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異芳
來到東京,人們有的感慨我的幸運,有的同情我的不幸。
我叫紀木真子,18歲,生于1945年。一場巨大的災難奪走了我的雙親,卻留下了我的生命。
4月,東京巿道旁的櫻花衛(wèi)士們搖曳著一樹的繁華,用細膩而有質感的淡紅編織了綿延不絕的帷幕,生氣感染了整座城市。我和好友辛子并肩走在彌漫著泥土氣息的空氣中,腳下綿軟的櫻花花瓣鋪成地毯。雨后的東京略靜了些,卻還是車水馬龍,轟鳴聲依舊。
“真子,你恨嗎?美國投下的原子彈,毀了你的家庭,你的幸福,你恨嗎?”
我沉默著。懂事以來,我曾看過無數美滿的家庭,無數會把兒女抱起來轉圈的父親,無數會牽著孩子的手溫柔教導的母親。是恨的吧,如果不是那場戰(zhàn)爭,我怎么會成為這樣繁華幸福的城市中孤苦的存在?如果沒有那顆原子彈,此刻的我會有一個可??康谋茱L港。
抬頭,身旁樹上的櫻花掛著水珠,似乎是淚。放眼看那綿延的紅,那紅色是涼的,涼到人的心里。
忽然,我眼前一黑,渾身的力量霎時被抽干。我倒落在地,像秋日的葉子無力地飄落。
再醒來,已是夜里,我呆滯地盯著天花板。還是那樣吧,因為核輻射的影響,我患了癌,時不時地暈倒。
窗外有棵櫻花樹,身形隱在黑色之中,隱約可看到枝干。為什么?為什么!我與戰(zhàn)爭根本無關,憑什么硬生生地帶走我的父母,剝奪我的生命?三年,一年,還是幾月,我的生命便會終結?憑什么這樣不公平!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逐漸亮起來,櫻花樹半身陰影,半身曙光。
辛子推門進來:“真子,我?guī)Я四阕類鄣闹啵芟闩?!?/p>
“我恨?!蔽衣犚娮约荷硢《涞穆曇?。
“東京的櫻花快謝了吧,”辛子似乎在自言自語,“可它們現在還是開得很絢爛,很開心?!?/p>
是嗎,花謝前也能不怨不恨嗎?
“因為陽光、雨露、空氣都在照料它們。那么真子你呢?”
我再次沉默了。
櫻花樹上又飄落幾片小小的花瓣,終結了生命。它們并未帶著憤恨離開,而是珍惜最后的幾秒鐘,把最美的舞姿獻給了陽光、雨露、空氣。櫻花一世不過半月,它們卻毫無抱怨。生命的意義不在于仇恨,而是珍惜,是感恩。
許久,我釋然了。
窗外春光正好,滿樹櫻花搖曳了一地緋色,綻放了一世繁華。
(指導教師:王敘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