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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

      2016-04-29 00:00:00漆雕醒
      今古傳奇·故事版 2016年1期

      鐘玉發(fā)現(xiàn)她的學生陳同沒有來上課,這讓她感到十分不安。

      最近幾日,學校附近出現(xiàn)了一個形跡可疑的男子,穿著黑風衣,臉上有一道難看的刀疤。每天下午放學時,他便在學校對面的小飯館里吃飯。他總是坐在靠近店面大門的位置,用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從校門里蜂擁而出的孩子們。

      陳同的父母如今在深圳,他的奶奶在去年過世了,家里只有他和爺爺陳大豐兩個人。作為班主任,鐘玉便對這個孩子格外上心一些。她給陳同的爺爺打了電話,但對方?jīng)]有接聽。

      鐘玉決定利用中午的時間去陳同的家里探個究竟,陳同和他爺爺所住的村子離胡安鎮(zhèn)較遠,其中有一段是山路,沒有公交車,也不適宜騎車,所以每天陳同都要步行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能到達學校。

      鐘玉滿頭大汗地趕到了陳同家,但是小院的大門卻緊鎖著,村民告訴鐘玉,前一天晚上,陳同的爺爺忽然感覺身體不舒服,便在孫子的陪同下,一起去了鎮(zhèn)上的醫(yī)院看病,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回來。

      難怪!鐘玉更加擔心了,她匆忙趕回胡安鎮(zhèn),但鐘玉在醫(yī)院里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發(fā)現(xiàn)陳同爺孫倆,再打陳大豐的手機,依舊沒人接聽。

      難道是在半路出了什么意外?鐘玉連忙報了警,民警也沿途尋找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到放學時候,鐘玉發(fā)現(xiàn)那個黑衣男子沒有出現(xiàn),心里更是一緊。

      她在家里一直等到晚上8點,陳同的鄰居也沒有打來電話——她離開陳同家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附近的村民,囑咐他們一旦爺孫倆回家,務必要通知她。

      鐘玉又給陳同的父母打了電話,誰知他們竟然認為老人一定是帶著孩子去了別的地方,是鐘玉大驚小怪了,他們甚至責怪鐘玉,說她不該報警。

      鐘玉從沒有遇到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她拿了鑰匙和手機,決定出去散散步,緩解一下憤怒的情緒。

      胡安鎮(zhèn)一入夜便格外安靜,店鋪門都早早關了。當她走到學校附近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一塊石子給砸了一下,她很詫異地四處張望——只見在西側街角,一個人影閃進了一條胡同。

      那人穿著黑色的風衣,依稀就是那個疤臉男人的背影。鐘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黑風衣走得很快,顯然對這個小鎮(zhèn)的道路了如指掌。

      鐘玉不敢打電話,生怕因此跟丟了對方,但同時她有些畏懼——剛才的那個石頭來得實在蹊蹺,倒像是故意引起她注意到黑風衣似的。

      鐘玉往四周看,視線里有一家小賣部還開著門,老板娘支了張桌子,和幾個鄰居在店門口打著麻將。店門口還停著一輛半舊的黑色轎車。這個時候回頭還來得及。她摸出手機,剛要撥打,黑風衣卻突然掉頭奔了回來,一巴掌將她的手機拍打到地上,鐘玉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你要是想那個孩子活,就別作聲!”黑風衣惡狠狠地壓低聲音威脅她。

      這邊的動靜已經(jīng)引起了小賣部老板娘的注意,她向這邊張望著,鐘玉強忍著驚懼,默默地看著黑風衣把手機撿了起來還給她,它已經(jīng)摔壞了。

      “對不起?!焙陲L衣大聲說,同時嚴厲地瞪著鐘玉。鐘玉猶豫著,她仍有求救的機會,但是黑風衣的話卻掐住了她的要害——如果不是兇徒,他怎么會說“那個孩子”?

      “沒關系,你下次小心點?!辩娪褚泊舐曊f。

      老板娘把頭轉(zhuǎn)回了麻將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鐘玉鼓足勇氣問。黑風衣的話卻大大出乎鐘玉的意料:“孩子的父母在深圳中了彩票大獎,有人綁架了老頭和小孩,想要勒索孩子的父母?!辩娪竦牡谝粋€念頭是“荒謬”——這種事怎么會發(fā)生在自己的學生身上?

