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俄語嗎?不會。中國駐白俄羅斯使館的一秘憂慮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怎么和他們的作家交流呢?我愣了一下,他們應(yīng)該會有同聲翻譯吧!我說。
雖然是代表中國作家來參加明斯克國際書展“時代與作家”文學(xué)活動,可是在酒店現(xiàn)場,沒看到任何人,沒問清楚任何問題,沒拿到任何有關(guān)會議活動的文字,但我還是很篤定。關(guān)于作家的事情就是這樣,于混亂不堪中自會有一些獨特趣味。
酒店在給我房門鑰匙時,還掛著一個黃銅制作的鑰匙扣,我感覺它沒有一斤也有半斤,拿在手里,像拿了一個錨,更像一個沉甸甸的目標(biāo),出門去哪里回來都有了方向感。
第二天,我耐心在酒店的大堂等待組織來找我,果然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走過來用英文問:你是不是中國作家。我說是。她說,你在這里等著,我會帶你走。
我們還等到了一個意大利的女作家和俄羅斯的男作家,一起上車。汽車把我們拉到了昨天我已經(jīng)來布展過的明斯克會展中心,這個建筑很像一個四角翹起的飛碟。
進(jìn)到會展中心,在存放大衣的地方,會議工作人員用英語向我說更多的事情,但很明顯,她說英語也有些吃力。
這時那位滿頭白發(fā)的俄羅斯大叔在后面慢吞吞的用中文說:你們想說什么?
我們兩個同時回頭看他,他竟然會說中文,他說是小時候在海參崴跟著一個俄國老師學(xué)的,雖然過去了五十幾年,現(xiàn)在看見我,很多詞匯又想起來了。
等交代完工作,那位俄羅斯大叔說,你別擔(dān)心了,我會告訴你,所有的工作安排,吃飯時間,我會去你的展臺找你啊!
坐在展臺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對翻譯瑪莎說,我需要買一雙高跟鞋,瑪莎說:什么?我說,我需要買一雙高跟鞋……
我們立刻起身去展館對面的一個大商場,買了一雙,馬上穿上之后回到展館。剛剛坐在椅子上,明斯克首都電視臺就過來采訪了。
記者問我,你對明斯克什么印象?我說:我在北京時,買了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書來看,一直從機(jī)場看到這里。比起書里的慘痛感受,這個城市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安靜、清冽還有一些優(yōu)美。
但是,阿列克謝耶維奇在書中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納粹軍隊摧毀了白俄羅斯境內(nèi)619座村莊,切爾諾貝利災(zāi)變則讓該國失去485座村莊和居住地,其中的70座永遠(yuǎn)埋在了地下。戰(zhàn)爭時,每四個白俄羅斯人就有一個死亡,今天,每五個白俄羅斯人就有一個住在受輻射污染的地區(qū),總數(shù)為210萬人,其中70萬是兒童。
我覺得,沒有哪個國家的人民會比白俄羅斯人離死亡更近,他們的這種刻骨感受,會讓他們對生命的本質(zhì)有屬于自己的獨特理解,和任何人都不同。
采訪結(jié)束后,我們拍了一張合影,美麗的女記者在拍照過程中緊緊挽著我的胳膊,這在我與外國朋友的交往中很罕見:因為這樣陌生的人卻在身體上很親密……
我想,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拉近了我們精神上的距離?我問瑪莎:“我在北京時以為到白俄羅斯會見到阿列克謝耶維奇?”瑪莎說:“她不在明斯克,她也不承認(rèn)自己是白俄羅斯人,因為她說她是出生在烏克蘭。而且,她和政府的關(guān)系也不好,盡管她的作品已經(jīng)被翻譯成35種語言,也在歐洲獲得了很多的獎項,在白俄羅斯,官方一度禁止出版她的書,被選入教材的部分也被刪除了?!?/p>
中國展臺的對面是書展的休息室,有一堵透明的玻璃墻。早上到的時候,房間墻壁上掛著兩個作家的巨幅海報:阿列克謝耶維奇、索爾仁尼琴。到中午時,工作人員把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海報摘下來了。這時,俄羅斯大叔匆匆過來找我,說我們該回去吃午飯了?;鼐频瓿燥埖穆飞?,我知道這位俄羅斯作家名為瑞雅,寫作的內(nèi)容也和中國人有關(guān),是哈爾濱人在莫斯科的生活的故事。午餐時,一位拉脫維亞的男作家和我們坐在一起,瑞雅能夠回憶起來的漢語詞匯越來越多。包括一些很晦澀的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