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景·狀物·寫人

繪景

黎明

我不記得有比那天更蔚藍更清新的黎明了！太陽剛從蒼蒼的山巔后面露出來，它那最初幾道光芒的溫暖跟即將消逝的黑夜的清涼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種甜美的倦意。歡樂的曙光還沒有照射到峽谷里，但它已經(jīng)把我們頭上兩邊峭壁的頂端染上黃澄澄的顏色；長在巖壁深罅里的葉子稠密的灌木，只要一陣微風(fēng)吹過，就把一陣銀雨灑在我們身上。

——[俄]萊蒙托夫《當(dāng)代英雄》

晨光

繁星一批接著一批，從浮著云片的藍天上消失了，獨獨留下農(nóng)歷正月底殘余的下弦月。在太陽從黃堡鎮(zhèn)那邊的草原上升起來以前，東方首先發(fā)出了魚肚白。接著，霞光輝映著朵朵的云片，輝映著終南山還沒消雪的奇形怪狀的巔峰?，F(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看清楚在剛鋤過草的麥苗上，在稻地里復(fù)種的青稞綠葉上，在河邊、路旁和渠岸剛剛發(fā)著嫩芽尖的青草上，露珠搖搖欲墜地閃著光了。

——柳青《創(chuàng)業(yè)史》

晨光來臨了，東方現(xiàn)出了一片柔和的淺紫色和魚肚白。接著，黎明的玫瑰色彩，天空的種種奇妙的顏色，全顯現(xiàn)出來了，溪水也同它們相應(yīng)和。雪白的鵝卵石在水底映發(fā)出粉紅色，野草和菖蒲原先黑森森的，這時也顯出了一片油油的綠光。

——[美]德萊塞《黑人杰夫》

春雨

雨是最尋常的，一下就是二三天。可別惱?？矗衽Ｃ?，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人家屋頂上全籠著一層薄煙。樹葉兒卻綠得發(fā)亮，小草兒也青得逼你的眼。

——朱自清《春》

不知什么時候，落起了春雨，雨像絹絲一般，又輕又細，聽不見淅淅的響聲，也感不到雨澆的淋漓。只覺得好像這是一種濕漉漉的煙霧，沒有形狀，也不出響聲，輕柔地滋潤著大地和人心。

——陳淼《漓江春雨》

春夜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流螢在地面上的霧里閃耀，在我們那離威明頓一英里的小屋后邊，一只反舌鳥在不停地唱。我們每次醒來時都聽到它的歌聲。此次北行，我們曾錯過了聽這種鳥春啼的季節(jié)，這時才聽到了。印象是難忘的，月光映著低霧，林樹一片暗影，空氣中回蕩著香味，無數(shù)的流螢閃耀著一線線綠光，一只看不見的鳥在盡情歌唱。

——[美]艾溫·威·蒂爾《春滿北國》

靜夜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還在黑黝黝的森林邊緣絕望地徘徊，河水不時地向上泛著銀光，沒有一絲風(fēng)息，然而樹梢微微擺動，林蔭道旁的樹木和恍如幽靈的雕像在其間投下長長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噴泉吐水，沙沙聲十分奇妙地穿過廣闊寂靜的夜。

——[德]艾興多夫《迪蘭德左堡》

狀物

天鵝

是在沼澤地里見到的它——美麗的天鵝。

初時，我驚呆了，甚至怕我的呼吸會驚動它。我凝視著它，在心里驚嘆它的美麗——潔白、輕盈。白瓷一般的光滑的羽毛，沒有一絲雜質(zhì)，就好像一團濃墨潑上去，也會整個兒滾落下來，沾不上一星半點。它悠悠然浮在水面上，身子一動不動，好像在傾聽，又好像在思索……也許任何一種飛禽都無法具有這種個性，它的美是獨特的——高傲、純潔、嫻靜、深沉。發(fā)黑的沼澤地并不能破壞這種美，枯敗的葦子也無法使它的豐采略有遜色。不知是它那白云一般的翅膀照亮了這片水，還是黑色的水更襯托出那圣潔的白色。我總算親眼看見了世界上還有如此純白的東西。

——張抗抗《天鵝的黑色》

松鼠

松鼠是一種漂亮的小動物，乖巧，馴良，很討人喜歡。它們面容清秀，眼睛閃閃有光，身體矯健，四肢輕快，非常敏捷，非常機警，玲瓏的小面孔，襯上一條帽纓形的美麗的尾巴，顯得格外漂亮；尾巴老是翹起來，一直翹到頭上，自己就躲在尾巴底下歇涼。它們常常直豎著身子坐著，像人們用手一樣，用前爪往嘴里送東西吃?？梢哉f松鼠最不像四足獸了。

——[法]布封《松鼠》

龜

大龜大概真的餓了，它聞見米飯的香味，便從殼殼里探出了頭，伸出了尾巴和四條腿，小小心心地向前爬去，它那三角形的頭頂和又短又細的小尾巴，都是黃褐色的；四條腿嫩紅嫩紅，就像穿了四只小紅水靴。它扭著頸子左顧右盼，兩顆點墨似的小眼睛亮亮晶晶。

——劉厚明《阿誠的龜》

寫人

外貌

（他）高大的身軀被引進房來。他長得魁偉，看上去顯得不靈活，可是在這笨重的身軀上長著的腦袋，其眉宇之間顯出的是一種如此威嚴的神色。鐵灰色的深沉的眼睛是如此機警，嘴唇顯得如此果敢，表情又是如此敏銳，以致誰看過他第一眼之后，就會忘掉那粗壯的身軀，而只記住他那出類拔萃的智力。

——[英]柯南·道爾《福爾摩斯探案集》

動作

往里看時，燈光之下，書桌對面的搖椅上，睡著兩個夢里微笑的孩子。女孩雪白的左臂，垂在椅外，右臂卻作了弟弟的枕頭。散拂的發(fā)兒，也罩在弟弟的臉上，綾花已經(jīng)落在椅邊。她弟弟斜靠著她的肩。短衣下露出肥白的小腿。在涼風(fēng)暴雨的聲中，安穩(wěn)地睡著，屋里一切如故。

——冰心《愛的實現(xiàn)》

情緒

韓麥爾先生站起來，臉色慘白，我覺得他從來沒有這么高大。

“我的朋友們啊，”他說，“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說不下去了。

他轉(zhuǎn)身朝著黑板，拿起一支粉筆，使出全身的力量，寫了五個大字：

“法蘭西萬歲！”

然后他呆在那兒，頭靠著墻壁，話也不說，只向我們做了一個手勢：“散學(xué)了，你們走吧?！?/p>

——[法]都德《最后一課》

他拖著兩條沉重的腿，走進了房子，把兩只皮箱扔在了腳底下；他自己也一撲踏坐在兩只皮箱中間，抱住頭痛哭起來。命運啊，竟如此殘酷無情！一剎那間，狂怒的火焰驟然間在這個絕望的人心中熊熊地燃燒起來。他發(fā)瘋似的跳起來，兩腳就把地上的那只大皮箱踩癟了。他把那一件件花花綠綠的衣服從箱子里扯出來，兩只手拼命地使著勁，把這些衣服都撕成了一些碎布條，扔得滿地都是。

——路遙《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