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正偉
她先天殘疾,備遭冷眼、欺凌;他年幼輟學(xué),走上殺人歪路。轉(zhuǎn)角遇到愛,她成了他心中最善良的美麗公主,他成了她眼中金不換的回頭浪子。愛情讓他們重新定義自己、重新向往美好,并肩扎根貧困山村,全力托舉明天的太陽。
羅光瓊是四川瀘州市人,雖然先天殘疾但個性要強,沒有右手就鍛煉左手,正常人能做的事她都能熟練完成,并且寫得一手漂亮字。16歲那年,她以超出錄取線58分的成績考上了瀘州師專,學(xué)校卻以她是殘疾人為由將她拒之門外。無奈之下,羅光瓊只得報讀了瀘州經(jīng)貿(mào)學(xué)院會計專業(yè)。17歲那年夏天,不幸再次降臨在這個女孩身上,她的父親因病去世,她也不得不輟學(xué)了,輟學(xué)后,到一家火鍋店打工。第二年,母親改嫁,羅光瓊有了繼父。繼父經(jīng)營煤礦生意,資產(chǎn)超過千萬,十分富有,因早年經(jīng)歷過一段不幸婚姻,所以很珍惜當(dāng)下的感情,并將羅光瓊視如己出。在繼父的資助下,19歲的羅光瓊回到學(xué)校,完成了學(xué)業(yè),畢業(yè)后到繼父的煤礦上做會計。
2010年春節(jié),羅光瓊?cè)ゲ耸袌鲑I菜時,不小心把菜葉上的水甩到了一個脖子上刺著文身的小青年身上,受到了小青年的侮辱。這時,蘇小平挺身而出給她解了圍。兩個人經(jīng)聊天才知道,原來蘇小平早在姐姐蘇珊珊的公司里見過羅光瓊。
這一次,兩人相聊甚歡,互留了電話號碼,依依告別。
羅光瓊對英俊俠義的蘇小平暗生情愫,蘇小平對她也頗有好感??墒橇_光瓊發(fā)現(xiàn)蘇小平總有意避著她。當(dāng)年2月底的一天,兩人又相會了,羅光瓊羞澀地問:“我右手殘疾,你覺得我們還有交往下去的必要嗎?”蘇小平打斷了她的話,憂傷地說:“自我第一次見到你,直覺就告訴我,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可是我是個殺人犯,配不上你!”
蘇小平是四川儀隴縣秋埡鄉(xiāng)蘇家溝人,只讀過小學(xué)三年級便混跡于社會。15歲那年,他跟著村里幾個朋友到北京闖蕩,3個月后,在朋友的教唆下殺了人,被判13年有期徒刑,一年前才刑滿釋放。聽到這個驚天秘密,羅光瓊不僅沒有退縮,還含著淚安慰蘇小平:“浪子回頭金不換,就讓我們相依相扶吧。”各自為自己身上的缺陷和污點感到自卑的兩人,終于在愛情中雙雙抬起頭來,幸福地相擁在一起。
然而,姐姐得知蘇小平和殘疾的羅光瓊在一起后強烈反對:“憑姐姐的實力,完全可以給你開個工廠,到時你何愁交不到體面的女朋友!”蘇小平拗不過姐姐,表面應(yīng)承,暗地里仍琢磨著怎么讓姐姐接受光瓊。3月2日是姐姐的生日,蘇小平便帶光瓊參加晚宴,想讓姐姐在來賓們的壓力下接受既定事實,誰知姐姐竟不顧面子,一進門就給了他們一頓呵斥。
光瓊負(fù)氣跑出了珊珊家,小平趕緊追出去。光瓊淚流滿面地說:“不要因為我影響了你們的手足之情,我們還是分手吧。”小平也如鯁在喉,良久,用手拭去光瓊臉上的淚水,堅定地說:“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要在一起!”望著蘇小平堅定的目光,羅光瓊點了點頭。
為了和光瓊在一起,蘇小平在姐姐的公司待不下去了,他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找工作本來就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呢?羅光瓊想到了疼愛自己的父母,對蘇小平說:“到我爸爸的礦上去工作吧!”
