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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拉是個詞匯(短篇小說)

    2016-05-14 14:35:36晉侯
    廣州文藝 2016年8期
    關鍵詞:北屯庖丁拉拉

    晉侯

    我在這個城市的家,是農(nóng)家小院里搭建的出租屋,六十年前叫做七十二家房客,現(xiàn)在何止七百二十家房客。在前北屯診所,我認識這個女孩,準確說是搭話,閑聊了幾句。當時,大夫制止了我開口。再說話,傷口一直動著,血凝固不了。女孩的小手就摁住我的肩膀,暖暖的,不吭聲。

    妹妹說,她爹怎么給取了這樣的名,好叫,難聽。我說,她爹盼著男孩卻生了女孩,牛車從醫(yī)院拉回來,往炕上一放就給起了名,原來只當小名,后來上學也沒改,村里都這樣。

    女孩叫拉,姓牛。妹妹說,這牛拉肯定是個很有心很乖巧的女孩,是我的話,不會這么快碰你的身體,剛認識怎好意思,這是在暗示你,你們之間可以有很高的信任度,或者說是寄托感。我說可能是吧,牛拉一定要我去診所,開始我還不想去。

    妹妹摸了我的臉。傷口找不到了,你的皮膚真包容,把傷口藏到肉里了,你知道你受的是什么傷嗎?我一臉糊涂,妹妹接著說,是牛拉傷,牛拉就是一種傷,人不在了,傷口愈合了,可是傷還在,藏在肉里,別人看不見,但我知道,你還有點心疼,是吧。妹妹的眼珠不動,眼睫毛卻扇動起來。我知道一說到別的女人,妹妹就陰陽怪氣起來。這段情節(jié)以前聊過一些,那時候妹妹非要挖掘我的往事,前北屯出來的人有必要裝清高嗎,都是些扯淡的事,扯扯談有益健康,女人有時說話也粗糙得很。我本不想講牛拉,每每停頓或打岔過去,妹妹就不依。說,別停,接著拉,快,我都有感覺了,你怎么停下來呢。我只好繼續(xù),找感覺,那些陳舊的感覺消失得真快,現(xiàn)在都難以想象出一個完整的面容,牛拉只是個名詞。

    我在前北屯住過六年,這個城中村似乎一點都沒變化,連進進出出的人都是反復的,還是那些面孔。妹妹不時提醒我,牛拉是個好女孩,你不應該忘掉的。有時我故作沉思狀,似乎面對著一個有重量的命題,正從遙遠的星空緩緩下墜,正要鑲嵌在我的腦門上。我摸著曾經(jīng)包扎過的皮膚,皺紋,膚油,骨骼。我閉上眼睛,從頭顱內(nèi)部的無數(shù)縫隙中看到了曲折的經(jīng)歷,沉船一般,刻在那里。我無法確定這是牛拉的印跡,牛拉讓我去診所確認傷情,大夫用酒精棉球擦拭后,摁下去,把一艘船摁進水里,我叫疼,牛拉的嘴巴張得和我一樣大,無聲,搖頭,示意我這里不算嚴重。牛拉的臉那么清晰,鼻子頂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過程很短暫,疼的瞬間,涌滿了淚,牛拉還是個模糊的臉。

    時間磨蝕掉了一些東西,讓日子光滑起來,我們也習慣了現(xiàn)在,并不期望看到過去突兀地存在那里,比刻在墻上的像還要難受。我一走神便看到了牛拉的臉,不會無緣無故顯現(xiàn)的。我在講述那些事情時,總希望還有牛拉的氣息存在,能在冥冥之中聽著我說,暗中傳達寓意并糾正口誤。經(jīng)歷不是故事,深深淺淺都在,不在皮上就在肉里,不再肉里就在骨子中,骨頭磨蝕掉了就可能存在血液里,記憶一旦流動起來,就永遠找不到了,一如時間。妹妹逼我說出與牛拉的往事,有時候我很生氣,說牛跑了,牛屎也在地上蒸發(fā),你怎么就非要聞到屎尿的氣味,還要我說出一縷一縷的熱氣,六年了,你想想,牛早就生下不盡其數(shù)的牛崽,你還讓我去回憶坨牛屎。我說這話時,妹妹正在墻角往盆里尿尿,叮叮咚咚,整個院子都聽得到。妹妹說,有點臭,上火了。我似乎也聞到,在十二平米的空間里,一縷一縷氣息不得散開。我說,到處都是牛屎味,你覺得這樣好嗎?

    牛拉這樣的女孩,前北屯大約有兩千一百九十個,天天能見到。前北屯廣場一般會站立十幾個,蹲著七八個,來回走動三四十個。那個廣場有多大,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從東跑到西,五秒出頭,從南到北更少。閻扶就住在廣場西側,從他的窗口正好能斜視到廣場全貌,那天午后,他不在家,這件事牽扯不到他,晚上他下班回來聽我轉述,我有沒有說到牛拉就記不得了。閻扶從老家來前北屯,比我晚半年。在老家,我和他還有朱賓一起寫點詩什么的,小技藝消磨了時光。在前北屯,文學是極其邊緣的,只剩下了話題,除了買書之外,我與閻扶似乎都不談文學理想。閻扶至少也應該記得,廣場上有時候還唱戲,保持著趕集的風俗,他將《左傳》拿起又放下,有時轉進我的小巷子,在房間里談古論今。

    寫著牛拉,扯來閻扶,我不知道自己在編輯故事還是在紀實報告。沒有閻扶出場,妹妹不相信我說的牛拉,也許還有馬拉、朱拉、呂拉、茍拉、楊拉,沒完沒了的拉。我說,在沒有夢想的前北屯里活著,只有微不足道的秘密,沒人關心的秘密,個人的垃圾,各自清理掉。將垃圾變成文字,我現(xiàn)在就做著這樣的事情。妹妹還在問,牛拉到底怎么了,你們一定相愛了。我說,后面的事需要回憶,你找閻扶也沒用,他不認識牛拉,我們前后隔著兩條巷子,走動卻不多,忙工作忙生存。那段時間,前北屯不光是一個地名,早出晚歸的落腳點,似乎已成了病,無論走多遠,總想著盡快回來,坐在十二平米的房間里才心安理得。有時候罵自己神經(jīng),怎么會眷戀這么破爛的地方。閻扶知道我在寫前北屯,一旦有了梳理的想法,此地便不可久留。

    你寫閻扶無非是讓我相信牛拉的存在,這個我早就信,牛拉可以穿越閻扶,直接闖進你的生活,你就說牛拉吧,那天你們拉手的時候,閻扶正在窗口望著你們,雖然只有三十多步,很近,但他看不到你們,他的前北屯只是雜亂,人人都有自己的秩序,彼此不相干,這和你的前北屯不同,你看到的是暴力與情色,也正因此,他沒有機會認識你的牛拉,也沒看到你們在小廣場經(jīng)歷的那場血案。