      但是他既然知道陳同的父母在深圳,那么他的話就有了一定的可信度。如果綁匪已經(jīng)打電話給了陳同的父母,那么倒也勉強可以解釋陳同父母那古怪的態(tài)度了——他們一定是被威脅不得聲張。

      “你怎么會知道?”鐘玉覺得相信這個人太冒險了,而且黑風衣為什么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黑風衣沒有回答,他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交給鐘玉,指著西邊的一座修有紅磚平房的農(nóng)家小院:“看見前面那個房子沒?人可能就關在那兒,我先去探探,要是真在那兒,我就出來給你招手,你就打電話叫警察來?!辩娪癃q豫著,這事到處透露著古怪。

      “我不能去報警?!焙陲L衣很清楚鐘玉在想什么,“我身上有案子,警察會抓我。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道上的人也會找我麻煩。所以只能找你?!辩娪衲康煽诖?,她沒想到黑風衣的背景竟然如此復雜。

      “你一直在跟著我?”鐘玉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出來?”黑風衣?lián)u著頭:“我不敢確定,你要是不出來,我也只好自己冒險了?!?/p>

      “那你為什么要幫他們?”鐘玉說出她腦中唯一的一個可能性,“你是陳同父母的朋友?”

      黑風衣不置可否。

      “我要過去了。你幫我望風,一會兒要是有人要進那房子,你就去找那個老板娘吵架,聲音大點,我能聽得到?!彼谡f,“一定要等我出來再報警。我現(xiàn)在還不敢確定人就在那兒,要是打草驚蛇了,他們那幫人可狠著呢,會馬上撕票的?!辩娪癖緛硐氲人蛔吡⒖叹痛螂娫拡缶?,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撕票?”

      黑風衣苦笑:“老師!你有時想得太多,有時又想得太少?!?/p>

      鐘玉忐忑不安地看著黑風衣朝那小院摸去,小院外沒有人,他動作利索地翻進了圍墻,消失在了鐘玉的視線中。

      她看看周圍,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手機——這事兒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她竟然在幫一個罪犯望風!

      黑風衣進去已經(jīng)有半個小時了,但是他還沒有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變故。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灰色T恤的年輕人徑直向紅磚平房走去,鐘玉只得硬著頭皮跑向正在打麻將的老板娘,一下子將整個麻將桌都掀翻了。

      “你是不是有病哦!”老板娘立刻被惹毛了,扯著嗓子號了起來,鐘玉很慶幸——老板娘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在紅房子中的人不可能聽不到。她連連向老板娘道歉,說自己頭暈,不小心。

      但老板娘不相信:“你就是故意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彼穆橛驯粩嚵伺d致,也都紛紛圍上來指責鐘玉,大家的嗓門都不低。

      鐘玉看見灰T恤朝這邊看了一眼,但他似乎對這爭吵并沒有興趣,推門走進了院子。鐘玉絞盡腦汁與圍攻者們對罵,以便把時間拖得更長些,但是五分鐘過去了,黑風衣依舊沒有出來。

      肯定是出事了,鐘玉想,如果黑風衣被抓住了,那幫人會不會為了自保而對陳同和他爺爺不利?她每多耽擱一分鐘,小孩和老人就多一分危險。鐘玉撥打了電話后,又立即趕到紅房子前使勁拍著院門。

      很快有人來開門,仍舊是那個灰T恤,他皺著眉頭瞪著鐘玉: “你干什么?”

      “剛才有個穿黑衣服的偷了我的錢包,我親眼看見他進你們家院子了!”這是鐘玉急中生智想出來的辦法,“趕緊把人交出來!”

      灰T恤還沒有說話,小賣部的老板娘就喊了起來:“不要理她,那個女人是個精神??!”

      “滾滾滾!再不滾打你!”灰T恤冷冷地將門關上了。

      鐘玉就地撒瘋,繼續(xù)使勁拍門:“抓小偷??!抓小偷啊!”

