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山車

陳銳鋒

上課鈴響了，光頭老師一把推開準備好的教案，向大家宣布：“這節(jié)課，我們學(xué)習(xí)——欲揚先抑?！?/p>

“啥？”大家覺得新鮮，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呢！

光頭老師正要往黑板上寫這幾個字，他想了想，又轉(zhuǎn)過身來問：“有人會寫這四個字嗎？誰會寫這四個字，這節(jié)課我就請誰坐過山車！”

一聽要坐過山車，教室里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我會！”“我會！”“我會！”伸出的手臂如雨后春筍，不管會不會，同學(xué)們都舉起了手。

大家一擁而上，在黑板上橫七豎八地寫著：魚羊鮮益、玉陽獻藝、于洋嫌疑……他們就不信一個都蒙不對！

光頭老師歪著腦袋看黑板：“嗯……有點兒意思！”就在同學(xué)們準備歡呼的時候，光頭老師又微笑著搖了搖頭，“但是……都不對！”同學(xué)們剛剛升起的高興勁兒一下子降到了谷底，教室里一片嘆息。

“看樣子你們是真的不會。這四個字正確的寫法是……”光頭老師說著，在黑板上寫下了瀟灑俊逸的四個字——欲揚先抑。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不會寫，這個詞語從來都沒學(xué)過嘛！

“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嗎？”光頭老師問。

“不——知——道?！蓖瑢W(xué)們無精打采地拖長聲音回答。

“誰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我就請誰坐過山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一聽還有機會坐過山車，同學(xué)們又叫起來，一個個躍躍欲試。

婁家墨首先站起來，慢吞吞地說：“這個嘛……我只能按字面意思猜一猜。‘欲是將要的意思，‘揚指的是上揚，‘抑有壓抑的意思，這個詞的意思可能是‘想要往上揚，先要往下摁?！?/p>

曹貝克急忙補充道：“就像我夸一個人，先說他哪里做得不夠好，再說他哪些地方做得好，更能表現(xiàn)出他的好?！?/p>

“回答正確！”光頭老師干脆利落地說。

“耶！”兩個小伙伴擊掌慶賀。

“坐過山車！坐過山車！坐過山車！”大家一起喊道。

光頭老師打了一個響指：“走，坐過山車！”

他的話音剛落，每個同學(xué)的座位都“咯噔”晃動了一下，不知什么時候，課桌椅已經(jīng)變成過山車的座椅了！同學(xué)們興奮地把安全帶系好。哈哈！真的要坐過山車了！

可是軌道呢？過山車沒有軌道怎么開呀？

光頭老師有辦法！他又打了一個響指，奇跡出現(xiàn)了：同學(xué)們的作文本自動打開，一篇篇文章從里面飛出來，轉(zhuǎn)眼間就鋪成了一條帶方格的文字軌道！

“開車了！”車子剛一啟動，馬莎莎就害怕了，她用雙手緊緊地抓住課桌，嚇得“哇哇”大叫。

大家紛紛嘲笑馬莎莎，嫌她叫得太早，同時也對即將到來的緊張刺激的旅程充滿了期待。坐過山車真是讓人又怕又愛！

沒想到過山車一路向前，一直平穩(wěn)地行駛著，同學(xué)們就像坐在有軌電車上一樣四平八穩(wěn)，居然就這樣一路行駛到了終點！

“這哪里是過山車，分明就是公交車嘛！”大伙兒失望透頂，紛紛抱怨。

“啊哈！這可不賴我！”光頭老師一臉的無辜，“軌道都是用你們的作文鋪設(shè)的，你們的作文平鋪直敘，軌道當(dāng)然也是一路平坦?！?/p>

原來是這樣！同學(xué)們再讀自己的作文，頓時泄了氣，真的是平淡無奇，平鋪直敘。

光頭老師忍不住自責(zé)：“也怪我，寫作文要注意起伏變化，這方面我平時沒怎么講。”

“那您現(xiàn)在講，我們現(xiàn)在改，等一會兒可以坐真正的過山車嗎？”曹貝克問道。

“當(dāng)然可以！” 光頭老師說講就講。

想讓軌道變得高低起伏，先要改變自己的作文。

為什么要讓作文有高低起伏呢？我們看波瀾壯闊的海、峰巒疊嶂的山，都給人以新、奇、美的感覺。寫文章也一樣，如果文章有起伏變化，就能引人入勝；如果平鋪直敘，則平淡無味。這個道理，清朝的文學(xué)家袁枚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文似看山不喜平。”