    我很驚訝,妹妹會這樣說,并且進入我的思維,四處蔓延。是回憶出來的,還是編造出來的,分不清了,反正妹妹喜歡這些情節(jié)。我要說殺牛,又不肯,要繞過這段,先講怎么哄騙牛拉上床,女人怎么會喜歡這個情節(jié),真怪。我問,女人也好色嗎。妹妹說,你說呢。外面的嘈雜聲傳到房間,廣場太小,聲音會被壓縮到尖細程度,穿越墻面。

    一切都發(fā)生在小小的廣場,閻扶家斜對面,他可能見過這個場面,也沒必要證實,估計他早忘了,因為我也忘了,回憶起來真難,我先把圍觀的人一個個捏吧捏吧出大概模樣,然后,牛牽過來,眼角含淚,牛知道今天要壯烈犧牲。犧牲這個詞最早就發(fā)生在牛身上,那它該哭過千萬年了。我在農(nóng)村時,經(jīng)常見到牛眼含淚,與殺生無關,牛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運。

    在報紙的空白處寫下物字,財產(chǎn)就是物,物從刀從牛,以刀殺牛就獲得了財產(chǎn),刀字多兩撇,是沾了兩滴血而已。我這樣說,妹妹盯著我看,似乎在等著即將發(fā)生什么,讓我很難繼續(xù)下去??墒?,牛在多年前犧牲,現(xiàn)在說起,等于再下殺手。妹妹說,你在欣賞殘忍,是變態(tài)。我解釋,殺牛過程是我在前北屯唯一見到的一次,具有民俗性,不能因為殘忍就忽略了犧牲精神,況且我講牛的生死,等于是牛在生死轉換中還沒有停止,也意味著沒有作為牛肉在人類的腸胃里消失掉,我的回憶使牛永恒。人類是性本善嗎,我懷疑,人類是從善的,我相信,所以說人是在盡量放棄惡,忘記惡,卻難以根絕掉惡性,今天的世界依然處處充滿著戰(zhàn)爭的火藥味,這是惡的味道,有人喜歡這種味道,不斷制造著,一如鴉片之癮,在身體的某個部位散發(fā)出來。

    妹妹不語,于是,我就繞道華州來,不說牛性說人性,妹妹沒有阻擾我這次轉彎,似乎已接受了我的觀點,還問華州在哪里。我說就是華山那個縣,以前叫州,杜甫被貶出京城,就在華州出任司功參軍,從此越走越遠,流浪到死。妹妹挪過來,靠著我,似乎怕我也會被貶出前北屯,去流浪。還說,優(yōu)秀的詩人都有被流放的命。我說,詩人被流放便優(yōu)秀。這樣說,也囊括了前北屯,我和閻扶是被流放到這里嗎,可那些年我們都不寫詩,前北屯是個虛殼,我們的身體也是虛殼,詩歌自己流浪去了。

    我沒有編造華州的故事,這在《陶朱新錄》中有記載。(注:華州村,往歲有耕田者,日晡疲甚,乃枕犁而臥?;⒆粤珠g出,眈眈相向,欲啖之。屢前,牛輒以身立其人之體上,左右以角抵虎甚力,虎不得近,垂涎至地而去。其人則熟寢,未之知也。虎行已遠,耕者覺,見??缌⑵渖?,惡之,以為妖,因杖牛。牛不能言而奔,逐之,愈覺其怪。歸而殺之,解其體,食其肉,而不悔。)當然不會念這段古文,否則妹妹馬上就伏在我腿上睡著,很多時候妹妹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們商量過,此生不要孩子最好,非得要一個不成,那就咨詢上帝,恩準了再生。妹妹說,好。妹妹巴不得一直裝作貓咪樣,讓我一直叫乖乖,你壓住我的腿,壓得疼,蛋疼。妹妹就嗲聲嗲氣地叫,鳥鳥豬,你是我的鳥鳥豬。

    往昔,凡是種地的人,干了一天活,下午總會歇晌,就枕著犁具睡大覺。妹妹打斷我的話,問,你不會要說夢見殺牛吧。我說,你的思維是小說型的,以后你要是搞寫作這行準行,猜疑心重。妹妹沒理會我,自顧說,整天見牛的人夢見殺牛,很正常啊。我說,夢見殺牛,是不祥之兆,會心情煩悶,愁眉不展。妹妹說,夢也分男女。我說,女人夢見殺牛,可能是運氣衰落的開始,言行要小心謹慎,并提防小人陷害,招惹官司。妹妹說,我好幾次夢見牛拉,你們還當著我的面亂七八糟。我說,你沒想過試著寫點字,寫夢里的東西,像你這么神經(jīng)的人,保不準還能成就一個小說家。妹妹說,說你的杜甫去華州吧,接下來怎么了。

    這跟杜甫沒關系,是華州的一個農(nóng)民,他枕著犁睡覺,說夢話,流口水,你怎么想都可以,但你想不到的是,老虎從樹林里跑出來了,那家伙瞪著大眼睛看著這個農(nóng)民,呵呵,一兩天連一只野雞都沒吃到,怎么一下子撞上一個大活人來,這一頓足夠睡三天了。妹妹說,老虎去舔那個農(nóng)民,瞪著大眼睛,汗須毛毛把農(nóng)民刮癢了,農(nóng)民來個噴嚏,晴天霹靂,當下把老虎嚇死掉,你說是不是。我說,是愛,真有可能啊,還是一只心臟病老虎,還有近視眼白內(nèi)障,風濕病腰腿疼,你想象吧,誰有這么好的命,我先說這只老虎,沒有老虎不想吃人的,可是每次老虎一往前湊,那頭牛就跨開雙腿,把農(nóng)夫罩在牛肚子下面,用牛角對著老虎,老虎沒辦法靠近農(nóng)民,哈喇子流得地上濕了一個圈,最后還是離開了。妹妹說,沒吃掉人還賠了氣力和口水,估計老虎回到山里都嗓子啞了,見了同伴一聲不吭,很沒面子。我說,那個農(nóng)民睡得熟,肯定夢見什么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玩得爽,一時半會回不來,老虎打他主意的場面,誰要是說給他聽,他絕對不信。老虎回到山里去了,這個農(nóng)民才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牛蛋。妹妹說,還牛逼呢。我說,估計天底下只有他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最牛的一覺,他很生氣,覺得牛是妖怪,偷偷在自己身上施法,就用棒子打牛,牛要是解釋說剛才來了老虎,誰信啊,人都不信,只有牛自己信,牛只有跑,人就追牛,牛嗷嗷直叫,那個農(nóng)民就感覺牛有點神經(jīng)。妹妹說,可憐的牛。最后,牛自己回到牛圈里,農(nóng)民早把家伙收拾好了,立馬殺牛,骨肉分離,這個人卻沒有后悔過,吃著肉,還叨叨著,叫你牛逼轟轟。

