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尊嚴：那個男人不能說的秘密

丁心 幽夢

前妻“頂缸”自殺，隱瞞真相再入圍城

1990年秋天，時年23歲的何會俊與22歲的王莉喜結連理。二人都是浙江樂清柳鎮(zhèn)人，同在當?shù)匾患夷＞邚S工作，戀愛1年就步入圍城，恩恩愛愛。

兩年后，眼看跟兒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陸續(xù)當?shù)耍螘〉母改缸蛔×?。多次催促后，小兩口終于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拿結果那天，王莉有事沒去，何會俊獨自來到醫(yī)院。當他看到自己的化驗單上寫著“死精癥”3個字時，頓時陷入了恐慌。他絕望地拉著醫(yī)生問：“這個病能治嗎？”醫(yī)生告訴他，多種情況都會導致死精，而他的病因還要進行進一步檢查，接著便給他開了些補充鋅、硒和蛋白質(zhì)的藥，讓他堅持服用。

何會俊想，自己雖然被確診為死精癥，但醫(yī)生并沒有說不能治，說不定吃一段時間藥就會好。于是，回到家后他對王莉說：“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醫(yī)生說要放松心情，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王莉也松了口氣，連化驗單都沒看一眼。

何會俊一邊偷偷吃藥，一邊暗地做著各種檢查。不幸的是，后來進一步檢查的結果顯示他屬于先天性死精癥，今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好幾次，何會俊想把真相告訴王莉，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聯(lián)想到父母的失望、妻子的絕望以及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一晃又是兩年過去，兩人一直沒有孩子，各種流言蜚語涌向了王莉。由于背負的壓力太大，王莉開始出現(xiàn)失眠、幻聽、臆想等癥狀。有時午夜時分，她會搖醒睡意正濃的何會俊，對他說自己聽到嬰兒在哭。有一次走在街上，她甚至突然去搶別人手里的孩子，差點鬧到派出所去。時間一長，大家都認為何會俊的老婆因不能生孩子而瘋了。

何會俊的父母本就對不能為何家傳宗接代的王莉頗有微詞，如今見她行為失常更是諸多不滿，勸兒子早點與王莉離婚。何會俊的父親氣憤地罵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何會俊只是沉默不語。

1994年中秋節(jié)，何會俊帶著王莉回父母家吃飯。一家人圍坐餐桌旁，何會俊的嫂子一邊抱著小女兒，一邊給大兒子喂著飯。其樂融融的場景，深深地刺傷了王莉。第二天，當何會俊下班回到家里，看到王莉早已沒有了呼吸。

王莉服農(nóng)藥自殺的消息傳開，王莉家人也認為她是因無法懷孕想不開而自殺，雖然萬分心痛卻也只能不了了之。很快，有關王莉的痕跡如一陣風般被吹得煙消云散。何會俊歉疚難安，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自己。

不久，有人為何會俊介紹對象，可何會俊卻無心此事，大家都說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1996年，何會俊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葉素。葉素比何會俊小3歲，在當?shù)匾患译娮觾x表廠上班，她與死去的王莉長得頗有幾分神似。自從見到葉素后，何會俊一反常態(tài)地展開了猛烈追求。葉素本來對有過婚史的何會俊不甚感冒，可經(jīng)不住他熱情如火的攻勢。兩人很快步入了婚姻殿堂，但何會俊沒有把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告訴葉素。

何會俊和葉素結婚兩年了，葉素一直未懷孕。風言風語再次傳到何會俊耳朵里：何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接連兩個媳婦都不能生娃，真是可憐喲！說不定是他家兒子的原因呢……何會俊如坐針氈，心里是七上八下，生怕自己隱瞞多年的秘密隨時被人揭開。

葉素也很著急，三番五次催促何會俊和她一起去醫(yī)院做檢查，可何會俊總是一拖再拖。心急的葉素獨自跑到醫(yī)院做了檢查，回家后高興地告訴何會俊，她一切正常?？粗判臐M滿的葉素，何會俊內(nèi)心一片慘淡。

為免重蹈覆轍，精心設計老婆被出軌

其實，何會俊仍抱有一絲幻想：時隔多年，自己的病會不會奇跡般好轉呢？他偷偷到醫(yī)院做檢查，結果和從前一樣。

最后的希望破滅了，何會俊痛不欲生。他也想過去做人工授精，可這就意味著要將真實原因告訴葉素，葉素就會知道王莉自殺的真相，她會怎么看自己呢，會不會跟自己離婚？搞不好會驚動王莉的娘家人，那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事到如今，只要葉素能懷孕，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心急如焚的何會俊走火入魔了，他要找一個男人讓葉素懷孕！何會俊一邊上班一邊尋找目標：不能是熟悉的人，也不能是本地人，身體要好性格要老實……最終，他鎖定了目標。

