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的詞匯化與主觀性

□亓金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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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的詞匯化與主觀性

□亓金鳳

摘 要：“不就”由兩個副詞組合而成，在現(xiàn)代漢語中并沒有取得詞的地位。然而，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不就”已經(jīng)具有詞匯化傾向，且成詞以后進一步成熟為一個語氣副詞，表達說話人對某件事情的態(tài)度或看法，具有強烈的主觀性。本文分析了“不就”在共時層面上的詞匯化等級程度。

關鍵詞：“不就” 詞匯化 語法化 主觀性 語氣副詞

一、引言

“不就”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使用頻率很高，多用來表達反問。在句法上已作為一個單位來使用，讀音上中間也不能有停頓，整體意義也不是各組成成分意義的簡單相加。如：

（1）謝大腳“咳”了一聲說：既然這樣，何必偷偷摸摸的，和趙四一說不就完了？

（2）薺曉蘭道：“你何必多問，進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3）不就幾十個選擇題不會嗎？！沒什么。

我們認為，例（1）～例（3）中的“不就”已經(jīng)具有了詞匯化傾向，“不就”用否定的形式表達肯定的語義，說話人從自己的視角和認識出發(fā)表達對某件事情的看法。例（1）中，說話人認為只要和趙四一說就完了，不必偷偷摸摸。例（2）中，說話人認為不用多問，進去看看就明白了。例（3）在說話人看來幾十個選擇題不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關于“不就”在共時平面表現(xiàn)出來的特點，許多學者已經(jīng)有所注意，殷樹林（2007）認為如果“不就VP”不具有引述的性質(zhì)，那么“不就VP”就是個唯反問結(jié)構(gòu)。并指出在不同的語境下，該結(jié)構(gòu)有4種句意類型。郭奇軍（2012）運用構(gòu)式語法理論討論了“不就X”的句法、語義、語用特點。曹波（2013）的碩士論文比較詳細地討論了“不就X（嗎）？”構(gòu)式的構(gòu)成、語義和語用分析，并與其他構(gòu)式進行了對比分析。蔡旺、楊遺旗（2014）討論了“不就”和“就”的異同，并認為“不就”已經(jīng)高度凝固為一個復合副詞。然而，對于“不就”的歷時考察和詞匯化過程的研究相對薄弱。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嘗試分析“不就”的詞匯化過程及其成詞以后的成熟表現(xiàn)，其中說話人的主觀性在這一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本文所采用的語料來自北京大學CCL語料庫、BCC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中央研究院漢籍電子文獻以及以往研究中的文獻資料。

二、“不就”的詞匯化過程及動因

（一）“不就”的詞匯化

“不就”中的“就”本義是動詞，有“靠近、接近”義，之后虛化為副詞、介詞。古代漢語中，“不就”作為一個偏正結(jié)構(gòu)，否定副詞“不”修飾動詞“就”，既可表示不能完成，也有“不就職、不接受命令”義。如：

（4）“今上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余年不就?！薄妒酚洝ざY書》

（5）“每州郡命召，輒稱疾不就?！薄夺釢h書·仲長統(tǒng)傳》

這種否定副詞“不”修飾動詞“就”的偏正結(jié)構(gòu)一直保留到今天，如：“高不成，低不就”。

本文討論的“不就”是兩個副詞的組合，既然只討論副詞“就”，所以“就”的其他用法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nèi)。關于副詞“就”形成的年代，學者們有不同的看法，但不會晚于元代。我們發(fā)現(xiàn)，“不”和副詞“就”在線性順序上相鄰出現(xiàn)的例子最早始于元代：

（6）〔帶云〕那屠岸賈若見這孤兒呵，〔唱〕怕不就連皮帶筋，捻成齏粉。（《趙氏孤兒》）

（7）如今田氏少艾，何不就招魯公子為婿，以續(xù)前姻。（《元代話本選集》）

例（6）中的“怕”可以看作一個既表擔心又表揣測的語氣副詞，“怕”與“不”結(jié)合緊密①，后面的分句用否定的形式表達肯定的語氣，“不”與“就”不能組合。例（7）中“何不”組合，“就”作為副詞修飾后面的動詞性成分，整個句子表達反問。

根據(jù)考察，這種現(xiàn)象到了明代更加普遍，即“不就”的前面有“何、莫、豈、怕、卻、可”等表達反問或揣測性疑問的詞出現(xiàn)。這使得“不”更容易和它們組合，整個句子多表達反問。此時，“不就”結(jié)合沒有合適的語義基礎。如：

