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雜劇《西廂記》作者研究概述

摘 要：雜劇《西廂記》全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賈仲明對其有很高的評價，認為“《西廂記》天下奪魁”。關于雜劇《西廂記》的作者問題迄今為止未有定論，根據(jù)現(xiàn)有資料及學者觀點，可將《西廂記》的作者按出現(xiàn)時間先后順序歸為四類，即王實甫作、關作王續(xù)、關漢卿作、王作關續(xù)。

關鍵詞：西廂記作者 關漢卿 王實甫

雜劇《西廂記》取材于金代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共五本二十一折，是我國古典戲劇史上的一部經(jīng)典名著，其故事內容家喻戶曉。由于《西廂記》原本和元代其他版本都已失傳，在歷經(jīng)明清兩代大量文人學者的傳抄、修改、校注等后，對于原書的作者產(chǎn)生了分歧。時至當代，大多數(shù)學者都認為王實甫是《西廂記》的作者，關于《西廂記》的作者問題似乎得到了解決，但是還有許多疑問，比如數(shù)人對唱的情況在前四本中并未出現(xiàn)，在第五本中卻出現(xiàn)了，而且這一情況與元雜劇的體例不符；再比如前四本和第五本的藝術風格也不相同。按照出現(xiàn)的時間先后順序，可以將這一問題的觀點概括為四類：王實甫作、關作王續(xù)、關漢卿作、王作關續(xù)。

一、王實甫作 這一觀點出現(xiàn)的時間最早，主要依據(jù)是鐘嗣成的《錄鬼簿》（1330）和朱權的《太和正音譜》等文獻記載。在《錄鬼簿》中鐘嗣成將《西廂記》劃歸到王實甫的名下，這一史料記載成為支撐王作觀點的主要依據(jù)。早期支持這一觀點的學術大家有王季思、趙景深、張人和等先生。王季思先生《〈西廂記〉作者考》等一系列文章，及趙景深先生的《〈西廂記〉作者問題辨正》一文都認為《西廂記》五本全出自王實甫之手。到了20世紀80年代初，張庚、郭漢城在《中國戲曲通史》關于王實甫的《西廂記》中寫道：“迄今所掌握的最早《西廂記》刊本，是明弘治十一年（1498）北京岳家書坊重刊印行的。這個本子，沒有標注作者姓名，但在書中所附的雜錄里，卻用了兩支【滿庭芳】曲子，分別嘲詠了戲的作者王實甫和關漢卿。明崇禎十二年（1639）的張深之校本，則徑稱此劇為王實甫編，關漢卿續(xù)。據(jù)此，一般認為，此劇系王實甫所作；也有人認為，其第五本，乃是關漢卿所續(xù)。”此書雖然對作者存在疑義，但還是將《西廂記》劃歸到王實甫名下。

金圣嘆曾認為第五本是“狗尾續(xù)貂”，有學者也認為第五本有一折中數(shù)人對唱的情況，這與元雜劇的體例不符，且這一現(xiàn)象在前四本中沒有出現(xiàn)，并認為前四本和第五本的關系甚至出現(xiàn)的年代有必要進一步研究。面對這一問題，在張人和1996年發(fā)表的《近百年〈西廂記〉研究》一文中得到了解決，文章首先重新確認了王實甫是《西廂記》的作者，針對《西廂記》的作者問題，他引用了趙景琛和王季思先生的觀點，認為《錄鬼簿》是最早記錄《西廂記》作者的史料，可信度高。其次認為《西廂記》寫景言情的藝術風格與王實甫的寫作手法更接近。最后把關于第五本的論爭，歸因于元雜劇草草收尾的通病，所以進一步說明了《西廂記》是一部結構完整的劇作，不存在續(xù)書的問題。

胡緒偉在《〈西廂記〉“王作關續(xù)說”辨?zhèn)巍芬晃闹刑岢鐾踝麝P續(xù)不可信。作者傾向于王作，并認為關作、關作王續(xù)這兩種觀點隨著時間的演變，已經(jīng)退出了歷史長河，可以不論述。文章對以蔣星煜先生為代表的王作關續(xù)觀點進行了否定，作者首先認為明代《西廂記》的“古本”“元本”并不是真正的古本。其次認為徐士范刊本、凌初的本子都存心托古，沒有事實依據(jù)。最后，作者認為王作關續(xù)說是歷史的產(chǎn)物，沒有事實依據(jù)。

二、關作王續(xù) 這一觀點是繼王作后出現(xiàn)最早的另一觀點，它最早可追溯到明成化（1465—1487）魯氏刻本《西廂》，其中記錄到關漢卿編作《西廂》、“王家增修”《西廂》。持這一觀點的專家、學者多采用作品內證和資料外證相結合的方法進行論證。徐子方是這一觀點的主要代表人物，他認為《西廂記》的作者應該是關作王續(xù)，徐先生通過分析關漢卿現(xiàn)存的其他作品，認為《西廂記》與關漢卿的關系更為密切，在結合其他史料，推斷出關漢卿在《西廂記》草創(chuàng)未就之際而辭世，王實甫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加工修飾，使之形成完整的《西廂記》，所以他認為王作關續(xù)更有說服力。徐先生的《從關漢卿現(xiàn)存作品看〈西廂記〉作者問題》一文從作品本身出發(fā)分析認為關作王續(xù)更可信。首先認為現(xiàn)存關漢卿作品如《排衣夢》《大德歌》等多處提及《西廂記》的作品和本事，表明關漢卿對《西廂記》這一題材的喜好和偏愛。其次，通過比較《西廂記》和關漢卿的《拜月亭》《裴度還帶》《玉鏡臺》等作品，發(fā)現(xiàn)在情節(jié)安排、言語和修辭手法的應用上，雜劇《西廂記》和關漢卿的其他作品有許多相似之處，關系非常密切。最后，通過分析王實甫現(xiàn)存作品和《西廂記》的聯(lián)系，得出結論認為關漢卿和雜劇《西廂記》之間的聯(lián)系要比王實甫緊密得多。另一篇《〈西廂記〉“王作關續(xù)”說辨析》一文從文獻資料的角度，分析認為徐士范《重刻西廂記》、王世貞《藝苑卮言》和顧玄緯《增編會真記序》等中提出的王作關續(xù)說無充分可靠的直接史料依據(jù)，并且出現(xiàn)的時間較晚，屬于后人以訛傳訛，故不可信。作者在結尾處否定“王作關續(xù)”說的同時，提出“關作王修”說更可信。