      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但因為聽了老板娘的話,誰都不打算多管閑事。幸運的是警察很快趕到了?;襎恤不得不打開門讓警察進入,令鐘玉失望的是,搜查毫無結果,既沒有找到陳同爺孫,也沒有找到黑風衣。整個房間就只有灰T恤一個人,他拿出了身份證和房產(chǎn)證,證明自己是主人。

      “我在化肥廠工作,今天晚上我加班,剛剛才回來!”鄰居們也都紛紛證明灰T恤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好人。

      房門和窗戶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屋子里也沒有可疑的腳印。

      鐘玉暗暗叫苦,難道自己真的被人捉弄了嗎?黑風衣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是他是如何得知陳同失蹤了,而他的父母也在深圳的呢?是了,她和警察下午的時候曾經(jīng)到處問過,他一定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可是,鐘玉望著自己手里的手機,如果只是惡作劇,他干嗎要破費搭上一個手機呢?

      正想著的時候,手機里突然跳出一條短信:趕緊帶著警察出來,外面有一輛黑色的悅達起亞,小孩在后備廂里。他們要跑了!

      鐘玉猶豫了一下,還是拽了一個警察,把短信拿給他看。一行人沖出院子,果然,雜貨鋪前停著的那一輛悅達起亞正準備發(fā)動。警察攔住了轎車,打開了后備廂。

      后備廂里沒有小孩——卻有一只小孩的襪子。

      “??!”一聲慘叫從雜貨鋪后面的灰色磚樓里傳出來。

      鐘玉跟著警察們沖了進去。

      很快,他們就在灰磚樓的一個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被捆住手腳的陳同爺孫,兩人的嘴都被人用膠布粘上了。除了他們之外,地上還有兩個男人,一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另一個人的腹部被人刺了一刀,地上到處都是血跡。

      其中并沒有黑風衣男子。

      被刺傷的男子很快就交代了,正是他們綁架了陳同和他的爺爺,而雜貨店的老板娘也是他們的同伙,陳同和他的爺爺常來雜貨店買東西,從爺孫倆的對話中,他們得知陳同的父母在深圳做生意,家境不錯,便起了歹意,綁架了爺孫倆,將人帶進這灰樓之后,老板娘便負責在外面望風。

      男子說,刺傷他的人是一個穿黑風衣的男子,后者趁著鐘玉在外面鬧事的時候偷偷潛入,想要救走孩子,被他們發(fā)現(xiàn)后就扭打了起來,男子受了傷,逃走了。

      鐘玉到此時才恍然大悟,黑風衣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紅磚樓,而是老板娘的雜貨店,可是由于老板娘在外面看著,他沒有機會,只能找一個人來引開他們,于是編了個謊話,假裝自己知道所有的內(nèi)情,他吃定了鐘玉一定會為了孩子照他的話去找老板娘的麻煩,但他也提防著鐘玉會忍不住報警,所以才沒有一開始就把計劃和盤托出。

      地上的血跡有一部分是黑風衣的。不管他是什么人,出于何種目的,他都是真心想要救出孩子。

      鐘玉不由得擔心起來:黑風衣的傷勢應該不輕,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樣了?她按照剛才發(fā)送短信的號碼回撥——對方卻已經(jīng)關機了。

      半個月之后的一個下午,鐘玉在學校門口再次看見了那張熟悉的疤臉,這次他沒有再穿黑風衣,而是穿著灰色的夾克,仍然坐在那家小吃店的最外面,看著放學的學生們。

      鐘玉帶著陳同走向他。陳同給自己的救命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男子抱起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鐘玉發(fā)現(xiàn)男子的眼圈紅了。警察的調(diào)查結果顯示,陳同的父母根本就沒有這樣一位朋友。

      “你為什么要救他?”

      疤臉男拿出他的皮夾,從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舊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個小男孩的合影,男孩的樣貌酷似陳同,鐘玉注意到,照片中的男子,臉上還沒有疤痕。

      男子說道:“他要是還活著,現(xiàn)在該考大學了?!辩娪裼行┌l(fā)怔,男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疾步離開了——有兩個民警正朝這邊走過來。他們跟鐘玉打招呼:“鐘老師,你說的那個人,后來還看見他了嗎?”

      鐘玉把視線從遠處那個男人的背影上收回來,她搖搖頭:“我想他大概已經(jīng)離開這個鎮(zhèn)子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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