（8）智深道：“何不就請來廝見？”（《忠義水滸傳》）

（9）“……只道是那山里走出來的一個半壯不壯的健豬，伙上許多人，叉鈀掃帚，把老豬圍倒，拿家去宰了，腌著過年，這個卻不就遭瘟了？”（《西游記》）

（10）唐僧道：“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靈山？《西游記》

（11）“……俺每回來，見路上一簇響鈴驛馬，背著黃色袱，插著兩根雉尾、兩面牙旗，怕不就是巡按衙門進送實封才到了。”（《金瓶梅詞話》）

（12）就如那鹽鱉戶一般，見了麒麟，說我是飛鳥；見了鳳凰，說我是走獸；豈不就如那六科給事中一般，沒得人管束?！缎咽酪鼍墏鳌?/p>

（13）若不著這一封擋戧的書去，可不就象陰了信的炮仗一般罷了？《醒世姻緣傳》

雖然這些詞的出現(xiàn)阻礙了“不就”詞匯化的進程，但為“不就”提供了語境支持，為以后“不就”脫離反詰副詞單獨表示反問語氣奠定了基礎。但是，同時代的“不就”共現(xiàn)的例子也存在于下面的語境中。例如：

（14）（卜兒云）兀的不就是那鄭元和？（明·全元曲——雜劇《李亞仙花酒曲江池》）

（15）（薛仁貴云）兀那廝，抬起你那頭來，睜開你那眼，則我不就是薛驢哥那？（明·全元曲——雜劇《薛仁貴榮歸故里》）

（16）龍香把手點道：那有燈的不就是他書房？（《二刻拍案驚奇》）

（17）你如今只推有甚么公用，將好的田地賣了去，收銀子來藏了，不就是藏田地一般？《二刻拍案驚奇》

上面的句子根據(jù)上下文判斷都是反問句，“不就”還是不能組合。和前面的例子一樣，“不”和“就”不處在同一個句法層次上，“不”作為否定副詞，用否定的結(jié)構(gòu)來表達肯定的語氣，“就”作為副詞修飾后面的動詞性成分（多是判斷動詞“是”＋NP/VP）。

不論前面是否出現(xiàn)“何、莫”一類的表達反問語氣的詞語，“不就”共現(xiàn)總是出現(xiàn)在反問句中，這樣受反問語境的影響，“不就”可以自足地表達反問了。而下面的“不就”似乎可以分析為詞。例如：

（18）當鋪有了相太爺?shù)奈灏俦惧X，這不就合相太爺是伙計了？（《醒世姻緣傳》）

此例中的“不就”處在“X，（主語）＋不就＋VP”這樣的句法格式中，X為背景信息，陳述客觀情況，說明事情的原因、條件等，后面的主語可以是復指代詞“這”，也可以省略。“不就”有“就”的前后相承義②并且在語流上自然組合，因此，“不就”可以看作一個詞了。由于“不就”一開始就處在特殊的反問環(huán)境中，說話人總是用自己的視角去看待事情，所以，我們認為“不就”是個有標記的語氣副詞，帶有說話人的主觀性。到了清代，“不就”在這種格式中的使用頻率增加，如：

（19）飛娘吐舌道：“哥嫂，你只看這一件，文爺?shù)男哪c，不就和天老子一般的嗎？”（《野臾曝言》）

（20）這要是沒有金鐘罩，我這膀子不就給卸下去啦？（《三俠劍》）

（21）五爺聞聽，心中暗想，大人若早說這句話不就行啦，大人這一句話助起五爺之興，……把和尚的虎口震破了！《三俠劍》

（22）站著見他，不就合他的二爺一樣嗎？（《官場現(xiàn)形記》）

上面的例句中，前面的分句都表示說明，有的還出現(xiàn)假設連詞“要是”“若”，這種說明的關系體現(xiàn)得更加明顯。例（21）中條件句和結(jié)果句融合在一個句子中，證明“不就”的凝固程度更高了。這些句子中，句尾語氣詞出現(xiàn)了“嗎”“啦”等更多的形式，其他作品中也已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漢語中典型的“不就”的用法。例如：