    妹妹脖子一緊,腦袋嗖嗖,整個身子跟四五級地震一樣,瞬間晃蕩。人真的很壞,妹妹說,牛魔王應該找他算賬。我說,人性是惡的,被抑制著,一旦釋放出來,就會死傷無數(shù)。妹妹說,小時候課本里講庖丁解牛,寫的那么美,那么自然,現(xiàn)在看來這個庖丁是個殺牛不眨眼的惡人,以殺為快,比剛才那個農(nóng)民要可惡千百倍。

    我說,庖丁是個行為藝術家,前北屯那個庖丁就這樣,在牛背上一拍。我們也拍過牛背,都覺得牛身子壯,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我們喜歡,所以拍,不是拍馬屁那種,可是庖丁拍牛就是厄運來了。他把繩子拉緊,牛鼻子歪了,牛暈了方向,拉轉了好幾圈,覺得前北屯這小廣場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看大戲似的,一圈圈圍了上來,牛都看見我了,嘈雜聲讓我整個下午都無法入睡,我沒有寫字,所有的聲音都不能激發(fā)我的想象,都是噪音,我就下樓,看見人們都往一處涌,就匯進去,原來是庖丁在耍手藝,他用肩膀猛地一靠,牛立馬就側身倒地,在尋找平衡的過程中勉強跪下來,大家叫好,有人說庖丁的氣力真棒,還跟年輕時候一樣,也有人說庖丁這一招用過很多女人,都服服帖帖的,功夫不減當年。大家依舊叫好,庖丁不等牛有所抗拒,抬腳就壓在牛身上,接著膝蓋頂上去,和牛近身,需要膽略,可能還是一種招法,武警都有這么一招,摁住對手,讓他很別扭,吃不上力,只能服帖趴著。庖丁順手抽刀,這個動作跟前面起腳頂膝是配套的,屬于系列動作,看得人眼花繚亂,分不清先后,只有文字才能按照邏輯列出先后,我看見庖丁只有一個動作,我站在他側面,正好被遮擋,但并不影響我看到刀在牛下面輕輕一拉,有時候順勢的想象比親眼所見還要真實,我相信庖丁是個干脆利落的儈子手,是個職業(yè)藝術家,他不會讓死者有一絲痛苦,同時讓圍觀的人感到驚奇。絕大多數(shù)人沒看到這一幕,太快了,很多人不會像我這樣,用想象力見證了那一刀,所以他們驚呼起來,他們是在為自己的眼睛喝彩,越是看不明白的越是藝術,這讓他們一直對庖丁崇拜下去,他們甚至覺得,這么多年了,庖丁這樣默默無聞地活在前北屯是有損于這門藝術的。他們也會嘆息,下一次不知將是何年,藝術停止了,人們開始對庖丁感到遺憾,太完美的東西總是與遺憾相隨,連挑不出毛病都是一種遺憾。這里很難說沒有人的惡意萌生,美與完整性,讓人們看不到無可奈何,人們的惡意無從生起,只能吱吱呀呀嘆息,而牛連哼都不哼,刀從腰間的皮套里吱一聲,好了,人們還是按耐不住,圍住庖丁,有嬰兒哭泣聲,有男人叫罵聲,迅速圍成最小的圈子,舞蹈里的收攏,一點也沒有障礙,連古人都比喻為桑林之舞,那是夏商時期名牌歌舞,非要把一場殺生搞得象音樂舞蹈家協(xié)會舉辦的一場活動,還要安排人按節(jié)奏起哄一下,前北屯不乏與之相配的觀眾,所以庖丁能一直活到今天,并被人們期待著明天。懂得藝術的人,在圈子的最里面,站在庖丁背后,人們的眼睛一亮一亮的,是被刀晃的,庖丁自小就是書法家,我至今還是這樣懷疑著,當時我看刀如筆走龍蛇,十二經(jīng)脈的紋理線上,所到之處,皮開肉綻,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內(nèi),嘴里都囔囔不休,好像已經(jīng)開始咀嚼牛肉,其實是驚嘆,能把牛干掉的人才是牛逼人,前北屯里最牛逼的人。庖丁把刀在牛皮上抹了抹,往身邊一擺,對我說,這有啥稀罕的,就是點小玩意。我說,是啊,殺人不過頭點地。庖丁從牽牛打轉開始從沒正眼看過旁人,這是他第一次停下手,扭過頭,看著我,說,我在前北屯住了半輩子,只有你看懂我的技術,我殺牛的時候,看到的不是牛,就是想用刀子,其實不是我的技術好,是我看不到牛,我是隨心所欲,任由刀領著我走,走到哪里算哪里,牛又算得了什么,人都不怕,還怕牛不成,我看著所有一切都是筋骨肉,牛,無非比其他那些動物好看點,能安靜讓我出手,還一聲不吭,我最討厭唧唧哇哇亂叫的家伙,那會讓我走神,我不需要看那么仔細,一切都是靠感覺,你就是將我的眼睛蒙上,我也能輕而易舉將牛干掉,分成一萬八千塊,每一塊都不一樣。

    詩人,妹妹驚呼起來,前北屯最成功的藝術家就是庖丁,他的說法太有詩意了,你們應該提一瓶酒,好好聊一下,我有點敬佩他了。我說,精神所到之處,肉體已經(jīng)領會,所以他的藝術在人們視線之外,我盡力去看,也沒有看到全部,他的刀太快,有點魔術,我注意到刀的變化,手的變化,卻沒能再往上索求到心領神會的境界,這一點,我也有點敬佩他了。

    這是天意,庖丁這樣說,我也認可。手被刀指引,一路下去,暢通無阻,即便遇到什么關節(jié),那也是必然要穿越的,順乎自然,經(jīng)脈一生都不會改變,紋理在出生就安置好了,我從大路上走,遇到岔口,就順道前行,不必另避蹊徑,這樣就不會走彎路,最后將所有的路徑都走過了。所以,我殺牛就是走路而已,散步,走到哪算哪,你說,是我的腿在走還是腦子在走,走路最大的技術是什么,就是遇到障礙要繞著走,強行通過不行,刀在牛身上也是這樣,跟骨頭不能較勁,本來,人是愛較勁的,但磨練到我這把年齡,就目中無牛了,一切都不是難題,一切都是自然。如果要用蠻勁殺牛,那只會出力不討好,還要廢掉一把把好刀,他們的境界是割牛,牛很痛,你也痛,刀也受傷,需要一年一換。最差的是那些一點技術都不講究的,豈止是割,他們是在砍,一刀刀下去,不得不一月?lián)Q一把刀,這是最野蠻的做法。你看我這把刀,上次用的時候已有十年了吧,之前還用了十幾年,總之,我上手開始就用了這把刀,一直沒換過。前北屯的人吃牛肉都要經(jīng)我一刀,現(xiàn)在不是這樣了,他們隨便就可以去超市里買,你看那些肉,被什么人剁得亂七八糟的,一點都不漂亮,他們走到哪里都要帶著一塊磨刀石,總嫌不夠鋒利。我不會這樣,從來沒有換過,我也舍不得借給別人使用,很多年沒有出手了,刀放在皮套里,不管多久,什么時候拉開都是新開的刀刃一樣,不能隨便碰的,你們都注意到我的刀,鋒利無比,其實更為鋒利的是我的意愿,我在牛將倒下的時候就看到了所有骨頭間的空隙,有空可鉆才是功夫,盲目割砍剁,實在慘不忍睹,我的感覺就是剛才說的走路,一條道一條道走過去,刀隨著我的意念在穿越縫隙。