22歲的鄒強來自湖南，身材高大，言語不多。何會俊平時故意很照顧鄒強，時常領他來家里吃飯，因此鄒強把何會俊看作自己的師傅，很是尊重。何會俊更加肯定，一旦計劃成功，膽小的鄒強絕不會聲張。

春節(jié)前夕，廠里的工友陸續(xù)回家過年了。何會俊和葉素不想過早回家面對那些“善意的關懷”，選擇留到最后。何會俊發(fā)現(xiàn)鄒強也沒提早走，一問才知道，小伙子是為了多賺幾天加班費。何會俊暗喜，機會來了。

不久，何會俊把下班的鄒強叫到自己家里喝酒，還特地叮囑葉素多做幾個菜。那天晚上他們邊吃邊聊，何會俊主動勸滴酒不沾的葉素喝了不少酒。晚上10點，不勝酒力的葉素回房睡覺了，而何會俊繼續(xù)勸鄒強喝酒。當鄒強也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時，何會俊便把鄒強扶到了葉素旁邊躺下，自己則輕輕關上房門，睡在了外面客廳的沙發(fā)上。

那一夜，何會俊一宿未眠，靜靜等待著。雖然沒有開燈，但后半夜房間里的喘息聲、床板的咯吱聲，如利劍一般刺穿何會俊的心。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而他仍舊一動不動躺在沙發(fā)上，仿若睡著一般。當他瞇著眼看到鄒強慌慌張張地逃跑后，他才起來，然后悄悄地脫下自己的衣服，在葉素身邊躺下。

第二天早上，見葉素并沒察覺異樣，何會俊苦笑，什么都沒說。正如何會俊所料，鄒強當天就收拾東西回老家了，直到開年上班，鄒強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

何會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每天都暗暗祈禱。一個多月后，葉素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抱著何會俊又親又笑。何會俊抱住妻子，內(nèi)心五味雜陳。

好消息傳到何會俊父母耳朵里，老人高興得合不攏嘴。當親戚朋友看到葉素日漸隆起的肚子后，這些年圍繞何家的流言蜚語也隨之散去。何會俊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挺直腰桿走路，再也不用受人非議了。

隨著女兒何貝貝出生，家里充滿了喜氣和快樂。何會俊不僅找回了做男人的尊嚴，也徹底將王莉自殺的那段沉痛過往封存起來。他以為自己今后可以平靜地生活了，可是命運好似偏偏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女兒一天天長大，何會俊發(fā)現(xiàn)孩子長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就連周圍的人都開玩笑說他是不是抱錯了孩子。看到女兒，何會俊隱藏在心底的秘密又在刺痛著他。他前一刻還對女兒疼愛得不得了，下一秒就冷漠異常。當女兒問他“我是從哪里來的”這種問題時，他就特別反感，甚至會動怒。他的這些反常行為，葉素都看在眼里。

真相揭露，人性撕裂怨恨爆發(fā)

2005年春節(jié)，何會俊帶著妻子和孩子回家吃團圓飯。由于高興，他喝了不少酒。晚上回到家，安頓好女兒后，葉素看著醉意朦朧的何會俊故意說：“連你媽都說，貝貝怎么越大越不像你們何家人?！弊眭铬傅暮螘〗拥溃骸氨緛砭筒皇俏疑?。”葉素當即就蒙了。何會俊翻個身睡著了，葉素卻一夜無眠，越想越不對勁。

第二天，葉素對何會俊說：“你昨天對我酒后吐真言，我什么都知道了！”何會俊臉色一變，半晌沒做聲。葉素心里咯噔一下，問道：“你說女兒不是你親生的，是不是真的？”何會俊徹底慌了神，他連抽了好幾根煙，終于道出了實情。

葉素泣不成聲，指著何會俊大罵：“你簡直就不是人，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要離婚！”何會俊趕忙解釋：“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不想讓你像王莉那樣，最后也自殺?！比~素更憤恨：“你哪是為我，你就是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把前妻逼死了，如今又為了自己，把我送到別的男人床上。你這種人，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跟你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想想就害怕！”

葉素堅決要離婚，何會俊死活不答應；葉素鬧著回娘家，他就賠禮道歉去接回來……為了不離婚，他任何條件都答應。葉素冷靜下來后，想到自己若要獨自一人撫養(yǎng)孩子壓力大不說，離婚對孩子也不好，事已至此，不如將就著過。但從此以后，葉素不讓何會俊再碰自己，夫妻感情也降到冰點。

