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的土地

華澤炎

題圖設計：底圖用張南斯拉夫的地圖為鋪墊，四張題圖分別放置在地圖上，

實力足以一戰(zhàn)的波黑、塞爾維亞、斯洛文尼亞，都因為各自的原因，倒在了正賽的門檻外。——提要

塞爾維亞永遠不會缺少天賦，去年夏天U-20隊還拿下了世界杯冠軍，但國家隊已經成為越發(fā)不可收拾的大染缸?！嵋?/p>

南斯拉夫的土地從來都盛產天才，也向來戰(zhàn)意高昂。這個高貴的集體曾經在1990年世界杯威震江湖，這些明星球員即使分開代表不同的國家，也依舊是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由足球場的“佐羅”——茲沃尼米爾·博班填詞譜曲，用左腳拉小提琴的達沃·蘇克主演，拉球王子普羅辛內斯基指揮，聯手將克羅地亞狂想曲在1998年攀援到世界杯季軍的高峰。

即使分開為6支代表隊出戰(zhàn)，從1998年世界杯以來，每屆世界杯都有兩支前南代表隊突圍歐洲，延續(xù)曾經光輝的火種。當天賦遇上勇氣，這本是南斯拉夫名震歐洲的冠軍基因，橫掃歐洲的內在遺傳，卻也是如今桎梏他們的絆腳石。足球本不應與政治牽連，但過多的不安因素與民族情緒的滋滋萌芽，使得勇氣走向魯莽，頑強走向放任，“戰(zhàn)斗”蔓延到球場的無端消耗，被揮霍的不止是天賦，還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夢想。

與打進世界杯的風風火火不同，打完世界杯進入歐預賽的他們，似乎總是進入到一種調整模式，自從2000年南聯盟和斯洛文尼亞在歐洲杯小組賽相遇之后，從2004年以后的四屆歐洲杯（包括2016年），都只有克羅地亞一支球隊，實力足以一戰(zhàn)的波黑、塞爾維亞、斯洛文尼亞，都因為各自的原因，倒在了正賽的門檻外，而先天不足的黑山和馬其頓，依舊在困境中掙扎，看不到未來。

甜蜜Or悲傷陷阱中的波黑

參加大賽：2014年世界杯

波黑的歐預賽征程一波三折，他們低開高走，卻在將要起勢之時，被態(tài)度更加認真的愛爾蘭擋在了法蘭西之外，神經刀后防線再次成為波黑人前進的絆腳石。而所有這一切，要從2014年世界杯說起。

10場世預賽狂轟30球掩蓋了波黑后防不足的弱點，小組賽中只有希臘和斯洛伐克能給他們帶來困難，以攻代守的他們欺凌了對手，也蒙蔽了自己，一到世界杯舞臺，就出了大問題。首戰(zhàn)遭遇阿根廷的波黑顯得有些眩暈，科拉希納茨開場130秒便將梅西的任意球頂入自家大門，進攻上波黑能與阿根廷斗得旗鼓相當，1∶2的比分摻雜著新軍交學費的成分，看似只輸給了梅西巨星能力的波黑隊，在第二戰(zhàn)有了許多想法。雖然最終0∶1不敵尼日利亞的第二輪小組賽，波黑人有萬千不服，但兩戰(zhàn)皆墨注定了打道回府的悲慘事實。

后防松垮的問題卻沒有得到更多的重視，從一個陷阱到另一個陷阱，每一次總有足夠的托辭，波黑真正的問題沒有被放大，導致近在咫尺的歐洲杯，也被用來交了學費。

首戰(zhàn)塞浦路斯便主場翻船，好不容易逼平比利時后，又被以色列三球橫掃，排名一度跌落到第5位，好在后面他們從“輸球也出線”的威爾士身上拼回三分，順利晉級附加賽，并抽到了嚴重老化、而且首戰(zhàn)多名主力無法出戰(zhàn)的愛爾蘭。庫亞巴的遺憾還沒有結束，同樣身著綠色球衣的愛爾蘭再次給波黑上了一課，比波黑更苦大仇深的“翡冷翠”，用態(tài)度和行動為自己圓夢，但這更能襯托出波黑的無力與悲哀。波黑此前三次倒在大賽的最后關頭，這次又添上了法國歐洲杯的憾局。