    我再三驚嘆,古人說的游刃有余,我看見了。庖丁說,其實我心疼刀,磨刀就是磨掉刀的一部分身體,最終將刀扔掉,這不用談技術,這次用完,上好油,等著下次再用,下次,你還會來看我宰牛嗎,前北屯除了我,沒人會這把手藝,除了你,這十幾年也沒人看懂我的手藝。

    看著庖丁躊躇滿志的模樣,誰叫他是廣場英雄呢,受敬佩是應該的。那天是露天作業(yè),場面又少有的壯觀,人們找著各種借口走出家門,就想真眼瞧瞧,雖然會遇上血腥場面,老人們一再阻止,說帶著血腥氣不吉利,但人們還是自己哄騙著自己混進人圈里,小孩們爬上邊沿那矮墻上,近的咋咋呼呼,遠的也就心曠神怡了,孩子們是鉆不進人圈的,感受到這份熱鬧就行。庖丁在中間,商人在周圍,內(nèi)心早已估算好了部位和價錢,生命原本就是一場交易,牛是,人是,無所不是。

    妹妹說,你見到的這場屠殺被大家贊美了,這是錯誤的,有個同學是學解剖的,同學聚會的時候,介紹自己的職業(yè),他沒有贊美尸體是美的,肌肉骨骼也不是,他只是說自己從事著艱難的轉換工作,就是將所有的惡心轉換成平常心,做到熟視無睹,他羨慕另一個搞雕塑的同學,同樣用刀,人家下手的每一刀都是通往美的途徑,而他的刀是接近丑惡,哪有什么藝術,所謂的刀法,不過是麻木不仁之后的障眼法,自己給自己一個借口。

    我說,是的,將血液當做流水,將肉體當做泥土,莊子是這樣描述的,他還把宰牛與音樂舞蹈相媲美,他的情感超越人之上,掩蓋了人之常情,他的態(tài)度就有問題,雖然他也提出了很多思考,但都是建立在宰牛的過程中,正如你那位搞解剖的同學,如果他贊美了那些死亡的肉體,那么他可能已經(jīng)職業(yè)病相當嚴重了,至少有精神分裂癥,他欣賞雕塑,證明他還在維護正常人的審美感。我說過,自古以來,人類對物的占有就是從宰牛開始的,物,就是牛和一把流血的刀組成的,到今天為止,人性的惡無法終止,善也無法成全。孟母三遷,我們從小就作為榜樣,因為鄰居是殺豬宰牛羊的,孟母就說這個環(huán)境不利于孟子成長,就遷居,遷來遷去,孟子長大了,是否就成了君子呢,很難一言定論,再說了,孟子他爹就是屠夫,就是前北屯這個庖丁,那他就注定不能成為君子嗎,想想,理論是多么害人啊。成年的孟子還真的遇見宰牛的事,這是他自己寫的,沒人賴他。有一回,齊宣王要宰牛,搞迷信活動,那個年代都這樣,宰宰殺殺的司空見慣,所以莊子可以用他所有的才情去美化血腥的過程,這也是社會的惡被弘揚到了極點,情有可原,是莊子的錯,但不是他一個人的錯,看看孟子是怎么應對的吧,齊宣王看見牛在發(fā)抖,心生憐憫,就讓手下們換一只羊,我們常說的替罪羊就是孟子發(fā)明的,羊有什么罪,殺羊與殺牛,都是一條命,這個道理孟子不會不懂,但他卻說,有這樣的心就可以王天下了。畜生不幸賠掉了性命,還被他用來拍領導的馬屁,孟子主張性本善,唉,道德家也是偽君子。

    妹妹說,你的牛拉還沒出場呢,你都從庖丁拐到孟子了,穿越時空啊,不聽你瞎扯了,今晚很累,明天你一定要寫出牛拉,你要相信我很大方,很欣賞你們相愛,只要你實話實說,我一點也不介意。我說,忘了告訴你,庖丁是我的鄰居,真名叫什么還真不知道,平時見面點個頭,那天之前都沒說過話,根本想不到他還有這么深的功力。前北屯臥龍藏虎的不少,像閻扶,執(zhí)筆的,筆也是刀,現(xiàn)在改叫鍵盤,他的字不同凡響,可能還有其他人在前北屯藏著特異功夫,不為人知。那年宰牛,是庖丁發(fā)了財,適逢中秋,宰牛慶賀,全村人都知道庖丁是老屠夫,這次出手很牛逼,大家都這樣夸他,他拽得不得了,嘿嘿笑著,說,八百斤牛,五百斤逼,一般般吧。

    和牛拉的情事還是不說為好,女人一旦結婚,脾氣越來越大,我很小心,不想引火燒身,牛拉就算了,舊事重提沒什么意義??墒敲妹盟坪跻呀?jīng)知道即將發(fā)生的一切,等著我自己說出來,還有什么比寫下來更糟糕的事。

    一磚頭砸進牛血盆,會是什么效果。一種是油畫,一種是動畫。

    庖丁很生氣,他剛剛完成了一件藝術作品,就在收刀入鞘的一刻,牛血瞬間涂滿了整個廣場,這不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他是個節(jié)儉的人,過于精細的打算,不會這樣奢侈,一盆血也是一盆錢,尤其是遍地鮮紅,這實在玷污了手藝。從入道以來,從沒有發(fā)生過這么險惡的事情,他很驚訝,用袖口抹了一把臉,痕跡卻更深更亂,有一小塊凝結的血塊陷進眉毛里,待他站起來,還有點英雄出世的樣子,那些大片里的造型就這樣,庖丁已從藝術家變?yōu)槲涫?,他掃視一周,看到飛來一磚的方位,周邊的人被暗紅色搭在臉上身上,血塊在局部被分裂,再次變?yōu)榧t色,所有的人都看著庖丁站起來,他們都顧不上自身的玷污,似乎被英雄出世而震憾,我在他們中間,感到耳朵轟然作響,宏大的音樂已雷鳴般。