（23）留一個，去一個，一樁事不就結(jié)了？（《醒世姻緣傳》）

（24）你這人好糊涂！你把他送到錢塘縣去，叫陸大老爺安放他，不就結(jié)了嗎。（《官場現(xiàn)形記》）

我們認為，副詞“不就”在清代已經(jīng)完成了詞匯化過程。民國時期，“不就”的使用頻率顯著增加，如：

（25）梅太郎道：“你到長崎不就沒有錢了嗎？”王甫察點頭道：“且到長崎再設法?！保ā读魱|外史》）

（26）侯老俠把臉一沉：“貧！你就說是個禿子不就完了嘛?！保ā队赫齽b圖》）

同清代相比，民國出現(xiàn)了語氣詞“嘛”③，豐富了“不就”的語義內(nèi)涵。而此時“不就”可以處在一個完整的句子中，不再是表結(jié)果的分句。它可以直接修飾后面的體詞性或謂詞性成分，整個句子用否定形式表達肯定的語氣。

（二）“不就”的詞匯化動因

“不就”詞匯化的動因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語境吸收。“不就”在線性順序上相鄰，剛開始出現(xiàn)時是處在“何/怕不＋就＋X”表示反問或揣測性的語境中，之后這種格式繼續(xù)存在，一直到民國。除了這種格式外，“不就”連用也能出現(xiàn)在“不/就是＋X”中，這種句子也是表達反問。因此，“不就”只要在線性順序上共現(xiàn)，它存在的這個句子大多表達疑問、反問、或揣測語氣④。正是受這種特殊語境的影響，“不就”后來可以脫離“何”類疑問詞或者具體的上下文的支持，自足地表達反問。前面沒有疑問詞的出現(xiàn)，“不就”組合為一個雙音節(jié)形式，增加了成詞的可能。

二是重新分析和高頻使用。“不就”在明代以后，多處在“X，（主語）＋不就＋VP”的句法格式中，“不就”受韻律原則的支配，在語流上自然組合，又因為這一格式經(jīng)常使用，在語句的理解過程中“不就”很容易被聚合為一個組塊而加以感知，二者之間原有的分界被取消，結(jié)構(gòu)進行重新分析⑤，“不就”有了成詞的可能。

三是合適的語義基礎。在“X，（主語）＋不就＋VP”這一格式中，“不就”繼承了“就”的基本語義，即表示前后相承，或反映前后事件行為在時間上的先后，或反映條件、因果等邏輯關系。很多時候，“不就”和“就”可以替換，語義基本不變，但感情色彩有差異，這種差異是由“不就”的主觀性帶來的。

三、“不就”的進一步成熟

上文主要探討了“不就”的詞匯化過程，“不就”成詞于清代，從民國一直到現(xiàn)代使用頻率越來越高，在北大語料庫中，筆者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例句：

（27）他若辯贏了，這個事實不就正好證明他錯了？

（28）如果把刀柄大幅度削價，而從刀片上掙錢，不就解決了價格高的問題了嗎？

（29）只要不耽誤了培養(yǎng)孩子，我們大人多省點，多干點，不就有了嗎？

這些例句都是明代“X，（主語）＋不就＋VP”格式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存留，這些“不就”用在表示結(jié)果的分句中，表示關聯(lián)作用，具有一定的篇章功能。有些句子雖然沒有明確的關聯(lián)詞，但仍能體會到前后內(nèi)容的邏輯關系，很多“不就”的前面帶有主語。如：

（30）有人勸我，說我傻，說趕緊把小妹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人，自己不就輕松了嗎？

（31）他要是出來亂講怎么辦？把責任推卸給我們，推卸給省委組織部，那不就適得其反了？

當“不就”所在的句子是個完整的句子時，沒有前面背景信息的說明，也不再陳述客觀情況，“不就”的主觀性加強，“不就”只體現(xiàn)人際功能。如：

（32）中國人過年不就圖個熱鬧嗎？

（33）古樹重發(fā)新枝不就象征著鄧公的愛國主義精神不死嗎？

例（32）中，不是所有的中國人認為過年就是圖個熱鬧，在其他人看來過年或許還有更深刻的象征意義。例（33）中，古樹重新發(fā)枝在別人眼里可能只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說話者賦予獨特的含義，更體現(xiàn)了其主觀性。