澤尼察大霧中一場1∶1的平局，使得球隊失了先機，來到都柏林的第二回合，庫亞巴的魔咒又犯了。祖卡諾維奇率先挖坑，他的隱蔽手球被主裁判處以極刑，緊接著斯帕希奇也進入天團模式。急于進球的波黑留下了大片的開闊地，背著黃牌的斯帕希奇連續(xù)戰(zhàn)術犯規(guī)，延阻沙恩朗和墨菲們的快速反擊，差點招致第二黃，毛躁之下的解圍也罕見失誤，踢到了沙恩朗腳下，所幸沙恩朗沒有完成進球。

巴茲達雷維奇排出了多套防線組合，卻都無濟于事。斯帕希奇的搭檔從托尼·桑季奇、弗蘭捷斯換到祖卡諾維奇，卻沒有一個組合讓人省心，老隊長不在的前三場，桑季奇與哈季奇的組合又被塞浦路斯和以色列打得一無是處。老隊長不在萬萬不行，而斯帕希奇回來，又被帶著一起坑，波黑后防進入全面天團時代，兩個邊路攻上去時?；夭粊?，防守幾乎只有梅頓賈寧和兩名后衛(wèi)值崗。

防守出岔子，也有進攻不給力的原因。波黑好邊鋒奇缺，長期由中場代庖，邊路突擊效率每況愈下，難以扯動對手的防線。更加遭人詬病的是，在需要攻堅的時刻，客場對陣比利時，對陣愛爾蘭最后一戰(zhàn)，能力更加全面的伊比舍維奇竟然都是80分鐘以后才被換上。缺邊鋒是既成事實，切菜用雙中鋒，攻堅為何還如此迷信單前鋒？

在哲科陷入肉搏磨坊的對子情況下，伊比更為靈動的技術和射術顯然是更適合波黑的戰(zhàn)術，哲科時靈時不靈的模式從曼城帶到羅馬再到國家隊，對于波黑來說，只有哲科的搶點與伊比的二點攻擊同時在場發(fā)揮才能發(fā)揮最大的進攻效率，無論是蘇西奇還是巴茲達雷維奇，都始終沒有找到雙中鋒兼容的最佳方案。

相比其他難友來說，波黑的困惑主要聚焦在場內，沒有矛盾的集聚，政治的牽絆，全隊有非常和諧的氛圍，只是戰(zhàn)術和人員層面有待商榷，要理清問題會比塞爾維亞相對簡單，但任務也同樣艱巨。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預選賽，極有可能會是哲科、伊比、斯帕希奇這些黃金一代的最后機會。波黑需要改變，從身體到心靈，從球員到戰(zhàn)術，重新規(guī)劃這支屢遭心傷的球隊，走出那些似曾相識的陷阱與哀傷，給這個經濟狀況并不景氣的國家以向上的力量。

放棄治療的塞爾維亞

參加大賽：2010年世界杯

盡管也曾有戰(zhàn)勝德國的高光時刻，但兩場意料之外的輸球讓塞爾維亞人的南非征程一無所有。塞爾維亞是如今前南風格保持最完整的球隊，也加劇了分裂，他們有無與倫比的天賦，無所畏懼的勇敢，也有無厘頭的失誤，無底洞的深淵。

在連續(xù)無緣2012年歐洲杯和2014年歐洲杯之后，如今這支塞爾維亞正在加劇自由落體的進程，上兩屆歐洲杯預選賽他們還能相對體面地拿到14分排在小組第三，如今這支球隊，已經到了淪落到了愈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8場比賽2勝1平5負外加扣除3分余得區(qū)區(qū)4分，這屆歐預賽在桑特拉奇眼中完全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冷到不能再冷的黑色幽默。

2010年還有維迪奇和斯坦科維奇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將壓陣，塞爾維亞還有一息的風骨尚存，而在沖擊2012年歐洲杯失敗后，二老雙雙告別給他們留下無盡失望的國家隊之后，陣中再也無人能挑起“白鷹”的脊梁，只剩下滿地落花，沒有淚水，因為早已留盡，失落、無望寫在每個人的頭上；責任、擔當，有與沒有也并無二致，90分鐘比賽打完便各奔東西，又誰會去管那些根本無能為力，又盤根錯節(jié)、越解越亂的爛攤子呢？