    我感覺自己就在那個瞬間犯了錯,有一陣子什么都聽不到,只有音樂一種調(diào)子,與前北屯一些門店前擺著的功放機一樣,震耳欲聾,那種破裂的聲音就是從黑色箱子里黑簾子上發(fā)出的,那張簾子噗噗響,保持一種節(jié)奏,似乎一整天都迷醉在其中。至今我還是要努力回憶這個過程,從磚頭入盆開始,它在空中飛躍了一段時間,這期間,庖丁已經(jīng)露出微笑,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表情,整個宰牛過程我都盯著他的手藝,現(xiàn)在我已能夠通過他的表情體會到刀在奔跑時的快感,有時候還欣喜與自己能進入經(jīng)脈,甚至牽引著刀行進,所以我不由自主跟庖丁聊了起來,他也就看了我一眼,夠了,一目了然,但他不能改變刀的去向,即使被我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秘。我想,他會因此要收我為徒,占有我的能力,否則,秘密將會被我宣揚出去。想入非非,我還是做不到他那樣專心,更多的時間里,我是隨著他的手轉移視線,驚訝于刀準確無誤地奔跑,我的心律大受影響,時快時慢,后來很難受了才知道叫做心律不齊,可當時并不知道潛在的問題,也許這個多年來的毛病就源于這次宰牛。他將刀子擦干凈,耀得很多人睜不開眼,這好像是故意的,小小的炫耀手段,我會這樣想,有點小心眼,可是我的想法在那個時間段里是跟隨他的步驟,絲絲相扣,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我的設想里,只有擦刀稍稍出了規(guī)格,這必然是松懈,像表演結束時對觀眾的張望,不屑一顧中的某種期待,刀的表演,也就是晃了晃,我心知肚明。此時,磚頭已經(jīng)穿越了外圍的人群,圈里的人卻沒有人發(fā)現(xiàn),剛才外面已很嘈雜,謾罵、哭鬧、起哄,前北屯就這樣,基本音素,誰會在意呢。他看到了最后幾刀就要完成作品,我見證了這個時刻,外圍的人看不到內(nèi)在細節(jié),他們轉移興趣,看另外一場屠殺,是人性的。我知道磚頭在天空中飛越的狀態(tài),它包含了不同人的設想。那幾個人在場邊撕扭著,用蠻橫的氣力在對方身上尋找空隙,趁虛而入,不像庖丁這樣自如,游刃有余,我滋滋有味地看著,與孟子一樣,隱蔽了內(nèi)心的險惡,我回到藝術里,孟子去了性本善。但外圍的爭斗,正好違背了我和孟子的感覺,藝術和理論都是短暫的,惡才是永恒的,人終歸是動物,不是植物。他們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對方身上占不到便宜,于是,物出場了,就是牛身邊一把帶血的刀,這把刀在庖丁手上,他們唯一可取的是磚塊。四周的民居在不斷加高,廣場充斥著剩余的磚塊,沙石,凝結的水泥包,攪拌機上沾滿了灰泥漿,剛從泥塘里打撈出來一般。磚塊在手,下面將要發(fā)生什么,都有可能,后來圍觀的人大聲喊叫起來,比破裂的音響還要粗糙,一百只鴿子從風衣里面放飛,最壞的事情不過如此,身不由己。聲音比風還要快,嘈雜聲快要將我窒息,在庖丁收刀的那一刻,我猛吸一大口空氣,抬起頭,從缺氧狀態(tài)里伸長脖子,就見飛翔之物降臨,天外來風。我揮手一擋,那物從頭頂劃過,正中牛血盆,風從耳中貫出來,減弱的聲音卻將人震暈,所有人的臉上掛滿了鮮血,凝固時間不長的血,剛才還在牛身上流動,此刻已經(jīng)讓人面目猙獰。

    人群如炸鍋,庖丁剛把刀子放入皮鞘,此時手已經(jīng)按在上面,他與我對視,只有他與我沒搞明白,我為何要將磚頭砸進盆里,這個玩笑是很過分。圍觀的人都很尷尬,沒人有怨言,默認了自找苦吃,有幾個婦女憐惜衣裳,小聲嘀咕,怎么這樣。我們都看到了外面的戰(zhàn)爭,兩個男人,一男一女,一方漸漸衰弱,只能抵抗,剛才的磚頭是誰拋出的,誰也不計較了,庖丁站在那里沒動,很英雄,很無奈。

    一個男人倒在地上,另一個拳打腳踢,弱者摸索這地上的器物,找些手段反抗,強者更加用力,不容對手有絲毫反抗的可能,有一腳踢中了腰間某個部位,他大叫一聲,幾近絕望。庖丁搖頭,他會覺得這些人玩的都是低劣的藝術,沒有一點美感。那個女人開始還處在弱者的位置,男人對女人也就罵罵咧咧,推搡幾下。中秋季節(jié),秋老虎還沒有走遠,女人穿著吊帶背心和牛仔裙,面貌還算不錯,脂粉上得有點厚,顯得成熟,也有點老氣,女人和地上的男人肯定是夫妻或者情侶,之間那種神態(tài)已了然。強勢的那兩個男人中,與女人拉拉扯扯的那位與女人之間或有什么牽扯,另外那個男人不過是幫手而已。我想,情仇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其他就沒必要用這種手段。

    地上的男人一叫喊,女人驟然跳起來,甩開身邊的男人,沖過去,抓住那個強勢的男人頭發(fā),一把就抓到一邊,女人變態(tài)起來真是不計較后果,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此時已退縮,踉蹌了好幾步。被甩手的男人從背后沖上去,摟住女人的腰身,一把將她摔到地上。這時,地上那個男人已經(jīng)爬起來,但面對兩張男人臉,他想邁過去挽救女人,卻很無奈,只能在嘴上將憤怒爆發(fā)出來。女人從背后翻身,盲目地踢男人,用足了力氣,剛才對付女人的男人轉身過來,扳住女人,一巴掌,馬上五個指印。這下又進入戰(zhàn)爭高潮期,兩個男人廝殺一團,女人暴跳如雷,男人握著她的胳膊,控制著女人更無理的報復。我有點憐憫那個女人,對弱者心軟是當不了英雄的,我想到要制止這場戰(zhàn)爭,但不知所措,庖丁哪里去了,我在找他,不見蹤影。英雄走了,他為何見死不救,何況人家砸了他的牛血,他能不在意別人砸場嗎,我不解,這個場面只有他能化解危機。我的頭有點熱,臉有點熱,為了能沖上去終止他們,我這樣想過,除此之外,我還是站在那里看著,擔憂著接下來怎么收場。