那么，怎么才能讓作文變得有高低起伏呢？方法有很多，這節(jié)課我們就學(xué)一學(xué)“欲揚先抑”的作文技法。

還記得“欲揚先抑”的意思嗎？比如寫人，說這人大方，不直接寫他如何大方，而是先寫他如何吝嗇。記得有一篇文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者寫自己的奶奶，先寫了奶奶如何舍不得花錢，處處摳門，這是“抑”；再寫有一次向貧困山區(qū)獻愛心時，奶奶竟然拿出百元大鈔慷慨捐助，這就是“揚”。再比如……

“再比如……”婁家墨接著說，“我記得有一篇課文叫《修鞋姑娘》，講的是作者去修鞋，修鞋姑娘特別熱情周到，作者起初懷疑她會漫天要價，但她根本不計較報酬，最終作者被她的誠實善良所感動。這也是‘先抑后揚的寫法吧？”

光頭老師點了點頭。

“再比如……”林嘉怡接著說，“我看過一篇文章叫《荔枝蜜》，作者先寫自己不喜愛蜜蜂，這是‘抑；后來又贊美蜜蜂，這就是‘揚。”

曹貝克聽糊涂了，問林嘉怡：“那他到底喜不喜歡蜜蜂？”

“當(dāng)然喜歡了！開頭的‘抑是為了襯托后面的‘揚，這就是‘欲揚先抑??！”林嘉怡耐心地解釋道。

“哦——”曹貝克恍然大悟。

“再比如……”馬莎莎接著說，“我家養(yǎng)了一條小狗，名叫阿黃。一開始，我特別討厭它，嫌它臟，嫌它丑；后來，我覺得它可愛、機靈；現(xiàn)在，我和阿黃成了親密的朋友。這也是‘欲揚先抑吧？”

光頭老師笑著說：“欲揚先抑的寫法是為了突出文章的主題。因為我們對人、事、景、物的認識是會發(fā)生變化的，文章的曲折起伏來自于生活本身的復(fù)雜多變、起起落落。”

曹貝克接著說：“我寫過一篇作文，叫《父母的愛》，寫的是爸爸媽媽在我生病時無微不至地照顧我，什么事情都不讓我做。其實他們平時對我可嚴格了，什么事情都要我獨立完成。我可以這樣修改，先寫他們平時對我的嚴格，再寫我生病時他們對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欲揚先抑，這樣更能突出父母對我的愛?！?/p>

曹貝克一口氣說完這段話，教室里立刻掌聲一片。

光頭老師帶頭鼓掌，還向曹貝克豎起了大拇指：“能舉一反三，太牛了！”接著，光頭老師又對大家說：“下面，就請同學(xué)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讓自己的作文變得有起伏和變化吧！”

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了，只聽見“沙沙”的寫字聲，大家都在埋頭修改自己的作文。

等他們再次抬起頭來，哇！一條參差錯落、高低起伏的過山車軌道呈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成功了！

“坐過山車嘍！坐過山車嘍！”光頭老師打了一個響指，過山車再次啟動。車子一開始慢悠悠地開著，沒過多久就慢慢地沿著軌道上升，當(dāng)看見前邊的軌道扭成圓環(huán)時，同學(xué)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時，過山車突然加速，呼嘯著沖了下去，同學(xué)們的耳邊是“呼呼”的風(fēng)聲，天和地在他們眼前旋轉(zhuǎn)，“啊——”他們快樂地尖叫著……

【經(jīng)典范例】

丑 石

賈平凹

我常常遺憾我家門前那塊丑石呢：它黑黝黝地臥在那里，牛似的模樣；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在這里的，誰也不去理會它。只是麥收時節(jié)，門前攤了麥子，奶奶總是要說：“這塊丑石，多礙地面喲，多時把它搬走吧?！?/p>

……

它不像漢白玉那樣的細膩，可以鑿下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樣的光滑，可以供來浣紗捶布；它靜靜地臥在那里，院邊的槐蔭沒有庇覆它，花兒也不再在它身邊生長?；牟荼惴毖艹鰜恚β舷?，慢慢地，竟銹上了綠苔、黑斑。我們這些做孩子的，也討厭起它來，曾合伙要搬走它，但力氣又不足；雖時時咒罵它，嫌棄它，也無可奈何，只好任它留在那里去了。

……

終有一日，村子里來了一個天文學(xué)家。他在我家門前路過，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這塊石頭，眼光立即就拉直了。他再沒有走去，就住了下來；以后又來了好些人，說這是一塊隕石，從天上落下來已經(jīng)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東西。不久便來了車，小心翼翼地將它運走了。

這使我們都很驚奇！這又怪又丑的石頭，原來是天上的呢！它補過天，在天上發(fā)過熱、閃過光，我們的先祖或許仰望過它，它給了他們光明、向往、憧憬；而它落下來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幾百年了？

……

我感到自己的可恥，也感到了丑石的偉大；我甚至怨恨它這么多年竟會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而我又立即深深地感到它那種不屈于誤解的寂寞地生存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