此外，筆者還檢索了BCC微博中的例子，認為口語中的“不就”具有的主觀性越來越強。如：

（34）不就幾十個選擇題不會嗎？！沒什么。

（35）不就幾塊錢么，至于嗎？出點事誰負責啊？

（36）不就幾個洋品牌嘛，不就幾件產(chǎn)自廣東或蘇南的貼牌衣服嗎？不就幾家相當于連鎖了的外來版老國強面條之類的餐館嗎？至于需要這么激動嘛？

（37）媽的，不就圣誕嘛要不要那么堵！

（38）不就一頓飯么？姐姐難道請不起了嗎？

與北大語料庫中的例子相比，口語中“不就”的顯著特點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1.“不就”出現(xiàn)在一個句子的開頭（通常省略主語），而不是句中，整個句子表達反問語氣。2.句末語氣詞除了“嗎、么、嘛、了”等出現(xiàn)外，標點符號也開始多樣化，可以問號和感嘆號同時出現(xiàn)，也可以多個感嘆號連用，有時不用語氣詞而直接用不同的標點符號表達不同的感情⑥。3.“不就”后面不僅帶謂詞性成分，也開始帶體詞性成分（單個名詞、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等）。4.“不就”表達反問的強度增加，表達的感情越來越強烈，說話人可以只表達自己的觀點，完全不需要聽話人的回答或看法。根據(jù)以上四個方面的特點，可以看出“不就”進一步成熟為一個語氣副詞。

史金生（2003）從語法意義和和語法形式（即詞的分布）兩個方面界定了現(xiàn)代漢語中的語氣副詞“不就”符合其標準。首先，語氣副詞的語法意義就是表達說話人情感、認識的副詞?！安痪汀痹诋斚旅黠@地表達了說話人的情感，而且大多是表達說話人對某件事不以為然、輕視、憤怒、不滿等的主觀態(tài)度（有時候雖然是針對某件事，實際是對施事者的不滿態(tài)度）。有時句子的前后還會出現(xiàn)表達同樣態(tài)度的句子或者很多不禮貌的語言，如例（35）～（38），這樣更能體現(xiàn)說話者的強烈感情。其次，“不就”與其后的被修飾成分組合后，大部分作謂語。最后，作為語氣副詞的“不就”既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句中，位置靈活。史金生（2003）認為，語言成分在語符序列中的位置與語言成分的主觀程度有密切的關系。通常主觀性強的成分處于句子的外圍，主觀性弱的成分處于句子的內(nèi)層。所以，現(xiàn)代漢語中位于句首的“不就”主觀性更強。

經(jīng)過考察，可以得知，“不就”在現(xiàn)代漢語中可以看作語氣副詞。它用否定的形式表達肯定的意思，表達說話者的主觀看法和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或情感在不同的語境下會表達出不同的語用功能，當然也有程度之別。

四、“不就”的詞匯化等級

共時狀態(tài)是歷時狀態(tài)的積累和延續(xù)，雖然“不就”出現(xiàn)的時間較晚，但在共時狀態(tài)下它的演化的徹底程度是不同的。從北大語料庫和BCC語料庫可以看出，“不就”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詞匯化程度是高低不等的。

首先，“豈/莫/何/怕/可不就＋NP/VP”的格式還在使用，“不就”不在一個句法層次上，整個句子因為“豈、莫、何”等疑問詞的存在表達反問。

其次，“X，（主語）＋不就＋VP”格式在現(xiàn)代漢語中也大量存在，處在這種格式中的“不就”已經(jīng)成詞，具有“前后相承”的基本語義，表達一定的篇章功能。上述兩種格式大多用于書面語體，口語中相對較少。

如果“不就”處在一個句子的句中，且?guī)в姓f話者的主觀性，“不就”就進一步成熟為一個語氣副詞，當位于句首時，這種主觀性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詞匯化程度也是最高的。