    女人的吊帶斷了一根,文胸很漂亮,露在外面,讓戰(zhàn)爭瞬間有了溫馨,這是真實的感覺。現(xiàn)在,我一點一滴回憶,不想回避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有遺漏是肯定的,但只要朦朧再現(xiàn),我都如實寫出來,我把孟子都看做是偽君子,我自己還需要偽裝嗎,讓自己成為人吧,人有抹殺不掉的惡。周圍的人比剛才宰牛時更多,沒有一個人發(fā)出勸解的語言,大家默不作聲,似乎在看宰牛之外的另一場表演,從藝術的屠殺到屠殺的藝術。那個男人肯定是故意將吊帶扯斷的,從肉體上摧垮對手的意志,他很卑鄙,能體會到他意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溫度在一個時辰里升高很快,后腦勺發(fā)熱,有點潮,恍若西班牙,我有了錯覺,自己在快速奔跑,是在追趕別人還是被別人追趕,那些人從我身邊涌進來,沾滿牛血的臉,還是我用這樣的臉擠進他們中間。男人女人撕扭在一起,男人被男人打趴下去,文胸護著的手轉而抓向男人的臉,一場不均衡的格斗,拳腳交加,豹子撕咬長頸鹿,優(yōu)美的身子經(jīng)受了幾次摔打,依然站起來,高跟鞋不足以支撐身體,絲襪踩在沙石上。文胸撕裂,乳房掉下來,女人都沒有低頭看一眼,任其動蕩,男人似乎接近了目的,手上的氣力不再兇猛,用拳頭對付著絲襪的每一次攻擊。圍觀的人一會閃開這邊,一會聚攏了又閃開那邊,和乳房的運動方向一致??梢哉f,女人的年齡要比乳房老一些,視覺總是會欺騙人的,到此為止,還無法判斷出他們四人之間的關系,罵罵咧咧也分不清,總之恩怨很深,純屬報復。有人說,女人的奶長得好。是的,木瓜奶,還挺健,膚色好,晃來晃去的,誰都無法回避在殘酷中綻放的美。那句話是男人說的還是女人說的,真想不起來,也有可能是我說的,沒辦法,總得有人說出來,無視那個木瓜奶的存在是偽君子,那天午后,整個前北屯最靚麗之處,我必須寫下來。后來問過閻扶,他說中午在單位,沒回來?,F(xiàn)在,我無法找到一個人證實那天的情景,我給自己作證,才自信地寫下這段文字。牛拉在這個過程里,我的身邊有不少女人,分不清是少女還是少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吊帶斷裂到乳房垂掛,也就一分鐘內(nèi),容不得多想,有些判斷是當時的感受還是此刻的判斷,很難區(qū)分。短時間里,地上的那個男人也看清了一切,男人不能挽救女人的聲譽,自己還被掀翻在地,他處在最絕望的時刻,越反抗越無力。

    磚頭在天上飄,是后來發(fā)生的,男人終于摸到了攪拌機下面的磚頭,朝壓制他的男人揮掃而過,男人退卻,男人站起,弱者有了武器,雙方勢均力敵。這樣對峙不過幾秒,有人說,趕快跑吧,報警啊。女人從地上撿起來手機,外殼開裂,電池散開,女人抓起就跑。那天晚上,我在街上買菜,就聽到別人問,看見下午露奶的女人從這里跑出去沒,他們給予這個女人和事件的猜測,有七八種,沒有一種符合我的意圖,究竟是什么原因,現(xiàn)在,鬼才知道。在前北屯,打打殺殺,原因是次要的,沒有也可以,重要的是過程,在前北屯住過之后,我也學會這樣看問題。

    看著女人從身邊跑走,主角下場,配角還演什么戲。不是我沒早打110,是旁邊很多人都拿著手機,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看表情似乎都在打110,電話會被打爆的,這樣無濟于事。乳房消失不久,警笛就在前北屯外的大街上響起,他們要穿越狹窄的街道,沒有人會主動讓開,我開始擔心警笛只是過路。女人們驚叫,磚頭飛起來了,大大小小,來不及判斷出自誰的手,也沒必要,我護著頭,側身,隨時用胳膊阻擋飛行物。女人們比男人跑的要快,受了驚嚇,她們是小動物。我用手擋住了小半塊磚,三兩個落地,一個女孩在我身邊經(jīng)過,我不由一把拉到身后,喊,抱住頭。一揮手,將磚塊打落在地。雖然混亂,各自保命,也無大傷。警車是在接近,再回頭,那些拼命的人全不見了,下了一場磚頭雨,真好笑。旁邊那個女孩說,你頭上流血了。我怎么沒感覺呢,她是被我拉過的那個,看了她一眼,神情是真的,我才摸了一下頭,有血痂,再摸,后腦上也有,怪不得剛才覺得熱,原來是血從那里流過,還以為是太陽耀的。可能覺得是我剛才護了一下,她才無恙,我卻受傷,她很著急,說,快去診所,就在路邊。我知道那個診所,挨著那個巷子口,我住在里面。

    也就好了。我說過,這點傷不算什么,也不是為了救她才傷的,是自己運氣不好。妹妹不承認,救美了就是救美了,還想當大英雄。我納悶,怎么個大英雄。妹妹說,英雄分兩種,一種是做給人看,一種是做了不承認,你不承認,就是大英雄。我就這樣無緣無故受人崇敬,心里有點樂,唯有牛拉這眼神,我認了。劇本看多了,接下來可以預見,灰色調(diào)之后總要添加暖色調(diào),再沒有床上戲的話,故事會顯得過于硬朗,抓不住人心那點柔軟的部分。妹妹一再讓我寫牛拉,也有這點意思,女人期待男人柔軟,意味著之后的男人將要更男人,按照劇本套路生活,也很愜意。

    牛拉是個嬌小的女子,齊過我的肩頭,感情就壞在這個差距上,仰望著我,似乎真的是大英雄,我很心虛,也因此很愛這個小女子,有時候還真的要裝出英雄姿態(tài)來,我也崇拜英雄,在這一點上,我們有共同語言。牛拉坐在床沿,沒辦法,我的居室只有十平米,洗手間在外面院子里,公共的,房間內(nèi)是我的全部家當,一臺電腦,半床書,兩捆換季的衣服。我說,像民工吧。牛拉說,都一樣,我的東西還沒你多呢。中午在巷子外吃了麻辣燙,女人怎么都愛這個,還真搞不明白。我吃面,這才踏實。一直這樣坐著,聊天,我就感覺牛拉不想走了,不是我有了壞心眼,而是對形勢的分析。在前北屯這個公共場所里,人與人之間可能看得很明白,我將前北屯看做是公共場所,無非是這里面的人生活簡單,除了錢就是色,愛也很明了,真情假意都不做作。他們早上離開了這里之后就成為機器,晚上回來才開始做人,來不及虛偽,恨愛情仇都要短時間里發(fā)泄出來。我和牛拉用不著幾個照面就看清了對方的意圖,所以,牛拉進來就坐在床沿,而不會憋屈坐在小板凳上。后來,我說,你要是困了就躺一會。牛拉說,你呢?我說,看會書吧,一會就要上班去。

    牛拉不看文學,說文學太虛渺,要考公務員,看了文學就不想考了。有道理,女人的直覺蠻好的,我也就看不下去了,真的很虛,情節(jié)越深入,我就會忘掉牛拉還坐在床上。