此后，葉素隔三岔五就找何會俊要錢，不是說女兒要學鋼琴，就是說要給女兒交各種培優(yōu)費。何會俊本來收入就不高，為了應付葉素竭盡所有，可葉素仿佛對這些視而不見，除了找他要錢沒有別的事。他還發(fā)現(xiàn)，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葉素對他的防范心越來越重，甚至拐彎抹角地提醒他只是一個繼父，不要對女兒動什么歪腦筋。何會俊從沒想過，葉素竟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何會俊對女兒好會引起葉素猜疑，他對女兒嚴厲則會被葉素認為他是在故意虐待孩子，所有的根源都是因為這個女兒不是他親生的。更讓何會俊傷心的是，他發(fā)現(xiàn)女兒也跟他不親近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葉素在背后教唆的。面對這對母女，他是又愛又恨。

2014年9月，何貝貝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為了方便女兒上學，葉素決定帶著女兒搬回娘家住。葉素對何會俊說：“你答應過給我們母女蓋棟新房子的，這么多年也沒見你兌現(xiàn)。如今貝貝都要成人了，你是不是該著手蓋房子了？”蓋棟房子至少要30萬元，何會俊露出為難的表情。葉素立刻變臉：“你就是偽君子，說什么對我跟女兒好，不是親生的能好得了嗎？我告訴你，不蓋房子就離婚！”沒想到，何會俊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據(jù)何會俊后來交代，他之所以同意離婚，是因為他的確拿不出錢來蓋房子。夫妻關系早已名存實亡，加上女兒大了對他不親，他不想再嘔心瀝血替別人養(yǎng)孩子。

2015年4月20日，何會俊與葉素辦理離婚手續(xù)，女兒何貝貝判給葉素撫養(yǎng)。何貝貝因被同學知道父母離婚的事，心里特別委屈，一股腦兒地發(fā)短信向何會俊宣泄：“我討厭你這個爸爸，你從來就不愛我，從來就不關心我和媽媽，如今還要拋棄我們……我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憤怒的短信，刺激著何會俊。

何會俊以為，葉素把自己不是貝貝親生父親的事告訴了女兒。他憤怒地找到葉素工作的地方同她理論，可葉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無所顧忌地譏諷他：“女兒懂事了，憑感覺也知道你不是他親爹了。再說，你這樣的人不配做父親，所以老天懲罰你生不出孩子！”看著周圍充滿探尋、嘲諷的目光，何會俊惱羞成怒地離開了。

何會俊被怒氣沖昏了頭，跑去喝了不少酒。晚上7點，借著酒勁，何會俊攜帶兩把餐刀氣勢洶洶地來到樂清市前岳父葉榮德的家，碰到正在收拾碗筷的葉素和何貝貝。兩人又爭吵起來，而何貝貝一直幫著母親指責何會俊。

何會俊的血往頭上涌，當即掏出刀對著葉素和何貝貝一頓猛刺。何貝貝驚恐地呼叫：“爸爸，爸爸……”葉素母女雙雙倒在血泊中。聽聞呼救聲趕來的葉榮德看到女兒和外孫女血人般躺在地上，要和何會俊拼命。殺紅了眼的何會俊拿著刀，朝葉榮德的胸部狠狠捅了過去。當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后，何會俊的酒意徹底醒了。他害怕地丟下刀慌忙逃跑，直到次日凌晨才來到樂清市黃華鎮(zhèn)黃華派出所自首。

經(jīng)過7個小時搶救，何貝貝終于脫離危險，左下胸部刀深達胸腹腔，左前臂創(chuàng)口、左食指創(chuàng)口及左中指劃傷，損傷程度構成重傷二級。經(jīng)鑒定，葉素系右下腹遭受單面銳器刺（戳）作用致右髂外動脈斷裂、右髂外靜脈破裂大出血死亡，葉榮德系左下胸部遭受銳器作用致下腔靜脈破裂大出血死亡。

2015年8月27日，溫州市檢察院依法對涉嫌故意殺人罪的何會俊提起公訴。何會俊對殺人行為表示后悔，愿意把積攢的10萬元給何貝貝作為后期治療費。案發(fā)后，何貝貝知道自己不是何會俊的親生女兒，悲痛萬分。她在舅舅家休養(yǎng)，留給她的是無盡的痛苦。

對于何會俊來說，不能生育是他心頭不能說的秘密。源于骨子里的大男子主義、好面子，讓他唯恐別人知曉、遭到嘲笑。因此，他千方百計想要守住這個秘密，甚至在第一任妻子自殺后仍然沒有醒悟。再次邁入婚姻圍城，眼看秘密就要曝光，他竟想出卑鄙手段讓妻子懷孕。然而，他為了所謂面子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守住的秘密，終究曝光。悲劇，令無辜者受害，令行兇者人生盡毀。

編輯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