除此之外，還應當注意，現(xiàn)代漢語中“并/要/再/還”和“不就”的結(jié)合。如：

（39）上海的入選曾有過不少的爭議，其實上海并不就僅僅代表著刻板、精明、快節(jié)奏、沒人情味……

（40）其實在生活中并不會絕對得孤獨，只是看你是否甘于孤獨，只要你想，愿意陪你的人肯定不少，再不就你主動去關心別人，總會收到回報的。

（41）雪來私信問打算怎么過年，我說還不就一個人上班下班，沒什么過年的感覺，已經(jīng)十年沒有過年了，早已忘了“過年”到底是什么感覺。

（42）你追我趕多沒意思，要不就一拍即合，要不就一拍兩散……

它們組合并不表示反問，這也是前面所提到的“不就”所在的句子大多表示反問，而不是全部的原因。“并不就”是個否定陳述，其他的也都是用否定形式表達肯定意思。受“不就”主觀性的影響，它們在表達意思時也帶有說話人的態(tài)度、立場，留下了自我印記。除了“要不就”⑦以外，其余的也有詞匯化傾向，因為三音節(jié)雖然不屬于一個音步，但可以看作超音步，也能成詞。但是，如果“并/再/還”和“不就是”組合，按照韻律原則，一般是“2＋2”模式，“并/要/再/還＋不”結(jié)合，“就是”看作一個韻律詞。但是，從另個一角度看，“并/再/還”放在“不就”的前面，也證明了“不就”的凝固性高。

五、結(jié)語

本文通過歷時考察，分析了“不就”的詞匯化過程，通過語境吸收和重新分析，并且在合適的的語義基礎和句法格式中，“不就”從一個跨層結(jié)構(gòu)經(jīng)過高頻使用后成為一個副詞。由于“不就”一開始就處在反問句的特殊語境中，說話人總是從自己的視角看待事情，所以，“不就”帶有個人主觀性，可以看作一個語氣副詞。在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不就”既可以位于句中，也可以位于句首，作為一個語氣副詞也變得更加成熟。同時，筆者注意到，在共時層面上，“不就”的詞匯化等級是有差別的。語言是一個連續(xù)的系統(tǒng)，只有把歷時和共時的語言現(xiàn)象結(jié)合起來，才能得到更好的解釋和說明。

本文重在考察“不就”在線性順序上相鄰的情況，所以和“不就”相近的“不是就”“不就是”⑧結(jié)構(gòu)，本文沒有進行梳理，這也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此外，本文只分析了“不就”的詞匯化過程以及它具有的主觀性，對于主觀性在共時層面表現(xiàn)出來的語用功能還有待以后的進一步研究。

注釋：

①王亞群（2004）認為，表“揣測”義的“怕不是”來源于反問句中的用法，其中的“不是”語義虛化，表示一種語氣情態(tài)，“怕不是”容易凝固為詞。我們認為此例中的“不”是“不是”省略“是”的用法，在語義上更傾向于和“怕”結(jié)合。

②許娟（2003）認為，“就”的基本義是前后相承，在此基礎上處于不同的語言格式中以及人們語用表達的需要，派生出“時間、邏輯、數(shù)量范圍、口氣”等語義。筆者贊同這種觀點，并認為“不就”含有“就”的這種基本語義，但是“不就”產(chǎn)生在反問語境中，從一開始就帶有說話者的主觀性。

③石毓智（2006）認為，疑問句和感嘆句之間存在認知關系，現(xiàn)代漢語中疑問標記很多是用來表示感嘆用法的。其中，疑問語氣詞“嗎”就發(fā)展出了感嘆語氣詞“嘛”，并且它們都有一個弱讀的形式“么”。所以，現(xiàn)在的語料中三種形式并存，都可表示感嘆語氣。

④根據(jù)考察，大多是表達反問語氣，但是在語料庫中，仍能發(fā)現(xiàn)“不就”前面帶有“并/要/再/還”等，它們并不表示反問。所以，為了尊重客觀事實，表述為“大多表示反問”。殷樹林（2007）也注意到這種情況，他認為，如果“不就”后面的V P不具有引述性質(zhì)，“不就VP”就是個唯反問結(jié)構(gòu)。

⑤參考董秀芳《詞匯化：漢語雙音詞的衍生和發(fā)展》（修訂本），商務印書館，2011年11月第1版，第285頁。

⑥反問句表達的感情強烈時一般用多個感嘆號，輕淡時用問號或句號。

⑦“要不”已經(jīng)是詞，在說“要不就”時，“要不”后面習慣停頓，所以“要不就”不宜成詞。

⑧“不就”修飾名詞性結(jié)構(gòu)時，大多也能用“不就是”來表達，由于“是”語義虛化，不再表示判斷，“不就是”的語義重心在“不就”上，重在表達說話人的態(tài)度，所以“不就是”中的“是”也就省略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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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董秀芳.詞匯化：漢語雙音詞的衍生和發(fā)展（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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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張誼生.論與漢語副詞有關的虛化機制[J].中國語文，2000，（1）.

（亓金鳳 吉林延吉 延邊大學漢語言文化學院13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