    接下來的事情沒必要虛構,跟看大片一樣,準確預見到缺乏懸念的部分。暖色調(diào)、窗簾、畫、酒具、書,都是情色過度,將書放下,其他物件都不具備,在最簡陋的十平米內(nèi)沒有那些過渡,感情是跳躍的,直切的,摟住,吻個透,彼此的呼吸都很飽滿,預示著下一步會有情緒波動,手指熱了,皮膚粘稠,毛孔也幫我們注氧,水分還沒有擠壓就冒上來,乳房有點小,很飽滿,占據(jù)了一只手的空間,動蕩起來,逃脫不掉,在狹小的空間里干曖昧的事情滋味太重了,真潮人,這個詞是現(xiàn)在的,那時無話可說,只有去掉所有的偽裝,何必裝得跟人一樣,又不是在編戲挑逗自己。擠到墻角,濕度驟然加大,人的裝飾物相繼退去,解開第一個扣子時,身子反應很強烈,手在尋找肉體,繼而識別身體,最后確認器官。庖丁怎么進來了,站在背后,記得他說過,看牛,不出利器就知道內(nèi)部的結構,外觀就決定了經(jīng)脈何去何從,有點走神,手的力量加重,庖丁牽牛時,摩挲著牛的骨架,愛到極致,已經(jīng)進入了牛身,窺視所有的秘密,人和動物都飽含淚水,或多或少,都沒有落下??圩颖槐篱_,上下衣著脫離關系,舌頭被含住,手掌被夾緊,不要說,不要動,這個前期戲份不多,時間短暫,不容分說,進入正題。超意料的是,牛拉自我解放,更迫不及待,牛倒地的瞬間就知道快感要來,這只有庖丁知道,所以從容不迫,不急不緩,一點點揭開謎底。我看得一清二楚,第一次下手,牛沒有痛苦,物與人都感到快意,圍觀的人默不作聲,看不懂藝術,卻知曉這等氛圍造就的是前北屯絕妙手筆,借著手在肉體上行走的感受,內(nèi)心開始平靜,細膩的皮膚有無數(shù)條小徑,汗腺如涌泉一般,無法制止,絨毛被反復傾倒,又在水泊中挺立。如果這是片場,正如編劇設計好的那樣,絲絲相扣,步步深入,有時候張開,宣泄一番;有時候緊閉,沖撞幾下,將對方當做高峰,彼此攀巖。無論是懸空垂吊還是側靠翻越,為了抓住可見的那個鈕釘,努力將身子變形,探過去,或縱身一躍,或落下低谷,那么再來,導演來勁了,永遠不說停。

    最后,牛拉哭了,說我不該這樣。我有點詫異,不知真委屈還是假做戲。牛拉一路上都沒說話,拉著臉,出這門進那門,不算遠,讓我很尷尬。女人的心真是難測,十分鐘前還彼此來勁,汗水淋漓,驟然間就不認可,也太好萊塢了,真受不了。只能哄著,這種事之后男人是弱者,要遷就女人的性子,說什么也無用,牛拉就是不搭理我,自己端起考試參考書,嘩嘩啦啦翻,似乎要用這煩躁的聲音驅趕我。我再三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沒用,牛拉真的牛,我怎么就想到了庖丁,別人夸他牛逼樣,他還洋洋自得,和牛拉比起來,牛拉才是牛逼。許久,牛拉才開口,渴了自己倒水。聽這話,知道緩和了不少。我坐在牛拉身邊,看算題,考公務員的題怎么跟智力測驗一樣,跟趙本山的問題一個德性,公務員難道也要分清樹上騎個猴地上一個猴一共是幾個,真好笑。牛拉說,你坐在一邊好嗎,別煩我了。我依然在問,你怎么生這么大的氣。牛拉將書本倒扣下,說,你還沒說愛我就霸占我了,我不甘心。

    不看你們倆下賤的事,自己回味去吧,我不管你,現(xiàn)在我要完成規(guī)定動作,做飯養(yǎng)活你。我說,我的豬你怎么胖了,到處都豐滿起來。妹妹說,聽你這話,你今天準干了壞事,想哄我不是。

    飯后,妹妹看了我新寫的部分,你真行,躲躲閃閃,是真真切切才對,你比庖丁牛,千回百轉影射妹妹,后來呢。后來就沒什么意思了,村頭村尾的,相距不算遠,但我們見面也就兩三次,牛拉跟同學一起合租,同學已經(jīng)上班了,牛拉還在跟自己較勁,非要謀個正式身份的職業(yè)。我第一次去牛拉的宿舍,正好同學還在,閑扯了一會,同學說,拉拉是我的好妹妹,現(xiàn)在我養(yǎng)活拉拉,以后就是你養(yǎng)活,你不能后悔啊。我說沒問題,拉拉是個好孩子,好養(yǎng)活。

    這時才知道可以叫拉拉,比牛拉要好聽多了,有樂感。我們說話的時候,拉拉一直看那些題,寫寫算算,都沒抬頭看我一眼。我用指頭輕輕敲了桌子,說,你看,拉拉不同意,還是你養(yǎng)活拉拉吧,現(xiàn)在考試多難,就是考上也要走門道,拉拉已經(jīng)做好考一輩子的打算,怎么樣,你能堅持得了嗎。玩笑而已,我給自己受冷淡圓場,沒想到拉拉真的拉下臉,說,你們有完沒完,該走的走吧,不要在這里煩我。同學笑了,用指頭勾我,撤。

    隔了一周,拉拉來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她陪上街,我馬上就去敲門,然后騎上自行車,拉拉說,我在老家上高中時就騎自行車,沒事兜風最爽了。是啊,我在老家也是騎自行車,沒事騎到城邊邊,過麥地,穿菜園,好玩呢。人怎么能回到過去呢,帶著拉拉穿過城市大街已經(jīng)沒了趣味,直奔目的地,滿街道的音響都在唱《越來越好》,好什么,回不到青春少年,算不得好,是在應付生活,甚至在應付感情。那天,我們選擇了一套白色的套裙,紅色、綠色、咖啡色,都被我否定。拉拉說,我進來一眼就看中這套純白的。我們還是有些共同點的,拉拉坐在車子后面說。我怎么就哼起《越來越好》了,拉拉說,你唱歌太拿捏,要唱就放開唱,誰管你啊?;氐郊依铮兔撘略嚧?,還讓我回避一下,我笑了,說你的身材又不難看,怕什么,我多看一眼也是對你的肯定。最后還是我?guī)屠瓕⒗準裁吹睦先?,這才像個淑女的樣子,乖巧著,臭美著。等我一再贊賞過了,拉拉就開始抱怨說,今天最少少做了五頁,你怎么不早點帶我回來啊,真是的,害今晚我還要熬夜。我有錯嗎,想想,還是有責任的,可是拉拉你總不能真的學到老考到老吧。拉拉說,那可不一定,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將拉拉的新衣退下,就有了感覺,抱住,拉拉掙扎說,不行不行,我說行的,你快成了機器人了,整天是題來題去的,枯燥死了,我來給你抹點油。這次拉拉的拒絕是假意的,還問我,長時間不愛一下,是不是會退化。我說,這個問題跟你考公務員一樣,不停地考,別的還會什么,機器人。拉拉說,那好吧,我們就痛痛快快一次。