第二天,蘇小平和羅光瓊一起回到父母的家。羅父羅母見蘇小平陽光帥氣,高興不已,連忙擺上豐盛的酒菜款待,然后在礦上給蘇小平安排了重要的工作??刹痪煤?,當(dāng)他們得知蘇小平曾是個殺人犯時,態(tài)度一下子冷了下來,并輪流做起了光瓊的工作。
見勸說光瓊無效,羅父羅母就向蘇小平施壓,把他派到井下做最苦最危險的活。蘇小平有一身力氣,又勤勞肯干,很快便贏得工友們的敬重。見這招也不奏效,羅母干脆將10萬元現(xiàn)金扔在蘇小平面前,說:“錢你拿去,別再纏著我女兒了?!笔艿昧诵量鄥s受不了羞辱!蘇小平被激怒了,跑去向羅光瓊告別。在光瓊的勸說下,小平漸漸平靜下來,一番思量后,兩人決定回蘇小平老家。
一路租車,輾轉(zhuǎn)來到蘇小平的老家蘇家溝。下了車,羅光瓊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四面是高聳入云的大山,深不見底的溝谷里散落著幾戶人家。在城市長大的羅光瓊哪走得了崎嶇的山路?剛走幾步就扭了腳踝,鉆心地疼。蘇小平背起她前行,深夜才趕到家門口。蘇父蘇母一直在深山老村里過著清苦的生活,為人質(zhì)樸,得知兩人相愛的點滴,感動不已。蘇母把羅光瓊摟進懷里,“只要你不嫌棄,這兒就是你的家?!?/p>
蘇珊珊得知弟弟和羅光瓊“私奔”到了老家,也趕回來要生生拆散他倆。幸虧蘇母挺身而出,把她擋了回去。在父母的保護下,當(dāng)年10月1日,羅光瓊和蘇小平在大山里舉行了婚禮。
有仁慈的公婆照顧,又有深愛的丈夫相伴,羅光瓊覺得自己過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墒?,山里太貧窮落后了,不通公路,信息閉塞,唯一的收入就是地里種出的糧食。他們能一輩子過這樣的苦日子嗎?羅光瓊和丈夫商量,春節(jié)過后就去上海找工作。然而,一個偶然改變了他們的決定。
2011年正月十七,羅光瓊正收拾外出的行李,看見鄰居家13歲的女孩胡燕來串門,還大大咧咧地唱著粗俗的山歌。已經(jīng)到了開學(xué)的時間,胡燕怎么不去上學(xué)?羅光瓊疑心地問丈夫。丈夫告訴她:“村里條件艱苦,沒有老師,分配來的老師沒幾年就走了,后來,就再也沒有人愿意來這偏遠(yuǎn)的地方。鄉(xiāng)上的中心學(xué)校就近請了代課教師,可代課教師嫌待遇低,窩還沒蹲熱就拍翅膀飛了。有錢人家的孩子到城里讀書了,窮人家的孩子哪有學(xué)可上?!绷_光瓊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那夜,羅光瓊徹夜難眠,她仿佛從小胡燕的身上看到了丈夫的過去,想到這兒,她一骨碌爬起來,喚醒了酣睡的丈夫:“我決定不去上海找工作了,我要在村里當(dāng)老師?!碧K小平聽得一頭霧水,羅光瓊的解釋卻讓他一下找到了共鳴,很快同意了妻子的決定。
羅光瓊向鄉(xiāng)中心學(xué)校的杜校長提出了工作申請,杜校長看到她殘疾的右手卻心生疑慮。羅光瓊拿起粉筆當(dāng)著杜校長的面寫了一行漂亮的粉筆字,杜校長激動得連聲說:“山里的孩子有書讀了,可是苦了你?。l件差不說,還沒有工資,按照國家政策規(guī)定,儀隴縣已經(jīng)取消了代課教師的經(jīng)費?!绷_光瓊爽快地說:“那我就做義教吧?!?/p>
在父母的勸說下,蘇珊珊艱難地接受了羅光瓊這個弟媳。然而蘇珊珊一直很疼弟弟,舍不得弟弟在老家受苦,打算給弟弟在自貢開個加工廠。聽說羅光瓊要留在村小當(dāng)義教,蘇珊珊堅決不同意,以斷絕姐弟關(guān)系相逼。親情再次撕裂,羅光瓊感到揪心的痛。看到情緒低落的丈夫,羅光瓊立誓,只要自己生活得幸福,親人們終有一天會理解的。
夫妻倆帶著簡單的生活用品住進了村小。一番合計后,夫妻倆進行了分工,蘇小平當(dāng)義工,修葺校舍,置辦課桌凳;羅光瓊跋山涉水,在村主任的帶領(lǐng)下,挨家挨戶勸學(xué)生報到入學(xué)。
