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可欣
我曾在一篇隨筆中描寫過初入蘇州外城的感受:“大多數(shù)民居都被漆成米色,如今看去,顏色稍褪。不夠碧藍的天灰蒙蒙地沉默著,我仿佛正透著茶色的玻璃欣賞這個城市的側(cè)臉?!眲㈣ぴ凇队^念的水位》中有這樣的論述:“第一次到劍橋,我感覺掉進了一個時間的琥珀。”“茶色”和“琥珀”在某種意義上被賦予了一種靜謐而穩(wěn)重的形態(tài)。面對這不約而同的感性認識,我會心一笑。
劍橋與蘇州有相似之處,它們成為無數(shù)正在更換成相同面貌的城市雞群中的鶴,在歷史所鋪陳的建筑、義化氛圍上站立,比周遭的“完全現(xiàn)代化”們高出一個下巴頦。每個城市都有歷史所賦予的輝煌或衰敗,它們的過去本是深深植根于土地的,只可惜很多被輕易地夷為平地。為了在“發(fā)展”中“繼承”,人們自然保留了一些宏偉且具昭示意義的古建筑。興修各類博物館、展覽館,把散落在民間的文化記憶硬生生歸攏到一處,讓舉著相機喧鬧不休的游客略讀它們精致的風(fēng)霜。這活像是把形形色色的民間高手和街頭藝人套上革履西裝塞進寬敞透亮的會議室,讓他們個個用標準普通話做述職報告,很多活力和生氣就是這樣丟失的。
劍橋和蘇州盡管程度上有所差異,但都肯定了“活的歷史”這一觀念。對于建筑遺產(chǎn)的保留,兩者做得都相當(dāng)不錯?!俺四切┖陚ソㄖ?,普通人生活過的房子、街道也都值得保留,因為它們記錄的是歷史的一個側(cè)面。”劍橋保留了它15世紀的圖書館,蘇州保留了它外城的老民居;劍橋保留了它18世紀的餐廳、17世紀的墻,蘇州保留了它的古鎮(zhèn)、蜿蜒的古河道。不需要走進刻意營造的“歷史氛圍”,只要呼吸,你就能感受到歷史的氣味,因為它跟你在同一片藍天下。
平凡的歷史因為簡單,所以不被目光的投射壓得喘息。它具有更大的可以鋪展開來成卷軸畫式的平面結(jié)構(gòu),可以接受來自不同角度的贊嘆和欣賞。它的歷史是延續(xù)性的,可以自在流動,而不像于陳列館中從一個年代開始進行著一遍又一遍的輪回和循環(huán)。
這樣的城市,因為它的個性而不僅僅因為GDP而著名。而一個注重尊重過去、尊重痕跡的城市,它的民眾也因為能夠摸到它的底、知道它的根、見證它的成長、參與它的改善而變得自信而富有創(chuàng)造力。正如伊凡·克里瑪在《我快樂的早晨》中寫的:“對于國外的那種自由生活,因為我沒有參與創(chuàng)造它,所以也不能讓我感到滿足和幸?!蚁矚g在布拉格大街的鵝卵石上漫步,那街名讓我想起這座城市的古老歷史?!敝椎膬?yōu)勢其實可以成為推動家園建設(shè)的強心劑。“根”的力量是無窮的,它讓一切付出和努力都有了著落和盼望,這樣的城市想不發(fā)展都難。
佳作點評
本文從感性出發(fā),給城市設(shè)定了“靜謐而穩(wěn)重”的基調(diào),也奠定了本文舒緩的語言風(fēng)格;其后,作者進一步將自己所要贊美的城市與其他城市在文化認識和評價等方面區(qū)別開來,并分析產(chǎn)生這一差別的部分根源——“尊重過去、尊重痕跡”,即保留了該城市的文化之根,為作者的個體感受提供了理性的分析。
(顧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