更可怕的是，已經每況愈下的“白鷹”遇上漫天飛舞的政治手絹，沒有明天，只剩瘡痍。由于塞爾維亞與阿爾巴尼亞關于科索沃的世紀矛盾，2010年10月13日歐預賽客場遠征熱那亞費拉里斯的球迷，將暴力流氓上演到了異國邦鄰，亂飛的煙火、焚毀的阿爾巴尼亞旗幟，鐵絲網沒能阻止瘋狂的足球流氓，被他們撕咬扯碎的，不止是鐵絲網，還撕碎了塞爾維亞最后的機會。

這屆歐預賽同樣也沒能幸免，2014年10月15日，主場飄入的大阿爾巴尼亞旗幟使得塞爾維亞不僅被當場判負，而且加扣三分，等于一下輸掉兩場比賽，此后的比賽，除了面對“死敵”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亮出了求勝的血性，不計明天地戰(zhàn)勝死敵，但世紀恩怨的絕望反戈之外，沒有什么再能燃起任何求勝的欲望，比賽的動力。

這支塞爾維亞開始走向自暴自棄，他們能輸掉任何比賽，也沒有實力和強隊掰手腕，就連當年神經刀的特質，也喪失殆盡：主導場面和控球率的永遠是塞爾維亞，威脅進攻和射門遙遙領先的是塞爾維亞，但他們拿不下亞美尼亞，又遭到了捷克隊的橫掃。

最后一戰(zhàn)主場對陣葡萄牙，8分鐘內更換四個隊長，三分鐘內兩張紅牌，松散的三線站位，幾乎不設防的中場，窮其亂象，不知所云，是這8場比賽的縮影。冷漠，讓人不寒而栗，馬蒂奇隱蔽地背后肘擊安德雷自領紅牌下場時，面無表情的樣子既冷酷，也不再有所謂，在貝爾格萊德雨夜中，冷峻得叫人害怕。

皮球打到前場，就看也不看地一腳浪射將球打飛，好似打卡下班一樣完成任務，想好好進攻的球員面面相覷，遠射的是球隊大佬，他們無法再說什么，米哈此前整頓更衣室沒有成功，如今情況變本加厲，更加惡化。出力的拿不到球，出工的在糟蹋塞爾維亞足球的青春和時間，成為全歐洲的黑色幽默。

滾滾天賦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塞爾維亞永遠不會缺少天賦，去年夏天U-20隊還拿下了世界杯冠軍，但國家隊已經成為越發(fā)不可收拾的大染缸，誰來與否，似乎都無濟于事。任何主帥也無能無力，米哈的固執(zhí)也遭到了抵制，阿德沃卡特混亂中下課，四年內二進宮的丘爾契奇也沒能帶來改觀。利亞伊奇、塔迪奇、托希奇，想要頂起塞爾維亞的明天，卻發(fā)現根本沒有配合，都在各自為戰(zhàn)。缺中鋒、中場掌控力不足的問題從南非世界杯開始一直存在，但塞爾維亞早已不是技術層面的問題，這支隊伍不像支國家隊，既無歸屬感，又何談國家尊嚴？

斯洛文尼亞：老驥伏櫪，已難千里

參加大賽：2000年歐洲杯 2002、2010年世界杯

斯洛文尼亞是本屆歐預賽平均年齡最大的球隊，首發(fā)11人中有9人參加了2010年南非世界杯。時光一晃過去6年，斯洛文尼亞還是那支攻守平衡的球隊，但又大了6歲的主力陣容，已經很難再復制當年附加賽絕殺俄羅斯進入世界杯的神奇。最近三屆預選賽，他們都能穩(wěn)定地拿到15分左右，贏得附加賽資格，剩下的就全指著兩回合的造化了。

一晃三屆大賽周期過去，新陳代謝明顯偏慢的斯洛文尼亞已經難以應付全場高強度的拼搶，沖鋒陷陣的依舊是已經遠在J聯賽效力的諾瓦科維奇和柳比揚基奇，佩尼克、拉扎雷維奇還不能完全接過老將的衣缽。面對烏克蘭人伐木機一樣的橫沖直撞，伊利契奇、比爾薩、諾瓦科維奇的前場三人組顯得勢單力薄，諾瓦科維奇面對提前量十多米的直塞已經有些吃力，盡管如此，他依舊打入6球，是最不可或缺的中鋒。