10天后,沉寂多時的村小重新開課了,“娃娃終于有書讀了”,山鄉(xiāng)一片歡騰。第一學(xué)期,羅光瓊就招了51名學(xué)生,可是孩子們的年齡和水平參差不齊。羅光瓊把孩子們按年齡分成了一年級、三年級、幼兒班3類,采用復(fù)式教學(xué),輪流給3個班的孩子上課。每到周末,羅光瓊都會到鄉(xiāng)中心校向老教師請教,然后趕在夜里備好一周的課。復(fù)式教學(xué)的難度很大,一個人承載著3個班的教學(xué)任務(wù),羅光瓊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但當(dāng)看到孩子們的眼睛不再迷茫,她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樣甜。
大山里土地貧瘠,蘇家并不富裕,因與姐姐鬧翻,少了姐姐的經(jīng)濟資助,為了支撐起家,支持好妻子的義教工作,蘇小平在學(xué)校旁邊開墾了一畝荒地,種上了糧食。學(xué)校前的蘇家河畔有一個兩畝的廢棄魚塘,蘇小平也把它利用起來,引進河水,養(yǎng)了魚苗。上課期間,蘇小平上午在學(xué)校做義工,打掃衛(wèi)生、修補桌椅、燒開水;下午就打理自己的土地和魚塘。他還用家里最后的5000元錢買了輛摩托車,周末去鄉(xiāng)上跑摩的掙錢。年邁的父母也盡力相幫,把房前屋后的空地利用起來種上蔬菜瓜果,養(yǎng)起了雞鴨。一家人努力創(chuàng)造,省吃儉用,日子過得其樂融融。
羅光瓊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學(xué)生們身上。在她的影響下,孩子們蛻掉了粗野,懂得了禮貌,學(xué)習(xí)成績也突飛猛進。夫妻倆的義舉讓村民們感激不已,村民們常把家里的雞蛋、鮮果悄悄放在羅光瓊的門前。一份份樸實的禮物,代表的是鄉(xiāng)親們一顆顆熱望的心??!
2012年6月,羅光瓊順利誕下了她和小平的第一個愛情結(jié)晶——女兒蘇芬。小平高興得合不攏嘴,也因為父親的責(zé)任變得更有自信和擔(dān)當(dāng)。小生命的到來也彌合了原本撕裂的親情——蘇珊珊回到老家,看到可愛的小侄女,放下了對弟媳的厭棄,一家人的心終于黏在了一起。
自從與蘇小平私奔,羅光瓊就沒有見過父母。2016年,她被評為儀隴縣十佳教師,又被評為感動南充十大新聞人物,媒體競相對她進行了報道,這也暴露了她的行蹤。羅父羅母思女心切,從媒體上得知女兒的去處,馬不停蹄地帶著十幾個彪形大漢趕到學(xué)校,想把女兒帶回去。他們搞了個突然襲擊,進校就讓3個大漢控制住了蘇小平,其余人架起羅光瓊和小蘇芬就往山梁上走。走到一處山坳時,眼前的一幕令他們驚呆了:100多位村民拉著孩子堵在道口,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老村主任央求道:“求你們留下羅老師吧,山里的孩子不能沒有她。”這一幕太震撼了,本已下定決心帶走女兒的羅父羅母也為之動容。他們沒有想到,女兒的根在這座大山里竟扎得這么深。羅父一一攙起下跪的鄉(xiāng)親,答應(yīng)留下住幾天,親眼看看女兒生活得怎么樣再做打算。
羅光瓊終于用自己的幸福說服了父母,讓二老放棄了接她回城的想法。更意外的是,繼父還決定出資修通蘇家溝通往山外的公路!
2016年10月,繼父出資300萬修的一條水泥公路通到了蘇家溝村小學(xué)。小平的姐姐珊珊也向他們伸出了援手,出資80萬幫他們修建了一個山雞養(yǎng)殖場。2016年11月,雞場出了第一批跑山雞,羅光瓊打算把賺得的錢拿一部分購置教學(xué)設(shè)備。蘇小平也自學(xué)了電腦,準(zhǔn)備開個土特產(chǎn)網(wǎng)店。
這個以重重矛盾開始的故事,終于有了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結(jié)局。
編輯 / 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