孔繁信《雜劇〈西廂記〉作者新探》認為今本《西廂》是關作王修。首先通過引用王驥德《新校注古本西廂記考》和張羽《關氏春秋》兩則史料，佐證《西廂記》原作者為關漢卿。其次，通過引用關漢卿的《大德歌》和《崔張十六事》，說明關漢卿與《西廂記》的關系更為密切。再次，孔繁信認為今本《西廂記》是關作王修，并肯定了王實甫對《西廂記》的修改做出了巨大貢獻。最后，分析認為王作關續(xù)純屬以訛傳訛，沒有信服力。

三、關漢卿作 這一觀點最早始于明代都穆（1458—1525）《南濠詩話》，其中記載到俗傳關漢卿作，王實甫足之。這一觀點除了有直接的史料可以證明外，還有許多其他間接資料可以佐證，比如明代張羽《古本董解元〈西廂記〉序》、劉麗華《口傳古本西廂記·題辭》都提到《西廂記》的作者是關漢卿。

吳金夫《〈西廂記〉應為關漢卿所作》首先反駁王作觀點的不可信，認為《錄鬼簿》和《太和正音譜》也有不嚴謹之處，并舉很多例子論證其只可參考，不可全信。其次，從關漢卿的小令、散曲、雜劇，明人的一些記載和《西廂記》的語言風格等，推斷出關漢卿也寫過《西廂記》。最后，通過舉例說明元代不同作家會寫同一題材，只是時間先后的問題。

董如龍《〈西廂記〉作者關、王二說辨析》通過大量引用元明兩代史料分析認為關作更可信。首先反駁王作觀點，認為《錄鬼簿》也有疏漏之處，不可全信。其次，引用《中原音韻》等史料，證明明代存在大量關本。最后，通過對比關漢卿的小令《崔張十六事》和弘治岳刻本《西廂記》，發(fā)現(xiàn)相同的曲詞有二十多處，所以認為《西廂記》的作者是關漢卿。

陳紹華《關漢卿也創(chuàng)作過一本〈西廂記〉》一文為解決爭議，另辟蹊徑，提出關漢卿和王實甫都做過一本《西廂記》。在學術界公認王實甫《西廂記》的基礎之上，通過引用史料分析證明關漢卿也做過一本《西廂記》，并認為王作關續(xù)有其合理性，從而能夠解釋第五本和前四本藝術風格上的不同之處。

四、王作關續(xù) 這一觀點出現(xiàn)的最晚，源于王世貞《藝苑卮言》，其中記載：“《西廂》久傳為關漢卿撰，邇來乃有以為王實夫者，謂‘至郵亭夢而止’，又云‘至碧云天，黃花地’而止，此后乃漢卿所補也。”除此之外，徐士范《重刻西廂記》、王世貞《藝苑卮言》和顧玄緯《增編會真記序》中都有提及這一觀點，認為西廂記是王實甫作關漢卿續(xù)寫。近代王國維、吳梅、魯迅等都贊同此說，可見這一學說影響之大。蔣星煜先生是研究《西廂記》的權威學者，他通過整理研究現(xiàn)存各刊本《西廂記》的序、跋、作者姓名題屬等，推斷認為《西廂記》的作者是王作關續(xù)。趙山林《獨辟蹊徑，致遠鉤深——評蔣星煜先生的〈西廂記〉研究》中提到蔣先生關于作者問題的觀點，即從明刊本來研究考證，并且主要看作者姓名的題署，而其他論著、方志、筆記只能作為參考。趙山林認為蔣先生對待這一問題的態(tài)度非常謹慎、客觀。

蔡運長《〈西廂記〉第五本不是王實甫之作》一文從作品的藝術風格角度出發(fā)，驗證“王作關續(xù)”更有道理。文章對比了前四本和第五本的不同之處，認為前四本的語言較為文雅，文辭精美、詩化程度高，借景抒情，屬于文采派。而第五本的語言較俗，文采平淡、詩化程度低，直抒胸臆，屬于本色派。最后通過對比王實甫的其他作品及藝術風格，認為《西廂記》前四本和第五本反映的不完整的藝術風格，是因為這部作品出自不同的作家之手。

關于《西廂記》作者問題的研究一直時斷時續(xù)，近十年在這一領域沒有取得任何新的成果，研究已經(jīng)趨于平淡，多是總結性的研究。面對這一復雜問題，在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新的證據(jù)前，很多學者采取避而不談的態(tài)度。目前把《西廂記》劃歸到王實甫名下，雖然被大多數(shù)學者所認同，但是面對其他學者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得出不同的結論時，王作這一觀點的學者們并沒有直接有力的證據(jù)來否認其他觀點的悖謬性。所以，筆者認為《西廂記》作者問題的研究還有很大的空間，尚待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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