老隊長波斯蒂安·塞薩爾也已經傾其所有，他已經是這支球隊出場次數最多的成員。每場比賽都能看到塞薩爾大聲呼喊同伴的站位，事無巨細地排布人墻，聲嘶力竭地對每一個球據理力爭，每次喝水他是補充最多的人。除了帶隊領防，塞薩爾還親自帶隊沖鋒，使出后排插上絕招，新賽季以來的6場歐預賽，他打入3球，是球隊的第二得分手，其中包括附加賽次回合一度讓球隊看到翻盤希望的頭球。門將圣漢達也依舊如日中天，如非他的一次次神撲，斯洛文尼亞早已大敗而歸。

步履有些遲緩的斯洛文尼亞已經很努力了，但這還不夠。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時間是斯洛文尼亞人最大的敵人，時光讓諾瓦科維奇不再迅疾，時光把溝壑清晰地刻在塞薩爾的額頭，他們需要年輕人最快速地頂上來，分擔他們的壓力，世預賽又要來了，等待斯洛文尼亞的又會是什么呢？

黑山、馬其頓：希望還有，但可能嗎？

塞黑解體后，2007年加入國際足聯的黑山國家隊迄今還沒有機會觸及大賽的門檻。鋒線上的天才球員，是黑山夢想大賽為數不多的資本。2012年歐洲杯依靠攻守平衡，黑山力壓瑞士進入附加賽，但最終不敵更為老辣的捷克。2014年世界杯預選賽，與英格蘭、烏克蘭同組的他們積15分排在第三，比起2010年的預選賽，黑山的進步超乎預期。

法國歐洲杯似乎是黑山隊露臉的機會，和奧地利、俄羅斯、瑞典、列支敦士登、摩爾多瓦同分一組，在黑山人看來是創(chuàng)造歷史的機會，在最后兩輪預選賽開打前，黑山隊喊出了連勝奧地利、俄羅斯，殺進附加賽的豪言。但最終沒有奇跡發(fā)生，武契尼奇和貝切萊的進球曾使他們兩度領先奧地利，但缺乏經驗和深度，使得全隊在隊長武契尼奇兩黃變紅罰下后，顯得不知所措，最終被塞巴澤爾替補絕殺。

黑山相對出色的攻擊線本屆沒能集體爆發(fā)，四大名將一共只打入7球，武契尼奇受困傷病和年齡，約韋蒂奇受困腳踝傷勢沒有出戰(zhàn)最后兩場比賽，德揚在與奧地利賽后宣布退出國家隊，告別戰(zhàn)沒能出場使得德揚感到不被尊重。鋒線還有貝切萊與約維蒂奇可以仰仗，黑山的中場則更加缺人，茲維羅蒂奇不得不站到中圈掌控大局，武克切維奇又不受布爾諾維奇重用，這導致薩維奇和巴沙領銜的后場常常要直面前鋒的突破。

馬其頓依舊循環(huán)往復著長期陪太子讀書的日子，在潘德夫、尼科洛夫相繼退出國家隊以后，球隊核心、薩格勒布中場阿里揚·阿德米因禁藥被禁賽四年，對于本就積貧積弱的馬其頓來說又是雪上加霜，目前球隊的希望是效力巴勒莫的特拉伊喬夫斯基。這位1992年出生的小將已經戴上了隊長袖標，在上個月4∶1大勝黑山的友誼賽中，他獨中三元成為馬其頓新王，歐預賽上他包辦了6粒進球中的一半。一個人的國家隊很難走遠，對于馬其頓來說，享受比賽和球迷們一起分享快樂，遠比遙不可及的歐洲杯顯得更為實際。

在2014年世界杯小組賽中，阿根廷隊2∶1取勝波黑，波黑隊在開場130秒便烏龍進球，后防不穩(wěn)的漏洞一直延續(xù)到歐洲杯預選賽。

2014年10月15日的歐洲杯預選賽，主場作戰(zhàn)的塞爾維亞和阿爾巴尼亞引發(fā)了爭執(zhí)，同時飄入的大阿爾巴尼亞旗幟使得塞爾維亞被加扣三分。

作為斯洛文尼亞出場最多的球員，波斯蒂安·塞薩爾（左二）已經34歲了，新陳代謝明顯偏慢的斯洛文尼亞已經難以應付全場高強度的拼搶。

去年10月10日的歐洲杯預選賽，黑山隊長武契尼奇被主裁出示黃牌，而在這場關鍵的預選賽中，主場作戰(zhàn)的黑山隊遺憾地2∶3不敵奧地利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