zhì)的那張商務艙旅行機票，還在于帕蒂對她精神上的指引和支持，正是因為帕蒂的支持和鼓勵，弗朗西斯才完成了女性的成長之旅，最終安定地在托斯卡納生活。

弗朗西斯一直被帕蒂鼓勵和支持，而帕蒂在被拋棄后投奔到弗朗西斯在托斯卡納的家就是女性互助的表現(xiàn)，弗朗西斯同樣給予了帕蒂無私的關愛和照料，當帕蒂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時，她沒有任何疑問或怨言，內(nèi)心的真摯情感讓她不問一句就將帕蒂留下，照顧帕蒂生產(chǎn)。在女性生育的過程中，本應出現(xiàn)的男性卻再次缺席，從待產(chǎn)到生產(chǎn)，都是弗朗西斯陪伴著帕蒂，這也是兩人作為獨立女性形象示人的最佳表現(xiàn)。

在托斯卡納，給予弗朗西斯生活的自信和力量的另一個女性是凱瑟琳。在弗朗西斯到托斯卡納旅行的第一天，她在街頭看見了優(yōu)雅迷人的凱瑟琳，凱瑟琳

穿戴華麗，自由不羈旁若無人地與一只小貓耳鬢廝磨。凱瑟琳就像是弗朗西斯一直向往的女性形象而存在，能夠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自由自在地生活，享受生活。在弗朗西斯真正定居托斯卡納后，她與凱瑟琳熟識，開始不斷受到凱瑟琳的具有啟發(fā)性的質(zhì)疑，她開始注重打扮，享受生活帶給自己的未知數(shù)，享受哪怕片刻的愛情，勇敢地滿足自己對于欲望的需求。凱瑟琳的存在更像是一個精神導師，指導著她喚醒自我主體意識，指引她最終走向獨立女性的道路。凱瑟琳對于弗朗西斯的幫助是潛在的，她總在關鍵時刻給予她啟示，幫助弗朗西斯明白應當如何去做才能讓自己更快樂，讓她明白如何享受生活。

三、結 語

影片《托斯卡納艷陽下》雖然常常被看作一部意大利托斯卡納旅游宣傳片，但是不可否認這部電影本身的藝術成就，對于小說原著文學性的繼承以及具有詩意美感的電影敘事和影像風格都使得這部影片可圈可點。女主人公弗朗西斯從一開始沉溺在離婚后的失落和空虛中無法自拔，到遠走他鄉(xiāng)來到意大利托斯卡納開始一段“別處的生活”，最終樹立起了自我的主體意識，擺脫了對于男性的依賴和屈從心理，實現(xiàn)了人格上的徹底獨立。《托斯卡納艷陽下》不僅僅是一部充滿理想主義審美趣味的女性主義電影，在伴隨弗朗西斯自我成長的過程中，觀眾也經(jīng)歷了一次心靈的成長之旅并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感，這部電影也正是踐行了觀眾內(nèi)心難以實現(xiàn)的“生活在別處”的生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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