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因戲無法入眠

淺草

近日，浸入式戲?。↖mmersive theatre）《不眠之夜》（Sleep no more）在上海未演先熱，12小時斬獲百萬票房，一萬張預售票迅即售罄。這部風靡全球的作品到底有何魅力？浸入式戲劇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戲劇形式？本刊采訪到了Punchdrunk藝術總監(jiān)菲利克斯·巴雷特（Felix Barrett），讓他來為我們解答這些疑問。

讓觀眾成為戲劇的核心

菲利克斯做浸入式戲劇的初衷，是想要改變戲劇的規(guī)則?！昂鸵话銘騽∫员硌菡邽楹诵牟煌?，我們希望觀眾能夠成為戲劇的核心，Punchdrunk的作品都是以觀眾為核心來制作創(chuàng)作的。”他嘗試打破戲劇規(guī)則、打破觀眾的安全網(wǎng)，讓觀眾處在邊緣狀態(tài)，不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什么，有一點緊張，有一點期待，這樣他們就會把這整個過程當作是一次冒險，而不是坐在椅子上看戲，被動地接受。“我們試圖去打破戲劇還有博物館的規(guī)則，我不知道在上海怎樣，在倫敦博物館你不能碰任何東西。（菲利克斯做出一副被束縛的可愛模樣）但在《不眠之夜》里，戴上面具的你，可以隨意去打開櫥柜、翻看里面的信件，你可以跟著演員，可以去探索場景，還可以坐在酒吧里喝一杯雞尾酒欣賞那個年代的音樂表演。在這個戲中沒有一種觀賞方式是錯誤的，那個晚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晚上會有350個觀眾，但對每個觀眾來說，都是自己去選擇今晚要看的是什么?！?/p>

《不眠之夜》時長三小時，實際上是一個小時的戲，重復演出三遍。莎士比亞《麥克白》的劇情容量可是不小，他們能將演出壓縮在一個小時，是因為所有的故事同時在發(fā)生，12條線同時在走。在三個小時里，演員沒有上下場，始終活在那個場景中。為保證所有人物的故事線是完整的，他們就會想辦法去補足，比如運用黑色電影（film noir）、1930年代的元素去填補這些空隙。這是他們創(chuàng)作過程中最愉快的部分，去填補莎士比亞沒有寫到的空隙。

給勇敢觀眾的特別獎賞

有朋友稱自己在紐約看演出時錯過了所有主線故事，菲利克斯笑著說自己也經(jīng)常錯過，其實他自己會去選擇那些安靜的角落空間，因為他們會有意在這些地方藏一些驚喜，專門服務于那些不在“主旋律”上的人們。在相對安靜的角落，可能就會有演員跑過來找你，從脖子上解下一個鑰匙打開一扇鎖住的門，然后把你帶進去。這其實是戲里很珍貴的瞬間，相對而言發(fā)生在安靜的角落，反而不是發(fā)生在主線劇情。而這正是浸入式戲劇最特別的一對一表演。“最初做一對一，是因為感覺特別。在常規(guī)戲劇中是很少只為一個觀眾服務的，哪怕在生活中亦是如此，很少有事情是只為你一個人發(fā)生，這是一種特別的體驗，所有這一切是非常私密的。你與演員的距離可能為零，你可以看到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旋轉然后墜落，類似你在看電影時的特寫鏡頭，這種感覺是非常寶貴的，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到這一刻，就會喪失了那個感覺。這也是對于很勇敢又富有好奇心的觀眾的獎賞，是需要你努力尋找才能得到這樣的體驗?！?/p>

筆者很是好奇，如何觸發(fā)這樣一對一的表演？菲利克斯神秘地笑：“這可是一直被當作最高機密保護的。很多時候是演員與觀眾之間的化學反應，當他感受到你的時候就會來牽你的手?！彼哉f，浸入式戲劇不僅僅是從觀眾席到舞臺的空間轉換，更是一次觀念上的革新，它讓觀眾不再是被動的旁觀者，而成為了主動的探索者。

造一個讓你迷失的夢

《不眠之夜》的英文劇名Sleep no more 源自麥克白殺了鄧肯國王后的一句對白（I heard a voice cry ‘sleep no more！ Macbeth does murder sleep），菲利克斯喜歡這名字的另一個原因是，希望大家在看戲時感覺如同在夢中般迷幻。還記得，有一次他聽希區(qū)柯克《迷魂記》的原聲，通過這個歌他看到一個非常神秘的世界，甚至讓他產(chǎn)生想要生活在歌曲里的感覺，Immersive theatre的靈感便源于此。

《不眠之夜》基本是以舞蹈來呈現(xiàn)，沒有臺詞。筆者對此感到疑惑，是否因為莎士比亞的語言會阻礙觀眾進入他們所營造的非線性的故事氛圍？菲利克斯承認的確有這方面的考量，其實在Punchdrunk的早期作品中是有對白的，但在不斷地改進中，變成了現(xiàn)在的“無語”狀態(tài)。“你想象一個場景，你想要從一個狹長黑暗的通道去到另一個房間，你整個人因為這種刺激的感覺脈搏劇烈地跳動著，而此時有個演員跟你擦身而過，如果他說了一句臺詞，可能反而會打破你如同在夢境中的感受。相對而言，強烈的音樂和肢體呈現(xiàn)，更直接，無論是什么背景的人都可以看到、感受到?！?/p>

《不眠之夜》可以說是浸入式戲劇的鼻祖，那么怎樣判斷一部浸入式戲劇的成功與否呢？菲利克斯認為，要讓觀眾感覺自己是迷失在了這一百個房間中，但同時能夠享受整個過程，忘記他們所身處的真實世界，感覺一種迷失和遺忘的狀態(tài)。所以判斷一個浸入式戲劇是否成功，如果他們還記得我是在2016年上海的話，可能就不是那么成功。

落戶上海的《不眠之夜》，將在靜安區(qū)北京西路1013號這棟被改造成老上海McKinnon酒店的大樓里上演。菲利克斯希望觀眾可以忘掉身在2016年，而是感覺穿越時空，回到了1930年代的上海。

12月，McKinnon酒店的大門將向上海打開，《不眠之夜》上海版正式演出。菲利克斯將用那把他一直佩戴在胸前的鑰匙，為你開啟一次夢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