    你和拉拉是不是很和諧。還可以吧,剛開始,找感覺階段。妹妹說,人和人沒感覺太可怕了,有差異也很難受,我們都是過來人,相信這是天意,所以我們最終熬成了夫妻,性的考驗也是一關,也有夫妻一輩子沒有性的,以前覺得不可思議,現(xiàn)在我懂了,那叫互相折磨,還不如沒有,沒感覺就別傷害對方了,上帝安排的各自的那一半正在路上,需要彼此的運氣,在正確的時間地點相遇,各自彌補自己的人性缺陷。我點頭同意。如果你和牛拉一直走到今天,是不是你現(xiàn)在正在聽牛拉講話。我說,這不可能,我跟妹妹算什么,剛開始就結束了,我連原因都沒找全,最后干脆不再想這回事,是你一直逼我回憶牛拉,你剛才看到我寫了這么多牛拉的故事,其實包含了我當下的幻想,我不是寫檢討,每一字都要真實,我是在寫小說,因為我早已失去了那些回憶。

    我真的不忍心打擾牛拉學習,人家是在努力考取一個人生指標,而我早已在社會上浪蕩著,我的理想是當作家,可是在進入前北屯后一字不寫,荒度時光。沒有寫字的日子多么無聊,沒有自信,看著女人都覺得一點也不可靠。等我再次去找拉拉時,門關閉著,我相信這是故意的,拉拉總是這樣陰晴不定。我就等,到街上買零食,再等,不會不在的,除了答題過關,拉拉沒有別的嗜好。

    好,我來接著說,你的牛拉這次牛起來啦,你不服氣,然后繼續(xù)去騷擾人家,還希望能有個奇跡發(fā)生,比如,人家會突然開門,說是上帝安排的,需要考驗你七天的誠意,還有可能說是,老媽聽說有了新女婿,專程來了,結果一看照片,不同意,然后人家說,沒關系啦,會堅持愛你的,還有一種可能,談戀愛了,同學介紹的,暫時不方便見你,七天之后,一番對比,還是你強,決定中蘇恢復歷史往來,繼續(xù)保持良好關系。真暈,我說,你是不是還要把賣豬肉的也扯進來啊,兩塊肉哪塊鮮,真氣人。妹妹大笑,我也大笑。不過,我還是贊許這個設想,鼓勵妹妹以后寫小說,可以評上年度說謊前三名。妹妹說,我還真有這個想法呢,你太厲害了。

    我沒有去守在拉拉門口,沒這個必要。遇見拉拉的同學,也就一笑而過。之后,單位事情忙起來,加上出差,反正發(fā)短信也不回,有時候我也想,牛拉這個人是不是真實的,怎么突然就失蹤了,有時候狠心下來,準備再去敲門,敲碎了,里面總有個牛拉在,又放棄了,干嘛要強扭這層關系呢,既然都懷疑此人曾經(jīng)存在過,那么,繼續(xù)想象一下,往前想,牛拉根本就沒在前北屯出現(xiàn)過,那次在宰牛的時候,身邊的女孩不是牛拉,那么多女孩慌不擇路,憑什么認定牛拉,那塊磚頭是砸在牛血盆里,但不是因為手臂一擋才落在這個位置的,子彈沒長眼,磚頭也不會長眼,它掉進來其實就是個圈套,誰設置還不好說,去問庖丁,那個長相很難看的鄰居,其實相隔也有百米,總是前北屯的,算一個村的,不過是欣賞那點刀法就認同鄰居關系,套個近乎。別以為庖丁蒙頭蒙腦只顧玩刀法,心里觀察了前后上下六路,誰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去,一盆牛血也值個錢,有人已經(jīng)訂好了,正在路上走,來了就端走,庖丁沒有理由不要這筆錢,把握神刀的人絕對能處理好這些復雜的事,包括意外的事,否則,前北屯怎么只出這么一個庖丁,十幾年沒出手了,一旦出手,就容不得別人插手。外面那些打架斗毆的,不過是閑散的小卒,玩點脾氣而已,牛都倒下了,什么人還敢上來較勁,找死??匆娔莻€漂亮的奶子,再晃蕩著美不美,那都是性意識作怪,雄激素積攢很久,這樣不好,看見女人都要想入非非,沒法釋放。知道空想社會主義吧,光想玩不了真的,那就只能寫小說,自己跟自己玩,可以再去找閻扶說道。轉來轉去找到門,可是閻扶壓根就不知道小廣場發(fā)生過什么事,要說男人女人,閻扶會說,這等事天天都在進行,所以,最好有空就利用起來,寫點字,小說很難,那就寫詩,發(fā)點牢騷也是詩,詩人就是那根騷神經(jīng)太發(fā)達。以前寫過詩,現(xiàn)在恢復一下就行,千萬別格律,要自由的,目中無人,脫光束縛的那種,就可以以詩人的身份走進前北屯,開始抒情,贊美。歌功頌德這一套一學就會,一定要改變以前牛逼的樣子,學會巴結領導,好好做人,前途光明,什么牛拉,哪有這么個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消失了,天地一片開闊,理想放射光芒。

    牛拉究竟存在過嗎,我說,在和不在已沒有區(qū)別,牛拉是一個詞匯,我先說出來的,我再把它抹掉。妹妹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牛拉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妹妹問,你下午有沒有喝酒,寫這么多字是很累的。我說沒有。妹妹說,牛拉是前北屯的一個巷子的門牌號,你進去又出來,可能是敲錯門走錯路,現(xiàn)在你返回去找這個牌子,卻找不見了,就這樣,是嗎。我點頭,說,你真了得,以后的故事應該你來寫。妹妹說,不行,你繼續(xù)寫吧,累了就說個短的給我聽,我欣賞你的表達,也是在學習牛拉的詞匯。

    這一年在前北屯是平靜的,想不起太多的經(jīng)歷,再想下去,牛拉的妹妹姐姐母親七大姑八大姨真的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局面無法收拾,冷靜,停止。晚上,被子里廢話了一會,快要睡著了,妹妹突然問,牛拉是考上公務員走了,你沒再去找找?別再提這個人好不好,我一臉的不悅,說,你把我騷擾醒了,不怕我強暴你。妹妹緊緊抱住我,說,是我抱你好不好,你不說牛拉去哪了,我睡不著啊。我說,人家考上公務員了,前十名,那年招了好幾百,按說這個名次應該分在省城,進個不錯的單位,結果去了山區(qū),可能是沒門道,家里沒實力,牛拉一走了之,你我平安無事,多好。你的牛拉很牛逼,真的,我也喜歡。喜歡就好,無冤無仇的。那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妹妹不動聲色地問。沒有。也有。真沒有。好啦,那就再說個有的吧。

    睡意被驅走,我多么討厭這個詞匯。

    晉 侯:本名侯勇,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山西文學》《黃河》《福建文學》《延河》《創(chuàng)作與評論》等發(fā)表作品,著有詩歌、小說、散文多部。

    責任編輯 楊 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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