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慶
小區(qū)有一株白玉蘭,雖是南方花樹,卻很服水土,滿園花草屬她最先開放。
一直是朝九晚五,行色匆匆的路人,過完伊犁漫長的冬天,恍然驚覺春意盎然的,就是這一株白玉蘭。驚蟄過后不幾天,她開始大招旗鼓的宣告春天來臨,先是打了毛茸茸的花苞,花苞亭亭玉立,大氣端莊,與細碎艷麗的小花不同,每一朵都顯示出個體的實力,娉婷、大方、沉的住氣。
過幾天,內(nèi)里的花瓣探出了頭,半開不開和完全開放都妙曼至極。花瓣呈玉瓷色,質(zhì)地醇厚,像可以盛放美酒的杯盞,因了匠人的垂憐,雕琢的分外細膩美麗。
去年春天,正逢玉蘭花綻放,一場來自烏拉爾山的寒流肆虐過玉蘭枝頭,那一樹已半開的花兀自僵硬枝頭,錯失了整季的美麗,香消玉殞的花苞們不甘心,一直以枯敗卻不肯離開枝頭的形式傾訴,偶爾路過又不小心的關(guān)注到那些枯萎花苞,就會想起那令人瑟瑟發(fā)抖的寒流,忍不住傷春悲秋一番,真是“花事滄桑”啊。
也是那個風雨寒冽的春天,梔子約我在小區(qū)相見,依舊美麗,卻眉眼籠愁。為了追求愛情,她遠離家鄉(xiāng)和親人,沉浸在“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美好中,跟帥氣英武的男人來到了西域邊陲小城。成家后的艱辛凸顯,遠離家鄉(xiāng)、親人的悔意漸濃。恰逢上司無端苛厲,梔子身心俱疲的回到家里,保姆抱著孩子端坐電視機前,孩子被彩色畫面吸引,眼神不肯挪開一點,連母親的呼喚也置若罔聞;愛的男人端坐電腦前,不知道玩什么游戲,屏幕上性感美女手握大刀砍得不亦樂乎。怒火、爭吵,曾以為會溫馨一生的家一地雞毛,她在玉蘭樹單薄的暗影下泣不成聲,窮盡詞句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和她的后悔。那些時日,我是憂心忡忡的媽媽,喋喋不休,給她熬一碗又一碗的心靈雞湯。
披星戴月上下班的漫長冬日終于過去,花和天氣瞬間明亮起來。又是一年春好時,靜立白玉蘭樹前,仰慕,妄圖和她對話。去年那些枯萎花苞早已無影無蹤,她枝干斜橫,無葉無綠,一朵朵潔白無瑕的玉鈴?fù)α⒃谝翆幾砣说恼克{里,眉目清透,瑩潤細膩,好一個媚爾不俗,豐腴飽滿又清秀可人,不帶一點煙塵氣的女子。真正是“素面粉黛濃,玉盞擎碧空,何須瓊漿液,醉倒賞花翁”。
自那天起,春天仿佛真正來到了我的心里,領(lǐng)孩子放風箏;去花市搬回花草換去家里蔫了一季的植物;換下主打的黑色衣衫,穿了藕粉,嫩綠的衣物,不再一味追求是否顯瘦;眉眼也洗去了一冬的武裝,微笑明媚起來。
前幾天又見梔子,剪了短發(fā),染了絢麗的紅色,已恢復(fù)到無往不勝的時尚辣媽狀態(tài),那段艱澀的日子大概是真的翻篇了。
或許梔子身上,都有你我的影子,總會有一些時候,因為病痛,因為感情、工作出現(xiàn)不和諧,頹敗于人生的低谷,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l(fā)oser”,以為擁有的一切都是幻空一場,可那又能怎樣?總會過去不是嗎?我們還有來年,和煦的春風一吹,像那株白玉蘭一樣,又要發(fā)芽,又要怒放,又要郁郁蒼蒼展露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那株白玉蘭,今年可著勁的打花苞,她是要補上去年的黯淡和失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